《扶朕起来，朕还能苟！》启夫微安

62、穿越篇

　　所谓的魔宫，其实是一座万丈魔山。这是当年苏遇白选的，将魔宫建在悬崖峭壁之上。背靠群山，面朝深渊，易守难攻。不会飞的正道修士即便是进了魔域腹地，也无法攻入魔宫。
　　此时，这座挖空山脉的巍峨魔宫里充斥着肃杀的气息。依山而建的宫殿仿佛沉睡在此地的野兽，嵌在峭壁之上的四面兽骨头黑洞洞地眼睛面朝四方，坚不可摧的屏障牢牢地笼罩，一股恐怖威压铺设开来。仿佛随时剿杀靠近之人，骇得魔宫以外的人不得寸进。
　　浓雾弥漫，模糊了山体。晦涩的光影之中无数猩红的灯笼萦绕，朦胧而诡异。

　　无数生翼的人形魔物遍布天空，猛兽形态的镇守下方，鸟虫走卒警戒各方。而此时位于山顶最高处兽骨脸的寝殿之中传出女子尖利的叫声，长长短短忽高忽低地盘绕不去。捧着兽骨器皿的魔仆们漫山遍野地乱飞，亲卫们严格把手着正殿门口，期待着里面新王的诞生。

　　就在几日前，魔族女王大人受到袭击，他们新一任魔主尚未足月便即将被迫早产。

　　“快！去抓正道修士！”亲卫队队长迦楼紧急召集所有的魔兵，“女王大人需要充足的养分！养分不够魔主可能会夭折！快！将地底牢房的那个老和尚先带上来！”

　　等不及了！他们没料到一个断手断脚的老和尚居然这么强。明明根骨全断，经脉尽碎，连声儿都发不出了，竟然还能将女王大人打成重伤！
　　迦楼十分懊悔，早知老和尚如此之强他们就不该留下他。若非担心新魔主诞生之处没有足够的养分，他们也不会将老和尚留着。不过现如今看来是留不得了，是有轻重缓急。女王大人若不及时补足养分，他们等待几千年的魔主大人便无法降生到这个世界。

　　一声令下，魔兵们匆匆行动。

　　魔山的最底下一层是魔域的囚牢。此时囚牢里关满了抓来的正道修士，大多都身受重伤，身体残缺。其中一间女囚室，一个衣衫凌乱浑身是伤的红衣女子趴在监狱栅栏边的墙壁上不停地呕血。即便如此，她固执地挪动了身体整个贴上去墙壁，漂亮的眼睛里眼泪汩汩地留下来。
　　她一只手抠着墙壁的缝隙一只手不断地敲打。她已经敲了几天了，从关进来起便一直在敲这面墙。喉咙里含着哽咽，似乎很多话都说不出来，空旷的监狱里只听到砰砰砰地砸墙声。

　　墙壁的另一边，四肢以诡异的弧度扭曲着倒在血泊里的老和尚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纯白的袈裟早已被鲜血染红，凌乱而破碎地穿在身上。布满皱纹的脸上神情祥和而宁静。

　　“乌龛！乌龛！”九幽嗓子哑到只能发出气音，“你醒醒，你醒醒，乌龛求你……”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的牢房里老和尚缓缓地动了一下，眼睛缓缓睁开。

　　“你莫要不承认，我知道是你。”九幽找遍了六界，几次下九泉，无数次横渡忘川。她几乎找遍了天涯海角，不可能认错，“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就算你化作飞灰，我也认得出你。”

　　隔壁的牢房依旧毫无动静，但九幽却知道他在听。
　　他总是这样。天底下所有人都能撒谎，但佛子乌龛不能。出家人不打诳语，清规戒律他永世不忘。三生三世的纠缠九幽早已将这个人摸得透透的。乌龛无法欺骗佛祖，便只能默默无声。

　　“为何躲着我？”她找了上千年遍寻不着的人原来就在灵界，“为何明明近在眼前，你却不见我！”

　　心里有无数的话要说，但话说出口全变成了委屈。九幽狠狠抹了一把眼泪，这一千年里从来没有留过眼泪的桃花仙子哭得像个泪人，一双漂亮的眼睛红肿如核桃。
　　若非沦落至此，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鼎鼎大名的合欢道笑面桃花居然也有这样一面。她穿行六界多年，行踪不定，谁能想到她与镇守魔渊千年的明惠大师能扯上关系。但这半个月来亲眼见着九幽的执着，他们才得知这一鲜为人知的渊源。不过既已沦落至此，哪里又多余心思震惊这等桃色消息。只是日日眼看着九幽哭到呕血那边明惠大师却还不闻不问，不免有些唏嘘罢了。

　　这一个月来，这样的场面日日重演。

　　就在众人以为她依旧得不到回应之时，隔壁的囚室传来清晰的一声叹息。众人一惊，就听到明惠大师沉静慈和的嗓音缓缓地响起：“女施主，过去已经过去。老衲已是如此行将朽木的模样，你又何必执着……”

　　“过去已经过去？”一句话，九幽的喉咙仿佛被掐住，神情破碎。

　　“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佛曰，智者知幻即离，愚者以幻为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挲声，他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女施主往后莫要再念着老衲了……”

　　“……”九幽眼帘扑簌簌地抖动，许久之后，变成倾盆大雨，“什么昨日死昨日生，你知我素来不通文墨，何必与我说这等丧心之语？千年之前之你求神君赐我重生，盼我生生世世不堕轮回。引领我踏遍山河，求我睁开眼看一看天地之美。千年之后你问我何必执着？！”

　　然而她的质问，回应的只有一片沉默。

　　地牢的另一边，明惠大师缓缓地蠕动了手脚。双腿被连膝盖切断。两只胳膊扭曲得失去知觉，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他企图坐起身来，奈何没有手脚支撑，连挪动都难。

　　囚室的另一边，九幽气到咯血。奈何这魔域的囚牢用的最上等的魔石锻造。正道修士只是置身其中便已经处处受限。如今身受重伤，自然是爬都爬不起来。

　　就在九幽不停地质问，走道上传来嗡嗡的翅膀振动的声音：“吵什么吵！再吵将你们吃了！”

　　说着话，一队魔兵飞速地窜进来。其中一个魔兵飞过来狠狠踹了一脚九幽的囚室，就听啪嗒打开了隔壁囚室的门锁。三四个魔兵匆匆冲进了囚室，拽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明惠大师扭曲的胳膊就将人给提起来：“快！将这个抬出去！晚了，迦楼大人要你们的命！”

　　“你们做什么！”虽然隔着一道墙，魔兵的举动清清楚楚。

　　眼看着明惠大师被抬出去，隔壁的囚室里修士们全都紧张地爬起来。明惠大师本就身受重伤，被人一拽血流得更严重了。九幽脸色都白了，趴在栅栏旁边厉喝：“你们放开他！放开他！”

　　九幽好不容易才找到乌龛，她当即结法印。手法飞快，奈何魔石的压制，她的修为完全被压制住。强行动用灵力，被反噬得呕血不止也不停手。

　　“仙子，仙子别动了，没用的！”一旁修士心生不忍，但他们被关半个月以来，早就知道囚室里动不了灵气。此时九幽强求，不过是徒劳。

　　然而不管他们怎么劝，九幽手中的法印越结越快，她的脸也越来越白。正如一旁修士所说，根本半点效用没有。前头扯着明惠大师的魔兵见了就得好笑，这群正道修士果然是愚不可及。他刚想奚落两句，领头的魔兵一眼看到地上鲜红的一片，顿时脸就黑沉下来。
　　他飞身上去便是一人一脚，顿时怒骂道：“笑什么笑，都是蠢猪吗！他妈这是要呈上去给女王大人吃的好东西，能由得你们这么扯拽？他血流干了你们陪？！还不给老子好好的背上！”

　　那两人被踹得当即一口血喷出来，那魔兵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九幽。
　　这个女修也是个厉害的，跟着老和尚一起，本身是迦楼大人预备给魔主的上等口粮。如今鲜血吐得满地都是，人也看着就要废掉。不仅如此，他眼睛往那囚室一扫。里头的修士一个比一个瘦弱，头皮一瞬间就蹦起来，火冒三丈：“狱头呢？狱头！”

　　“把人给老子叫来！妈了个巴子的！”想到魔主出生后吃到劣等的口粮，他就止不住怒火，“这些废物到底是怎么看人畜的！”

　　看管监狱的魔人匆匆跑来，刚扑通一下跪下去，还未说话便被他一脚踹在地上：“这些都是要呈给魔主大人的粮食，你们不好生喂养养肥，居然一个个都弄成这幅鬼样子？！迦楼大人问责下来，老子要你们的命！干不好就别干！老子给你一口吃了干净，废物东西！”

　　那狱头被一脚踹得重重撞到墙上，滑下来，挣扎地爬起来就连忙求饶。

　　“魔主大人就快要降生，你们给老子紧着点皮，把人畜都刷洗干净了！”紧要关头魔兵也没功夫跟他扯这些，女王大人还等着救命，说着，他带上明惠大师便匆匆就要走。

　　九幽脸色刷白，用尽了全力掰扯栅栏。但无论怎么用力，都扯不断这魔石铸成的囚牢。她重重一口血吐在地上，人就晕死了过去。

　　与此同时，天衍宗里，躺在偏殿床榻之上已有几个月的薛九卿眼帘微微颤动了一下。

　　照看的道童正抱着剑靠在柱子边，一下一下地垫着脑袋，打瞌睡。而那双眼睛在挣扎很久之后，缓缓地睁开来。一瞬间光华，尽在这一双琥珀色的眼瞳之中。

　　薛九卿终于在千万年的记忆长河里找到了本我，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