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都市旅游指南》火在天上

35、神降日Ⅱ

　　五年前。

　　“你们确定要这样做吗？”少年坐在暗红色的沙发上，黑色的长发散落，带着一点弧度，银白色的瞳孔里有着一圈蓝色，那绝不是人类天生的眼睛。

　　现在的少年将手放在膝盖上，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红发绿眼的高大青年，以及他身边和他年龄差不多的人。

　　格里芬没有回话，但任谁都能看到他眼神中的坚定。安格森也是一脸严肃，“我们很确定。”

　　少年在两人的视线下叹了口气，“放弃现在拥有的全部，这样真的好吗。”比起两个人，少年的经历更加波折，可是他又并非不理解两人。

　　大概，这就是年轻的人吧？还有着一颗想要帮助他人，不想按照安排好的道路走下去的心。

　　“蝴蝶你要不然也和我们一起离开吧。”安格森这样提议道，被称呼为蝴蝶的少年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要留在这里。”银白的眼睛中，那圈蓝色隐隐扩大，他坚定无比，“我必须，留在这里。”

　　安格森闭上嘴巴，气氛陷入沉默。

　　黑发的少年眨眨眼，“既然要离开，关于之后要做什么，已经有想法了吗？”他有些关切的问道，两颗眼睛像是漂亮的玻璃珠，但两个人并不在意，他有些诡异的样子。

　　格里芬点点头，“已经都做好准备了。”他已经准备了许久，安格森也点头，“放心吧，小少爷。”他露出一个笑容，“我们不在，可不要觉得寂寞啊。”

　　听到他的话，黑发的少年面无表情的呵了一声，“比起想我会不会寂寞这件事，不如先想想如何应对教庭那烦人的处刑队。”

　　如今这里的局势未定，就连教廷教会也陷入了争斗之中，为了将自己的锚点固定，一片区域是必须的，其次是将神的圣言在这片土地上传播，从而彻底稳定联通。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明明在等几年也没关系。”少年的面容精致，不似人类，他并不担心两个人，他想知道的，不过是因为心中的疑问罢了。

　　他在这个世界上流浪百年，琢磨不透的始终是人类。不，或许捉摸不透的不是人类，而是人类的那颗心。在想什么，感受到了什么，会因为什么悲伤，会因为什么喜悦，以及爱是什么？心是什么？于他来说，这是一项困扰了他百年之久，自始至终都不曾解决完的课题。

　　安格森的神色柔和，他看着这个虽然年龄比他大上许多，但依然是孩子的少年，“明，有的时候，人类要去做什么，并不需要原因。”

　　“意思是，人类会跟随感性活动吗？”少年看着对面的人，他觉得自己在今天或许会获得什么，那是一种十分模糊的预感。

　　安格森倚在沙发上，“是这样，或者说，人类会因为情感活动，会因为梦想活动，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只是他觉得需要，便去做了。”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黑发的少年，伪装起来的那点类人感尽数剥去，露出了美丽的非人内在。

　　他的双手搭在腿上，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如果他在学校里，那他一定是老师最不喜欢的那种学生，但是安格森知道他在听，很认真的在听。所以，他接着说道。

　　“明，人类并不能单纯的用理性或是感性去判断的，它们共存于人类的身上。”

　　安格森顿了顿，他看着面前漂亮的少年，最后还是说出来了。“单纯的用理性或者感性的存在，并不是人类。前者如你，后者则如那些怪物。”

　　只是单纯的用理性或是感性考虑问题，那不是人类的做法。再理性的人类，他也一定有感性的一面，这是必然的结果。

　　“人类就是如此复杂，不过，有时候我更希望你，最好不要懂。”安格森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其一，祂们并非人类。其二，祂们不能拥有感情。其三，因为祂们会坏掉。”

　　明垂眸，声音轻而虚无，却清楚的传达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安格森抿着嘴，他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他们不仅仅是同居人的关系，更是朋友。

　　说完这几句话，黑发的少年抬起眼眸，笑了起来，那是一个如同蝴蝶展开翅膀般令人惊叹美丽的笑容，“我不会放弃的。”

　　他轻声说道，“我不会放弃的。”银白的眼睛里，蓝色的光圈扩大到了一半，“我会继续下去，我要……”

　　光从他的身侧照来，将他的半边身体照亮，“我要找到，我存在的意义。我的一切！”

　　蝴蝶幼虫在变成茧后，绝大部分都无法从茧中离开，来不及看一眼天空，来不及感受一丝阳光，就夭折在了茧中。破茧成蝶，是以生命为代价的蜕变。

　　宛如破茧成蝶，宛如原石被打磨成璀璨的钻石，少年的双眼中有两束燃起的火焰，从此，他仅为自己而活。

　　安格森愣住，随后他有些释然的笑了笑，“现在，我相信了，即便没有了我们。”他的声音放轻，“也会过得很好。”

　　明站了起来，黑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般，“我不是那么脆弱的家伙，你们的事情我知道了，给我一个周的时间。”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个人，“一个周之后，我会帮你们解决的。”

　　说完，他脚步加快，上了楼梯，大概是给他们的计划做什么准备了。

　　安格森松了一口气，他揉了揉头发，“啊，真是——”他的神色有点复杂，“真厉害呢。”他笑了起来，美丽又强大，无暇又纯粹，也难怪神明会喜欢这样的人。

　　“没问题吧，格里芬。”安格森开口，夕阳快要彻底落下了。红发绿瞳的青年沉稳的应道：“啊。”碧绿的瞳孔满是坚定，不会有事的。

　　一个周后的神降日，教会会派出大量人手，以保证神降日不被破坏，或许其他人无法理解，为何明明还在争斗中，却依然要举行这样大型的祭典。但他们明白，为了加强神与这片土地的联系，与神同行的世界里，神会将祝福赐予给祂的子民。

　　祂的子民将战无不胜。

　　只是，他依然有些担心明，人偶在某种程度上，是被视为能够容纳灵魂的容器。只希望，一切都顺利。格里芬绿色的眼睛像是凝结了冰的湖面。

　　夜色降临，属于教会的区域一片安宁，洁白的教堂在月色下满是安宁与圣洁，只是看着，就会让人的心平静下来。

　　就算是不信者，在看到这座教堂时，也会下意识的闭上嘴巴，露出尊敬的神色，那是确实存在的，神的气息。

　　灯火在燃烧，照亮了教堂内的一切必要地点。

　　平时对民众开放的大厅关闭，月色从玻璃窗照射进来，落在了下方的洁白石像上。一名穿着神父服装的男性低着头，似乎在祈祷，又似乎只是这样待着。

　　没过多久，就有另一个脚步声响起。

　　“这么晚了，神父还不去睡觉吗？”青年温柔的嗓音带着笑意，神像前的男人没有睁眼，“不得在神前无礼，康斯坦丁。”

　　青年从阴影中走出来，暴露在月光之下。

　　浅金色的发蒙上月光，就像是银白色的一样，那双美丽的蓝色眼睛里带着笑意和一点苦恼，“神父，你也严肃了。”他看向神像，“没关系，这个时候，神应该在做其他的事情。”他的唇角上扬，明明是无比圣洁纯和的笑容，却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神父却并不在意，他斥责道：“如果你只是为了一点无聊的小事来找我，就请回吧！圣子大人！”他转过身，看向康斯坦丁，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盯着青年，“神的御前还需要您的侍奉！”他已经在赶人了。

　　但青年却丝毫不在乎，他慢慢的走到神父的旁边背着双手，语气柔和，“神父，您知道最近教廷出了什么事吗？”

　　穿着神父的男人皱起眉，“我和中心教廷没有任何交集，更何况，就算出事了，也和我无关。”

　　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康斯坦丁低声笑了出来，随后他的笑容越来越剧烈，最后已经是有些失礼的大笑了。他捂着肚子，大笑过后，将眼角笑出的泪水擦拭，此时身边神父的表情已经相当难看，仿佛下一秒就会甩袖子走人。

　　“你……”神父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从未想过，被称呼为圣子的青年，竟会是这样的性格。

　　康斯坦丁笑够了，他带着如白日那般包容仁慈的笑容，“您加入教会，有多久了呢？”神父皱着眉，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问，但还是回答了这个，他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

　　“大概已经有三十多年了。”

　　青年的笑容在月光下，越发圣洁凛然，“是啊，您已经加入教会三十多年了，可是，您却依然只是个神父呢。”他睁开眼睛，宝蓝色眼睛里像是有什么在蔓延，从近乎黑的深蓝变为宝蓝。

　　神父仔细看去，却发现好像只是因为对方背着光，那不过阴影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神父皱着眉，心中越发警惕了起来，他有预感，接下来，会有让他惊愕，甚至关系到他的未来色事情发生。

　　仁慈纯圣的圣子在月下微笑，“您有资历，有声望，您有具备到达目标的一切，但您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似乎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神父的瞳孔微微缩小，“你到底要干什么？！”

　　浅金色发的青年抬起头，闭上眼，沐浴着月光，气氛忽然安静下来，他睁开眼，看向穿着神父服装的男性。

　　“我？我只想为神，将祂最爱的孩子带回来。”青年看向男性，宝蓝色的瞳里似乎有什么黑色的东西要飞出，最后又重归平静。

　　“我会给你机会的，卡拉神父，不，我想再过不久，就应该叫您。”

　　“卡拉主教了吧。”

　　他微笑起来，宛如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