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封侯》不凋木

65、第 65 章

　　宋寒川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薛景晏顾不得管自己，二话不说扑了过去，将宋寒川护在身下，带着他离开了此处。

　　“沙沙，沙沙，沙沙。”

　　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躲了挺远，可是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这么快就追了过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薛景晏感觉自己后背的汗毛都一根一根的站了起来，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咬牙道：“这声音听着真让人不爽。”

　　“你有没有听说过......”宋寒川语气里有些战栗，他瞳孔微微放大，压低声音道：“佢蛇。”

　　薛景晏一愣：“佢蛇？从未听说。”

　　“这是一种长于西夏地界的蟒蛇，除了西夏，别的地方是绝不可能有的，刚才的声音有点像是蛇磨过地面的声音，而且体积庞大，除了它，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宋寒川解释道。

　　薛景晏抿了抿唇后问道：“你带火折子了没有？”

　　“没有，我怎么会带......”宋寒川说到一半的话忽然停了下来，他猛地想起来，自己之前为了烧那些人，确实是装了火折子在身上的，这会儿倒是忘得干净了。

　　他抬手摸了摸袖子，拿出火折子道：“幸好还在。”

　　这火并不是很大，他们只能勉强看清楚这里的场景，宋寒川把手臂轻轻往前伸了伸，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一双亮晶晶，又圆溜溜的眼睛出现在他们眼中，又长又细的尖牙露了出来，着实把他二人吓得不轻，这东西比他们以前见过的蟒蛇要厉害多了，整个身子盘在一起，从他们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像是蛇的身子挡住了整条路，若不是他们跑得快，只怕现在就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怎么这么大？”薛景晏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它为何不攻击我们？”

　　宋寒川道：“人养的，看样子有人不想让我们待在这里。”

　　“怎么会？”薛景晏皱眉：“方才我们进去的时候分明没人，若是照你所言，现在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们，这完全是自相矛盾。”

　　“不矛盾。”宋寒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他说道：“照现在的情况看来，方才并不是没人，只是我们没有察觉到罢了，毕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只是我们没见识而已。”

　　薛景晏的身体骤然紧绷了起来，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和他的紧张相比，宋寒川倒是显得轻松，他扬声道：“我二人无意冒犯，只因洞外雨大，故而进来避雨，烦请高人不与我们计较。”

　　他话音刚落，传来的是一阵诡异的寂静，随即耳边又传来了“沙沙沙，沙沙沙”的声音，不过这次并不是那蛇靠近的声音，而是渐渐远去了，看样子这里除了他们之外，确实另有他人。

　　他们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些谨慎来。

　　“走吧，进去。”宋寒川裹了裹身上的衣裳，径直往前走去，似乎把方才蟒蛇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薛景晏坐在平滑干净的石头上，微微抖了抖身子道：“方才在外边淋了雨，这会儿倒是冷得很，阁下能否给我一件御寒的衣物？”

　　半晌都没有任何动静，他们都以为此事没有下文了，可没想到“唰”的一声，一件挺厚的衣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出来，顺势盖在了薛景晏的脑袋上，他抬手扒拉下来，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了半晌，他摸着缝上去的线，道：“阁下是否有难处？不如出来与我详谈，我们对你并无恶意，若有能帮得上忙之处，我们定会尽力。”

　　宋寒川的目光也落在洞口深处，他们都能感觉得出来，里面的人似乎对他们并没有恶意。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洞口深处才慢慢的走出来一个黑色的影子，瞧上去年纪不大，是个男子。

　　“你们......”他停住脚步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我们是大宋人，只是偶然闯入，并无侵犯之意。”宋寒川言简意赅的说道：“不知阁下是......”

　　那人的肩膀微微放松，又往前挪了几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醒过来的时候我就在外面的河边，我又找不到出去的路，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你身上没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吗？”

　　那人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猛地从怀里拿出一枚揉的发旧的剑穗。

　　他的手伸过来的时候，宋寒川和薛景晏都看清了，他的身上都被烧伤了，根本就没法见人。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把剑穗扔在地上，立刻就缩回了手，低下头，喃喃道：\"我......我不是故意要吓到你们的，我......\"

　　“你这伤是......”宋寒川欲言又止。

　　他后退了一步道：“我不知道，我......我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寒川，不用问了。”薛景晏的神色忽然变得沉沉，他紧紧的攥着那枚剑穗，道：“我知道他是谁。”

　　宋寒川微微怔了怔神，却没说话，等着他接着往下说。

　　“是我义弟，薛钏。”

　　这个结果，饶是宋寒川也未曾想到，他张了张嘴，似是想问什么，但最后也没问出口。

　　薛景晏忽然起身，把他用力的搂在怀中，薛钏很明显还没有适应与人如此亲近，下意识的抗拒起来，一个劲儿的挡自己的脸，可眼泪却不知道怎么就流下来了。

　　“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薛景晏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把怀里的人搂得更紧，道：“我以为人都死光了，你知不知道？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

　　他语无伦次的说着话。

　　“你确定没认错人吗？”宋寒川看着他出声问道。

　　薛景晏抬手把薛钏的后背的衣裳拉开，露出一块刺青，上面是一个“薛”字。

　　“你看。”他道：“我同样的位置也有一个‘薛’字，你见过的，走势笔法如出一辙，怎会有错？”

　　宋寒川起身，走过去仔细看了看，确实和自己在薛景晏身上看到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薛氏尚有人活着，日后翻案便有了人证，可同样的，薛景晏便有了软肋和把柄，一旦被人拿捏住，只怕会是极大的麻烦，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真的是薛钏。”薛景晏掩饰不住脸上的激动，他道：“你跟我回去吧。”

　　对方明显没有完全相信薛景晏，听到这句话竟吓得甩开了薛景晏的手，他蹲下身，把自己的脸深深的埋在双膝上，不停的摇着头。

　　“为什么？”薛景晏也跟着他低下身，耐心道：“你难道就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我不想。”薛钏摇着头，眼泪打湿了衣裳，他说：“太痛了，那些事情真的太痛了。”

　　薛景晏敏感道：“你还记得？”

　　“不。”薛钏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他说道：“我只是梦到了一些事情，如果是真的，那真的太难以承受了，我不行。”

　　“那就不用想，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薛景晏拍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我的家人，只要好好的待在我身边就好，这地方终归不是长待的地方，跟我回家，好吗？”

　　薛钏不再说话，似乎在深思什么。

　　“回去若是不愿意了，你什么时候都可以离开。”宋寒川说了一句。

　　“随时？”

　　薛景晏也点头应道：“随时。”

　　“可是我的脸......”薛钏捂着自己被毁得辨认不出五官的脸，犹豫道：“会被人打。”

　　“有人打你？”薛景晏的脸色一变。

　　薛钏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忙道：“不，不，他们只是被吓到了，不是故意打我的。”

　　“放心，我们明早出去帮你买个面具，戴上就不会有事了。”薛景晏安抚道。

　　他脸上装着若无其事，可心里却酸楚不已，薛钏和自己一同长大，从小性子飞扬，喜欢到处吹嘘自己受女孩子追捧，可现在居然变成这样，天道何公？

　　“你身边的那条蛇是怎么回事？”他们情绪都平稳下来之后薛景晏问道。

　　薛钏道：“两年前它受了伤，倒在洞外，我给它做了简单包扎，后来就跟着我，这些年就这样下来了。”

　　“它不会咬人吗？”薛景晏急于跟他相熟，嘴多得有些像是没话找话。

　　薛钏笑道：“会咬人的，但从来没咬过我，它很听我的话。”

　　“你真厉害。”薛景晏真挚的看着他赞赏道。

　　“这些年，苦了你了。”他的眼眶微湿，动情的说着。

　　薛钏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说：“不苦，我在这里过得挺好的。”

　　薛景晏忽然觉得他记忆全失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忘记了当初的事情，心里便不会有太大的落差，就不会太难过。

　　“那......”薛钏颤颤巍巍的问道：“我梦里看到的事情是真的吗？”

　　“什么事情？”薛景晏身侧的手微微收成拳，故作不知：“做梦梦到的，岂可当真？当然是假的了。”

　　薛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我梦到好多血，许多人都躺在血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