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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艺工局的货一般是半月送一次,但近几天赶做蜀绣临时缺了大半的白色蜀锦。苏一白不放心其他人去选,所以自己亲自出了这一趟远门。那待回来的时候,已经好几天有余,苏一白站在船舷边见码头晃过何春的影子,那半晌立刻多了好几分欢喜。
      “何春?”
      他从船上匆匆走下,二话不说,直奔目标。
      “苏先生。”何春起身,理了理衣服,他是尊敬这个人的,所以便不可在小少爷面前那么随便。
      “没关系没关系,你继续坐着就好。”苏一白低头打量了一下,又笑着说,“回去了?”
      “回去了。”何春点头。
      “那还能出来?”苏一白有些惊讶,平乐的小霸王不就正是以霸道和强抢豪夺出名的?这么个人还能放出来晃悠着?
      “小少爷说外面的工作去做也可以,所以,...我...我想....。”何春低头,挠了挠耳朵,要他开口对苏一白说他还想再去学板画,这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呵呵,想画画就晚上过来吧。师父在就学,不在也可以自己练,工具随便你用。”苏一白和气地拍了拍何春的肩,“上次你画的几块板,师父说不错,能用在刺绣上呢。”
      “真的?”何春抬眼,两眼放光。
      “那还有假的。”
      “呃,...那我没什么事了,苏先生去忙吧。”何春心里高兴得要命,哪儿有心思顾及苏一白在想什么。就连那人脸上一阵的失落都没见着,还怕是自己耽误了别人的正事,忙鞠躬道谢后就跑开了。
      苏一白把双手放在裤袋里,无奈极了。本来想问那小少爷对他好不好?在林庄呆不呆得住?可他始终没能说出口,而看着何春的笑脸又是有了答案。
      不过话说那小少爷,林天佑,苏一白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觉得这个人总有些问题,但当时是觉得那些想法有些大胆了,直到发生公馆枪击事件后,马柏跟他讲了其中的来龙去脉,他才肯定自己的那些推测。
      可是,看这情况,何春明显还是不知道的。为这事苏一白心里相当为难,一方面他觉得林天佑不应该将这些事瞒着何春,二来他也确实想跟何春说这些事情。可是林天佑不说或许是为了保护何春,而且何春早也将整颗心都掏给那个小少爷了。所以苏一白每每在心里想到这些的时候,就为难得要命,他想说,是私心,可是他知道要为那两人好就绝对不能说。
      “可是,我也是一样能让何春快乐。总比跟着这样的林天佑对将来没个保障好吧?要是以后打仗了,我也能把人带去日本,不受兵荒马乱的苦。”苏一白每次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东西。
      但想归想,那是自己的心思,不过对于何春,他确实小看了这个人。之前的何春虽然不懂世事,胆小怕事,但是人总是会成长,更会变化。何春的聪明不仅仅是对于艺术品和手工艺上,他从小养成的察言观色的本事也不低,而且经过了林庄这么多事以后便更成长许多。
      表现得最明显的便是他跟林天佑站在一起,那人一个眼神就让他明白下一步那人要做什么,想要说什么,或者是要他来帮什么忙。不过这些也跟何春自己有关,何春总会想,站在小少爷身边如果连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怎么能帮小少爷的忙?眼下林庄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像老虎的大少爷,像狐狸的三少爷,都对林庄当家的位置虎视眈眈。
      何春在心里早就下了一个决定:从决心回去林庄开始,他就要一心一意帮小少爷的忙,这样才能一辈子以不卑微的姿态跟在那人身边。就算那人日后娶妻生子,他也要林天佑觉得何春重要。
      情,这个事情,在很多时候都是毒药,可何春宁愿把它想成蜜糖。这样一心含在嘴里,就算是苦的,到最后也会有回甘。
      何春相信苦尽甘来,春风又生,任何的事都有一个头,熬过去便清明。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想明白了那么多,但是在选择的时候还来不及想就义无反顾了。
      ...现在林小少爷在庄园里无论走去哪儿都要带着他,就连林家一家的饭桌上也得留出何春的一个位子。
      何春坐在林天佑身侧,跟对面的方情面对着面。那方情能上桌是因为别人是大管家,可何春呢,说得不好听就是林天佑养着的男人。林家饭桌上的女眷自然没一个看得过去,一找着机会就拐弯抹角明着说何春,暗着又讽刺方情。只有极端溺爱林天佑的林老爷不说话,但对那些三姑六婆的牙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何春觉得每次吃饭都像鸿门宴,那些话里全都尖着带刺儿,比如问他以前在成都做些什么,何春照实说是给死人化妆的,那桌人一听脸色都变了,那上说改天要带他去庙里拜神啊洗了那些脏东西啊什么的。还好何春也不是能省油的灯,暗地里掐了一把林天佑的大腿,嘴上先谢过各房姨太,又大大方方地跟姨太们约好时间,好说这个月初一十五是不是结伴同行?那些姨太哪儿想跟他去,都是说着损人的,何春这么一说反而无言以对,都纷纷找事推了。于是拜神这件事就从这个月说到了下个月,下个月说到下下个月。
      回头下了饭桌以后,林天佑跟何春说,你那一掐可真狠,老子腿上肯定乌了一大坨。还有以后要是看那些三八不顺眼就在桌下一脚踢过去,反正你腿长够得着,只不过要小心别踢到那几个老的,哎,也没关系,踢到了你就说是那些三八踢的。
      说罢,林小少爷回头做了一个丑到极点的鬼脸,何春看了没憋住就咯咯地笑了。
      但过几日的饭桌上,那些姨太突然间全都不说话,开口的换成了慢条斯理的林天语。
      “天佑,金楼的运作可是熟悉了?”
      “还行。”林天佑低头吃饭,随便应诺一句。
      “天佑!”林老爷呵斥,一扯到跟家财有关的事,他马上就上心了。
      “爹,天佑懂了就成,而且也有方情帮着他,问题不大的。”
      “我不要方情帮我。”林天佑抬头突然冒句话,犹如直接泼一盆开水在桌上,所有人都抬头愣看着他。林天佑眯眼笑了一笑,“何春帮我就好。”
      “不行!”林老爷虽然宠林天佑,但是何春那个人他是绝对看不顺眼的。其实方情和林天佑之间的一些传言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方情在林家那么多年,基本也算个林家鬼。但何春算是什么?突然来了又突然走,现在回来要帮林天佑管金楼,当林家是什么地方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取舍随意?
      “对啊,天佑,有些事..有些事...。”四夫人帮腔开口,但顾及了一下林天佑,稍微停顿后还是小声地嘀咕完后面的话,“有些事你玩玩也就罢了。”
      话一说完,便从下席传来一声脆响,是何春掉了根银筷子在地上。
      噗地一声,林天语的二姨太就在一边笑出声来,整个席上的人都在想刚才四夫人直白得不能再直白的话,纷纷看着何春,嘲笑的,同情的,觉得大快人心的,还有就是那种毫无任何感情的。
      “去换一双筷子罢。”方情弯腰捡起地上的筷子,抬头看了何春一眼,没有半丝的表情说,“银筷子滑溜,不好好用就沾不得手,掉在地上可不好。”
      这一句话中有话,听在不一样的人耳里那意思还不一样,林老爷和四夫人自然是安然自得地坐在上位,心里高兴大管家把眼中钉给教训了一顿;那二姨太则开口说,“哎呀,人家可用不惯这矜贵东西,咱们还勉强什么呢?”
      “何春用不惯,你就用得惯?”林天佑抬头直接杵了回去,桌下抬脚狠狠踹在二姨太身上,那人完全不防,哎呀尖叫一声就滑翻在地,一双银筷子从手上掉下来,在地上噼啪响。
      一桌人都静下来了,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也没去扶起二姨太,任那人坐在地上又哭又喊了小半天。
      林天佑低头若无其事地吃饭,还喝了小半碗汤,最后问何春,“吃饱了?”
      何春看了一圈在坐的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这地儿他觉得再呆下去肯定不妙,于是对这林天佑点头,饱了。林天佑笑了笑,直接拖着何春的手大摇大摆地从门口出去。
      一刚走,林老爷便在桌上狠叹了一口气。
      “哎,老爷。刚才天佑不说话,那不就是默认他就是玩儿么。”四夫人眼珠子一转说,“二姐,你怎么说?”
      “我不知道。”二夫人放下筷子,从头到尾她就没有掺和进这次的热闹,一直坐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待四夫人问她的时候也只是摇头,明说这事跟她没有任何的关系。
      “娘。”林天语接话,“累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也好。”二夫人起身对林老爷点点头,又看一眼气急的四夫人,才要笑不笑地跟林天语往后院走。
      花厅里又有两个人不在了,那现在包括还在地上撒泼的二姨太,所有人都是各自打着主意,林老爷就想林天佑能正正经经娶个媳妇儿;四夫人想林天佑能本事点,赶紧蹬了何春别再惹老爷子生气,到时候当家的位子可就拱手让人了;二姨太还在地上死要面子地装可怜;三姨太低头不语,四小姨太看了一眼方情,却又害怕赶紧转脸。
      最后还是方情说,“想要把何春赶走,也不难。”
      林老爷如见到了大救星一样赶紧问,“怎么说?”
      “何春有两个朋友,他想让他们来庄里做事....。”
      “混帐!还没法没天了!”方情还没说完,四夫人就气得拍了一下桌子,“他这儿是他开的馆子么?!”
      “四夫人,我还没说完,你且先听下去。”方情笑了笑,安抚好四夫人后接着把话往下说,“这人么,我自然是不会安排进来,不过我还是可以靠他二人来让何春主动离开小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人不带进来还怎么拿来用?”四夫人听得有点糊涂。
      “呵呵,有法子。”方情笑了两声,“我现在只想让老爷同四夫人相信我,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也请相信我的安排不会影响到林家的生意和小少爷与你们的感情。”
      “...。”林老爷一听到有法子,哪儿还来得及多想,就点了下头,但一旁的四夫人连忙拉他的手,眼神暗示一下。这答应下去,就等于是给方情开了一个空头契约,谁能知道他会做些什么事?
      “呵呵,四夫人放心。”方情低头行了一个礼,“方情和林庄是一条命,老爷给了方情一次机会,方情自会好好珍惜。”
      “啊,...那样。”林老爷想起了之前答应方情留在林庄的事,那个时候方情就说了,如果
      没有林庄这个容身所,那天地之大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儿走去。
      那这个时候是方情真心为林庄做事了么?由于前车之鉴,林老爷从来没对面前这人真正放心,不过既然现在方情主动揽上了这事,那为何不看看他的表现?
      何况林天佑这个人恐怕只有天皇老子才能收得了,现在方情说有法子,不妨一试吧。
      于是想了一会儿,林老爷抬头对方情说,“行了,你怎么打算的就怎么去做。”
      “是,老爷。”
      方情站在厅前,一边答应一边笑了。
      他心里的确是有一个打算,总算一步步走上一个特定的轨道,不再像之前看到那浓雾深锁的林庄门道。造化弄人,没想到眼睛快瞎之前,竟发现浓雾早已退去,一切清明起来。欲望和憎恶,他再也不隐瞒自己隐瞒别人。
      方情相信,他现在走的每一步都有了一个目的,而他正向那个目的不顾一切地奔去,在奔向一个心里勾画了许久的地方。。
      “在做什么?”晚间,方情写字,林天语突然一声不响地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扶着方情的肩,轻轻地。
      “练字。”方情面无表情地回头,然后就笑。
      “你很少对我笑。”林天语皱眉转身坐在屋内的椅子上,自己给自己倒半杯水。
      “我本身便不怎么爱笑。”
      “可我记得以前的你是会笑的。”林天语仰头像在回忆一些事情,方情听着听着就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远了,还在过去,跟不上自己的脚步,来不到现在。
      方情苦笑两声,勉强回答,“三少爷要我笑,我便笑。”
      “.........。”林天语沉默片刻,摇头说,“不说这个,...我问你,今天在饭桌上你跟其他人说了些什么?”
      “呵呵。”方情听了就笑。林天语啊林天语,你明知为何还要故问啊?但方情又一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做了那么多的事,他都还有所怀疑?
      “你究竟是想何春留下来还是想他走?”林天语见方情愣了半晌,于是再问。”
      “我不知道。”
      方情摇头。
      “你为何一直揪着他不放?”
      “我是想帮你,三少爷!”方情激动回头,两眼睁大,发烫,血痕渐渐夺眶而出。他起身咬牙一字字地对林天语说,“你记住,我所做的每一见事情都是在帮你!”
      “帮我?”林天语挑眉淡淡地问。
      “对!”方情用手用力擦着眼睛说,“我在帮你!”
      “帮我。..呵呵。“林天语闭眼摇头,扶着桌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笑。过了一回,他见方情满脸都是血,便叹了口气,“我今晚不过来,待人给你上了药以后就歇下吧。”
      说罢,林天语站起来看着方情的背,犹豫片刻还是走了。
      方情听脚步渐远,终于不支坐在椅子上。那一双手和双眼都是冰凉,他根本不敢去想自己成了什么模样,面前抄了慢慢一张字的纸又被揉成了什么模样。他只是紧紧闭着眼睛,远远地跑开。
      若是没有人说话,林天语的这个大院子里就只能说安静得非常可怕。好像所有人都死了一样,没有活人,只有心里面藏着鬼的活鬼。
      方情坐在二楼呜咽出声。
      却似乎听见自己小小声地在对自己说,“...我只是想要你帮我上药,而已,...就这样而已了。”
      但一想又觉得可怜巴巴,不像自己,于是方情努力地把这句话生生吞回了肚子里。让它永远只有自己知道。
      可是在天明之前方情还是哭了,那吃在自己嘴巴里泪水就是腥臊腥臊的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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