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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第38章 ...

  •   黎清摸了摸手中的茶杯,道:“二殿下自小虽然看起来是个浪子,但心里装得却是一整个天下呐,就算你给他铺一条退路,用这扑朔战场给他当一时挡箭牌,也仅仅只是晦朔之事。”
      凌熠又何尝不知道,别说赵伯景还没有彻底露出爪牙,就算是一封御令要赐死他,赵伯霈也绝对会在自戕之前再打一场胜仗。他这些日子心里反反复复想的无非是赵伯霈这人日后若是不肯安安心心借此机会挂印当个闲散王爷,又该如何是好。
      黎清看他面色愁苦,宽慰道:“煜焱,老夫第一次见你时,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你身上有一股旁人无法比拟的灵气。也许别人会羡慕你,但老夫知道你未见得会比那些街头巷尾嬉笑打闹的黄口小儿过得好,你心里放的东西太多了。”
      黎清这话说得在理,但凌熠也知道宿命也绝非他轻易便能动摇得了的,或许他这一生即便清楚地知道将是可悲凄凉的结局,却也不得不将就下去。
      黎清见他不说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难得多说了一句:“煜焱啊,人活一世,不长不短几十载,万万不要让自己后悔啊。”
      凌熠知道自己方才是失态了,笑道:“是,学生谨记黎公教诲,没齿不忘。”
      黎清不慎放心地点点头,他向来知道凌熠这人固执,多说无益。他虽然知道凌熠所做之事大多冷静理智,但他对自己却是实打实地狠心,这样终老,总归到最后难免会后悔。
      凌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话,又闲话了几句便告辞了。
      金伯见他回来时,看上去比前些日子愁云惨淡的样子好上不少,说话也不必那么小心翼翼:“相爷此去收获不匪?”
      凌熠低笑点头道:“老师不亏是第一文臣,看事情倒是比我通透许多。”
      金伯见他心情好些也是没来由得高兴,他这一生所欲所求也只剩下这小主子余生能平安喜乐罢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感慨道:“相爷倒是像极了一位故人。”
      凌熠头一回听着说法,“哦”了一声,饶有兴致地追问:“不知是哪位故人?”
      金伯笑着说道:“先皇后。我年轻时侍奉过先皇后,当真是位绝世的美人。”
      凌熠乐了,扬眉问道:“金伯这是夸我长得好?”
      金伯没想到他的重点在这里,下面打好的腹稿一下子被噎回了肚子里,凌熠不禁失笑道:“金伯你接着说。”
      金伯咳了一声,才接着看着他回忆道:“荆楚在先王乃是外戚专权,扶植权臣商家嫡长子坐上了王位,后来娶了公主,也就是先皇后,后来先王禅位给今上,江山才重新回到荆氏手中。”
      凌熠对之前的历史有所耳闻,但听亲身经历过的老人讲来总是比从死板的纸张上来得别有生趣。
      金伯见他没厌烦之色,一手撑着下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便接着说道:“先皇后虽然绝色,但绝非那些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倒真是比贤君明主还要贤明上几分,如今荆楚能有如此样貌,她当真是功不可没。”
      凌熠插嘴道:“明白了,金伯这是要夸我丰功伟绩?”
      金伯:“……”
      凌熠笑了几声,才勉强压住笑意,强行正色道:“金伯到底觉得我哪里像她?”
      金伯:“具体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相爷平日里举手投足也好,行事风范也好,甚至是容貌都与先皇后有几分相像之处。”
      凌熠一个没忍住,彻底笑出了声,“金伯这是在暗示我可能是前朝遗孤?唔,我想想,我确实是个孤儿不假,可我听闻先皇后红颜薄命,膝下不曾有任何子嗣。”
      金伯叹了口气道:“相爷所闻不错,先皇后没有子嗣,不然我可真拿相爷当前朝遗孤了。”
      凌熠甚是开怀地笑了几声,不住摇头道:“金伯你是不是背着我偷看了民间话本?这种王室秘话也张口就来?”
      金伯见他高兴心里也舒服,回道:“难得见相爷高兴,就口不择言多说了几句。”
      凌熠摆摆手道:“无妨,难得有机会这么闲扯几句,说什么都好。”
      金伯正欲说什么,忽然咳嗽了起来,显然他本人在竭力压抑,但却无济于事。凌熠“腾”地坐起来,好看的眉头一锁,问道:“这是怎么了?”
      金伯摇摇头,“无妨,人老了病好得慢些。”
      凌熠狐疑片刻,也愣是没从他脸上再看出多余的端倪,打算以后多留几分心。
      两人这闲话和周围酒肆里喝多时的狂言也没什么不同,说过便说过,抛进周遭再无声息。凌熠还是没有“王子”的清闲命,该干的事情一件不少。他暗中买通了北契个别权贵在朝中搅混水,非要推莱曼上位,于是两个世子之间夺嫡的戏码愈演愈烈。
      次年年初,北契内忧四起,多年前被他们打出国门的三族卷土重来,北契人也不知道欲要攘外必先安内之理,大抵是红了眼,见人就想杀,竟然还不知死活地趁着赵伯霈征伐西祁时趁虚而入再次攻打瀚海关。
      凌熠听闻之后心里只是起了些小波澜,如今的燕云十二骑不可与同日而语,曾经那支略显羸弱,还需要他增援的军队,在这经年的征伐中飞快地成长,依附着小王爷的脊梁生长成了一股足以让所有人畏惧的有生力量。况且西祁战场捷报频传,赵伯霈这一路势如破竹,遭遇的有力抵抗在他面前有没有起到多大的阻力,如今西祁国都沦陷也只是朝夕之间。
      凌熠丝毫不怀疑北契这次的确是干了件蠢事,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北契这条疯狗,撕咬不动他曾经加固过得瀚海关工事,竟然对天元山处楚国边境动起了歪脑子。
      同年九月,凌熠亲自率军西上天元山,意图一举击退北契,彻底还楚国西北一个永久太平。
      凌熠行军历来迅速,和几年前比有公知而不及,他从未害怕过战场,刀剑无眼,危险重重在他这里都算不上什么,只是这一去,怕是难免又要遇到赵伯霈。上次他从天元山离开是和燕国结下梁子才走的,赵伯霈掐着他的脖子说下次相见就是你死我活……
      凌熠对于近在眼前的天元山战场难得生出一股浓厚的绝望和恐惧来,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直接跑路,彻底把烂摊子留给齐田算了。
      他转念觉得自己这想法确实不错,随后便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每天负责吃喝玩乐,干的唯一正事就是稍微过目齐将军呈上来的战报。齐田觉得他这小白脸哪天要是再撂挑子不干不当自己上司了,一定得好好揍他一顿,半死不活,否则不足以解气。
      凌熠撂下了重担和心事,七上八下的心算是彻底掉进了肚子里,也算是能把心思放在战局上。
      凌熠抄手看着面前的羊皮大图,一边拈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齐田在一边看着他这一副大爷样就来火,酸溜溜地问道:“相爷从这图里看出什么来了?”
      凌熠抿了口茶,缓缓道:“我们只需要守住要塞足矣,其他的无需操心。”
      齐田:“……”就这点屁事你居然看了这么大半个时辰?
      凌熠看他一脸牙疼的表情,就猜他一定是在心里埋汰自己,好在他这时候心情算得上不错,态度甚是温和地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哥了,以后……”
      齐田正以为他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只见那厮眼珠子一转,说道:“不骄不躁,再接再厉。”
      齐田:“……”是我对他的期望太高了!
      齐田觉得迟早要被他气得鞠躬尽瘁,为了自己多活几年,好为国家做贡献便赶紧告退消失了。
      这个决定看起来做得仓促又草率,但的的确确是凌熠思前想后了数日才得出的结论。他当然可以大举发难北契,师出也当然有名,但难免不会让赵伯霈多想。两军之间的对垒无非就是并发切磋,技高者胜,一旦加入了第三方,局势就变得不是那么明朗了,况且这个第三方还非同寻常,一举一动都牢牢揪扯着凌熠的心,纵然他再铁石心肠,也做不到心心念念之人在前还无动于衷冷眼相对。再说,反正赵伯霈精兵数万,想来对付一个强弩之末也绝非难事,他需要做的仅仅是守住楚国边疆罢了,不变应万变,才是上策。
      凌熠如今倒也不求旁人懂他,毕竟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感同身受,只要他想做的都如愿以偿便好了。
      楚军行至边境就再也没有动静,消息传到赵伯霈耳中倒是变了个味道,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凌熠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比如,坐山观虎斗,等着燕国和北契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翁之利。
      赵伯霈听他们把凌熠揣测得阴邪无比,脸色也没有变化,静静听躺下副将叽叽喳喳说了半天,就像是生怕他被狐狸精迷了心智一般,他最后也只是点点头,表示各位的意见本王定然虚心接受,但现在尔等就赶紧速速退下,别扰了本王清净。
      等众人都散了,赵伯霈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他合上眼睛,伸手揉了揉额角,心想:这哪里是想坐收渔利,明明就是不想来见我啊。这世上若说有谁最懂凌熠,自然非他赵伯霈莫属。
      他心里烦躁不堪,走出了帐子,看着漫天繁星心里第一次没了底,他这几百个日日夜夜,每天午夜梦回,眼前都是凌熠最后留给他那十六个字,字字锥心,绝望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每天揣测百遍,竟然从中揣摩出凌熠定然是想救他,对他来讲,最危险的地方不是刀光剑影的战场,而恰恰是不见刀兵的朝堂。他是在给自己挣一个缓和君臣矛盾的机会呐。
      那小妖精是不是还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一直恨他,连在战场上看他一眼都不肯来。
      他心思玲珑倒当真把凌熠那几分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倒是自以为聪明的凌熠还真以为自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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