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寺下》稣是

76、第七十六章 (2013年 勐拉)

　　自从上次离开勐拉，张向忠就再也没来过这里，时隔九年，勐拉的发展可谓日新月异，街道的样貌已今非昔比，到处都在兴建高楼和公共设施，甚至看到了宏大的体育馆。他感到新奇，这说明勐拉政府的管理者正在引领当地人走上高速发展的道路。

　　时近正午，尼坤带领众人抵达了勐拉的仙丹酒店，大家吃过饭，都开房去休息，等待着夜晚的到来。

　　张向忠和泰桑住同一个标间。

　　泰桑进了房间，把手里拿着的西装，搭在床边的沙发扶手上，径自仰靠在床头，两手抱头伸了个腰，然后懒洋洋道：“利萨，你也睡一会儿吧，我们白天养精蓄锐，晚上才能干大事儿”。

　　张向忠本来不想掺合他们的事儿，但又不确定事情的危险程度，终于按捺不住，问道：“这次，来这么多人，到底要干什么？”

　　“还记得处处与我们作对的那个缅甸佬吴丹敏吗？”泰桑忽然放下两臂，平躺了下来。

　　“知道啊。”

　　“现在，他在勐拉很有势力，已经成了这里的黑老大，他不仅搞传统毒品，还在这里设立工厂自行生产新型毒品，发了很大的财，他不仅抢夺我们在东南亚的市场，甚至把他的新产品卖到了隔壁的中国大陆。可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如果他继续蚕食我们，我们的生意就没法干了，所以，今天我们就是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泰桑先是客观分析，突然两眼发狠地瞪着床对面的电视机，就好像里面有吴丹敏一样。

　　坐在另张床上的张向忠，不经意地瞥了眼电视机，他竟然真的看见了吴丹敏在电视新闻里。他专注地盯着画面，看见吴丹敏和一个军人样的领导在一座酒店大楼前正在剪彩，剪断那根红绸缎后，两人都乐呵呵地凑近，神采奕奕地握着手。

　　突然，电视机屏幕黑了下来，张向忠扭头瞅泰桑，正好看见泰桑放下握遥控器的手，很明显，泰桑气愤地关了电视，骂道：“这王八蛋，日子过得真够滋润的，看见了吧，他有钱后就开始洗钱了，盖酒店、夜总会和赌场，甚至拿出一些小钱贿赂这些地方官员，收买人心，疏通他的财路。”

　　张向忠没被泰桑的抱怨转移注意力，及时切回关键问题：“那我们打算怎么解决问题？”

　　“不用担心，他有他的路数，我们也有我们的神通，今晚你要时刻不离地守在尼坤的身旁，不能出任何差错。”泰桑的表达很隐晦，完全没透露任何晚上计划的内容，张向忠明白这恐怕只有最核心的成员才会知道，他自然也不再刨根问底。

　　张向忠忽然感到诧异，问道：“巴颂不是一直负责尼坤的安全么？为什么今天要我来负责。”

　　“今晚，巴颂有其他任务，所以这个保镖的角色就交给你了。”泰桑愈发郑重道，“利萨，尼坤其实很喜欢你，也十分信任你的为人，所以才能把这么重要的职责交给你。你要明白这个啊。”

　　张向忠只好点头道：“明白，我会全力保障尼坤的安全的。”

　　……

　　夜晚的勐拉，华灯初上，繁华路段上的高楼大厦灯火辉煌，初具现代化都市的神韵。

　　尼坤一行人赶到了勐拉最富盛名的“夜来香”夜总会，这也是吴丹敏创立的本地最大规模的夜总会。尼坤把兄弟们分成了三个组，每组三四个人进了夜总会。

　　他们先要了一个大包间，足够能坐下20人，又点了些酒水。头顶的旋转灯晃来晃去，让人目眩神迷。

　　突然，一位三十大几的女人从包间外探头进来，浓妆艳抹，带有几分姿色，但俨然芳华渐去，灵气尽失，男人见了，并无非分之想。不过，这女人的几句话倒勾起了大家的兴趣：“呦……这么多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全跟这儿喝闷酒，怎么也不叫些姑娘来啊，我就是这里的妈咪，我手底下水灵、俊秀、美艳的各色姑娘可着劲儿挑，送过来给各位增添些品酒的气氛呐。”这位妈咪涂着腮红的两靥在灯光下泛着红紫的光，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处，虽然不甚优雅，但透着无比的亲和力。

　　席间许多年轻小伙子都笑了，眼神齐刷刷地看向尼坤，似在征求尼坤的意见。

　　尼坤冲对面的女人摆了摆手，淡然道：“现在还不需要，也许后半夜需要，到时会叫你的。”

　　女人一听，耳提面命地恭敬地躬身点头：“好的，那后半夜，我带几个姑娘过来。” 说完，她退出了包间。

　　……

　　在“夜来香”夜总会的顶楼，一间通透昏黄的房间内，曲长的环形转角沙发盘踞在屋内的正中央，被沙发环出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红木长案，比普通的茶几长宽都多出一倍。沙发的外周是水晶的珠帘，自上垂直而下，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阳光下的擎天瀑布动感夺目。

　　吴丹敏正仰靠在沙发里，两条腿搭在中间的长案上，手中举着电话，问道：“有特别的姑娘吗？”

　　“……”

　　“好，那你尽快把她送过来。”吴丹敏扯了下嘴角，粗重的眉毛向下收缩，显得放松而愉悦。
　　吴丹敏正翻看着手机，有人敲门，他即刻站起，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那个两靥红紫的妈咪满脸堆笑地站在了门口。

　　吴丹敏对这个笑没什么反应，只是竭力侧身向妈咪的身后望去，瞧见一个身材窈窕，皮肤白皙，秀发乌黑的姑娘低着头站在后面。他立刻勾起了笑容，爽朗道：“这是美绪姑娘吧？快进来。”

　　美绪姑娘手里攥着手机，低头缓缓从妈咪身后移步向前，跨进了房内。

　　吴丹敏望眼欲穿地盯着美绪姑娘，急不可耐地要关门，此时，那妈咪伸腿在门前挡了下，放低音量，猥琐笑道：“给您送来个没开过苞的雏儿，您费心了。”

　　吴丹敏既惊又喜地冲妈咪道：“我会谢你的。”

　　门被沉重地撞上了。

　　美绪姑娘紧张的手哆嗦了一下，手机被她攥得紧紧的。

　　吴丹敏伸手就抓住了美绪的一只手腕，美绪的心“砰砰”直跳，羞红的脸色一直染到她后脖颈处，她的头垂得更低了，美绪梳着一条高且长的马尾，光滑的后脖颈弯曲成天鹅的曲线，粉红优美的可爱，吴丹敏见识过许多女人，但从没遇到过这么稚嫩可爱的尤物，他不禁收敛了原有的粗厉和直接，突然生出爱怜的柔情，他竟松开了自己粗大的手。

　　美绪刚被拉到水晶珠帘环绕的沙发上，她坐在灯光下，就像一件发光的艺术品。

　　吴丹敏坐下来目不转睛地端详她，她穿一件天青色的掸族长裙，上身是修身的白色绣花小袄，扣子系的很严密，一直系到锁骨处，露出若隐若现凹凸的阴影，小袄并不短小露腰，但这禁欲风格的衣服却修身地裹在她玲珑有致的身形外，勾勒出诱人的线条，令人想入非非。

　　吴丹敏轻声问道：“美绪，你多大了？”

　　美绪渐渐抬起了头，终于完整地亮出了她的脸：白皙光滑的面庞上，黑而长的柳叶眉显得很神气，一双纤纤眨动的美目顾盼生辉，发着摄人心魄的灵光，笔直的鼻梁下红润的嘴唇娇俏地抿着，她竟然露出了齐整的皓齿，温柔轻灵地发出了声：“十七了。”

　　美绪惊为天人的美并不奇特，但她给人一种平静的纯真感，像一位天使，神圣得令人不敢亵渎，吴丹敏本可以将她同其他女人一样推倒，任意地摆弄，但今天却生了非常矛盾的心态，他伸出一只胳膊，将美绪揽到怀里，美绪抽搐了一下，就像一只被老虎生擒的野鸡，就差最后那一口了。

　　吴丹敏似乎很享受在享用猎物之前，先逗弄一番这些垂死挣扎的猎物，这令他有种异常的快感。

　　这次，他没吻她也没抚摸她，更没去撕扯猎物的衣服，他抱着托起美绪，将她放置在红木长案上坐着，他也移到红木长案上盘腿观察她。

　　两人面对面地坐在长案上，美绪似乎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两只漆黑的眼珠活泛了起来，环顾着周围耀眼的水晶珠帘。

　　吴丹敏突地伸手从他马尾辫上褪去头绳，美绪的秀发就像天边的乌云瞬间变为倾盆急雨，“刷”地降落下来，那柔顺乌黑的头发竟然真的是长发齐腰，吴丹敏倾身靠了过去，美绪随着也降低了身子，最终被逼仄平躺在案几上，吴丹敏用手把她被身子压住的头发解放出来，平铺在她的头顶上方，他的手也顺势而下，捧住了美绪的脸颊，他缓缓降下头，粗重的呼吸愈来愈近。

　　美绪突地伸出小手遮住了吴丹敏的嘴，娇柔不安道：“我……好渴，我想喝水。”

　　吴丹敏瞬间大笑，起身撩起珠帘走了出去，很快返回，递过来一瓶拧开盖的矿泉水，道：“喝吧。”然后自己也拧开一瓶水，连着喝了两口，突然一阵急促的电话声响，他赶紧把水放置在长案上，转身去了隔壁的办公室，吴丹敏接起办公桌上的一部座机电话，问道：“什么事？”

　　“是我，阿发，刚才警察厅有人告诉我，说今晚全市要例行检查所有的娱乐场所，好像说是检查毒品。”

　　吴丹敏想了一下，平静道：“例行检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就是他们的日常工作，我们从不在夜店和赌场提供毒品，所以配合他们例行检查就好了，没什么可担心的。”

　　吴丹敏挂断了电话，“哗啦啦”地撩开水晶珠帘，又回到了长案前，见美绪还捧着水喝，他低头捡起自己的水，也跟着喝了大半瓶，然后伸手拿走了美绪手里的水瓶问道：“还渴吗？”

　　美绪乖巧地摇了摇头，道：“不渴了。”

　　吴丹敏又弯下腰，逐渐靠近美绪，调笑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会口渴吗？”

　　美绪平躺在案子上咽了口唾液，然后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你老是咽口水，怎么能不口渴呢，我有彻底解决口渴的办法。”吴丹敏邪魅地勾起嘴角，手也动了起来，他开始解美绪上衣领口的扣子。

　　美绪紧张地左右躲闪，灵活得像一只滑手的小泥鳅，吴丹敏半天才解开一粒扣子，他又气又笑，直接用嘴来堵美绪的唇，刚贴下来，美绪一扭头，吴丹敏正好吻在她的左脸颊上，然后，他就一动不动了，安静得像一条死狗。美绪使劲推开了吴丹敏，从他身下钻了出来，她手里还紧紧握着手机，在键盘上敲打起来。

　　二分钟后，有人敲打房门。美绪从屋内缓缓开门，巴颂走了进来，他带着五六个人，用绳索紧紧绑缚了吴丹敏，还找了个毛巾塞到吴丹敏的嘴里，用一只大黑口袋套住了他，几个小伙子一起将吴丹敏抬了出去。

　　此时，泰桑也走了进来，他看见美绪披散着长发，还有一粒扣子是开着的，脸色瞬间乌青，一脸紧张地问道：“美绪，你没事吧？这王八蛋没把你怎么样吧？”

　　美绪镇静地摇头道：“没怎么我，他刚要解我扣子，就睡过去了。看来你给我的药很有效呢。”说完，美绪跑到那个案几上寻回她的头绳，用手梳理着就把头发挽回了马尾，又将最上面的扣子重新系上，用手掸了掸衣裙，又恢复成纯真少女的模样。

　　泰桑有种大难不死的庆幸，舒出一口气，微笑道：“真是个勇敢的姑娘！走，我送你回家。”

　　……

　　黯淡的烛光下，影影绰绰地站着三条黢黑悠长的影子。

　　尼坤、巴颂和张向忠正站在一个谷仓里，烛台正好挂在墙壁上。

　　“这家伙，也该醒了。”尼坤低沉说道。

　　“后面，怎么处理他？”张向忠满脸的茫然。

　　“他今天必须去见佛祖，否则我们全他妈得去极乐世界。”巴颂狠厉地瞪着那只黑袋子。

　　“巴颂，把他弄醒吧，不能太迟了，我们还有别的安排。”尼坤不耐烦道。

　　巴颂快步走出谷仓，提着一只水桶进来，重重地朝黑袋子倾倒下来。

　　那只黑袋子应激地距离抽搐一下，随后逐渐抖动起来。

　　“把袋子去掉，让他死个明白。”尼坤冷峻的声音让张向忠感到害怕，他之前一直看到的都是温文尔雅的尼坤，可今天却是换了一个人。

　　巴颂快速抽拉掉套在吴丹敏头上的黑色袋子。

　　跪卧在地上的吴丹敏隐隐地睁开了眼，但他在逆光中根本看不清站在他身前的人是谁，全是黑戳戳的身影。他竭力眨了眨眼睛，似乎还是看不清。

　　“利萨，把灯放到侧边的墙壁上。”巴颂淡然道。

　　张向忠取下烛台，在侧边的墙体上没找到钉子，他索性举着烛台道：“我来照着吧。”

　　这时，吴丹敏已然认出了在场的三人，他显得很激动，嘴里“呜呜咽咽”说着，但听不大清楚。

　　“巴颂，去掉嘴里的毛巾。让他说话。”尼坤又命令道。

　　巴颂扯下了吴丹敏嘴里的毛巾。

　　吴丹敏的话瞬间犹如轰隆的雷声响彻了小屋：“尼坤，你这个狗东西，竟然使出这样阴损的招数，如果我今天不死，他日就会掏你的心，揪下你的脑袋当球踢！”

　　尼坤从容地冷笑道：“我今天会送你去极乐世界的，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两次错过送你的机会，但这次不会了。”

　　“等等，要死我要死个明白，那个美绪姑娘到底是谁？”吴丹敏问道。

　　尼坤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幽幽道：“今天，美绪给她姐姐报了仇，她感到很骄傲！”

　　吴丹敏这才反应过来，那姑娘原来是美琪莎的妹妹，他真是没想到，又疑惑地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

　　“呵呵，真是个愚蠢的问题。收买你身边任何一条狗，我都能打听到你的行踪，这很难吗？”尼坤不屑地讥笑。

　　吴丹敏彻底瘫坐了下来，他知道是谁出卖了他，就是那个给他打电话的阿发，他恨得牙根痒痒，像一头受伤的狮子，大吼起来，并且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像要挣脱绳索的桎梏，正在他发疯之际，“噗——”的枪响了，这声音是经过消音器处理过的声音，所以略显暗哑，就像一个重物砸到了西瓜上的清脆收敛声。紧接着，吴丹敏一头栽倒在地上，发出面袋夯地的声音。

　　张向忠举着烛台的手晃动了一下，屋里的人影也跟着摇晃了一番，他定睛看到尼坤放下了手里的枪。

　　巴颂闷声不语，凑到吴丹敏的尸体前，要求道：“利萨，把烛台拿得近一些。”

　　张向忠举着烛台靠近吴丹敏的尸体，看见吴丹敏瞪着硕大的双眼，脸部狰狞地扭曲了，天灵盖正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正在呼呼地喷发血浆，他恶心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三人一起出了谷仓。

　　张向忠看见门口摆放着几只大油桶，巴颂一手拎一只，浇灌到谷仓的外围，张向忠也帮着泼洒了另外几只油桶，尼坤捡起地面上的烛台，向上一抛，巨大的火苗窜了上来，没过几秒，熊熊的烈火包裹了谷仓，火焰越烧越高。

　　三人驾着奔驰，驶向一条偏远的乡间小道，颠簸崎岖地前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