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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 (2004年) ...

  •   早上,冯宝峰准备去岐天区走访一个案件的当事人。刚上车,接到队里小赵打给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小赵克制低沉的声音:“老冯,你在哪呢?”

      “我刚要出发去岐天呢。”冯宝峰答道。

      “你赶紧回队里来吧,出大事了!”

      “什么事?”

      小赵在电话里停顿了两秒后,郑重道:“刚接到白塔寺派出所的电话,李世雄被人在白塔寺内杀害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冯宝峰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赵又重复了一遍,并告诉他刑侦大队已派人去白塔寺了。

      冯宝峰心里“咯噔”一沉,好似跌入了万丈深渊,大脑一片空白,失神片刻。他的感情就像涨起的潮水逐渐漫过了严防死守的大堤。他意识到自己已永久失去了亲密的战友和贴心的大哥。冯宝峰和李世雄建立了二十多年的交情。两人从加入刑侦大队,后来一起到了新成立的经侦大队,一路同行,摸爬滚打,多少个日夜奋战在一起。两人共同成长,连娶媳妇都是同一个单位的女人,生孩子的时间也是前后脚。两家的孩子就像亲兄妹。他澎湃的情绪汹涌地袭来,却强迫自己压抑着情感,尽快投入到案件的侦破中。他用手揩了揩湿润的眼角,点火启动汽车,飞快地赶到了白塔寺。

      冯宝峰到白塔寺时,西城分局刑侦一大队队长陆其民带着几个警员已到达了现场,法医正在勘察尸体的状况。陆其民见到经侦大队的代表冯宝峰来了,远远地冲冯宝峰招手。陆其民先是关心地慰问了冯宝峰,表示将派更多的警力尽快破案。

      陆其民先带他看了位于东北角矮墙处李世雄的尸体。冯宝峰看见李世雄平躺在墙根处,左胸插着一把二十多公分的弹|簧|刀,李世雄右手僵直地捂在伤口周围,血液已凝固呈红黑色。李世雄的面色苍白的像一张白纸,面颊僵硬在扭曲抽搐的一瞬间,可以想象到他当时痛苦凄惨的感觉。他那不能瞑目的双眼失神地仰望着青天白日,仿佛在向上天讨雪伸冤。看到此,冯宝峰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他耸动着肩头无声地抽泣起来,作为一个年过四十的老警察,他还是第一次当众恸哭。

      陆其民知道冯宝峰与李世雄亲密的战友关系,看到他如此之难过,也是感同身受,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他用手在冯宝峰的肩头拍了拍,安慰道:“老冯,请节哀,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破案抓住凶手,将其绳之以法,以告慰李世雄同志的在天英灵。”

      冯宝峰快速擦干泪水,恢复了平静,深以为然地点着头。

      “我们已勘察到共有两具尸体,一具是李世雄的;另一具在西边的墙下,这个死者的死法较奇特,他是被旁边经幡的绳索勒死的。”陆其民指引着冯宝峰走到西边去查看。

      冯宝峰认出了死者是徐勇:“这个人,我认识,他是这个街区臭名昭著的流氓地痞,就住在西夹道胡同,我对他家的情况很了解。”

      “那我们可以先从这个徐勇着手进行调查。”陆其民让其他警员又仔细地勘察了一遍现场,保护好任何可能的证据。

      法医将尸体用裹尸袋装好带回了刑侦大队法医鉴定处。

      冯宝峰收到了经侦大队队长打给他的电话,让他回队里商量有关李世雄的案件和善后处理问题。

      冯宝峰和小赵从队里出来迈着沉重的步伐,深感任务重大,他俩被委以重任,去李家将这个噩耗告知家属,并代表经侦大队向家属表示深切的同情和慰问。

      晚上七点钟,冯宝峰带着小赵来到四合院。李奶奶在院子里浇花,李翔正在屋里复习功课,翔子妈在厨房里刷碗。

      李奶奶见冯宝峰回来了,却没见李世雄,就问道:“宝峰,你今天回来的早啊,世雄这两天都没着家,又忙别的案子吧?”

      冯宝峰一听,心酸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含糊道:“啊~您吃完饭了?翔子和嫂子在家吗?”
      李奶奶突然觉得奇怪,停顿了一刻,赶忙说:“在,都在,怎么,有什么事儿吗?”

      小赵的腿就像灌了铅般的沉重,进了院子就再也不能向前挪动,脸色灰蒙蒙的。

      “咱们进屋说吧,有点事想和你们说。”冯宝峰竭力从容地说着,内心透着空虚。

      李奶奶敏感地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她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嘴上仍客气道:“快,进屋,咱屋里说吧。”

      翔子妈听见喧闹的人声,知道有人来了,从厨房里出来,将两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李翔听见了冯叔的说话声,高兴地从里屋出来,欢快地叫道:“冯叔,好几天没见着你了。”

      冯宝峰冲李翔微微点了头,并没还以往日那种热情的笑容,而是快速地别过了脸,他走到李奶奶身旁,扶她坐在沙发里,鼓起千钧的勇气,以平静的口吻道:“今天我和小赵来,是有件事要和你们说。今天早上,李哥,他因公殉职了。”冯宝峰不想令家属过于伤心,尽量以简短准确的语言来告知他们。

      冯宝峰最担心李奶奶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第一时间关切地看着李奶奶,李奶奶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翔子妈:“啊——的一声就瘫软在地。”李翔就似被五雷轰顶了一般,没等他自己情绪做出反应,应激地去扶瘫软的母亲,李翔扶着母亲,又揉又按,翔子妈终于还转过来,结果母子俩都坐在地上痛哭。李奶奶终于反应过来,哀伤得窝在沙发里,半天不发声,过了十秒钟,终于老泪纵横,伤心欲绝地哀嚎起来……

      瞬时间,冯宝峰和小赵已乱作一团,一个去扶李奶奶,一个全程盯住李翔母子的动向。

      同院的宁成宇、张慧芸、宁新洁、冯婷婷听到李家震天的哭声,全都赶来,见李家上下老小哭成一片,小赵小声地告知李世雄牺牲的噩耗,所有人都震惊了,女眷们跟着一起哭。

      宁成宇走到李奶奶跟前一个劲地安慰,说要节哀,人走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地活着。道理大家都懂,可此时除了陪着一起哭,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冯婷婷见李翔抱着头,哭的隐忍,扑到近前,抚着他的背,长这么大,她都没见过坚强的翔子哥掉过眼泪,这次他是真的伤心到了极点。

      宁新洁心疼地看着李翔、李奶奶和翔子妈,站在门口陪着垂泪。

      张慧芸扶起翔子妈坐在沙发上,替李奶奶问道:“宝峰,你能把李大哥走的细节讲讲吗?”

      这时,哭声逐渐变小,所有人都期待着冯宝峰的回答。

      “今天早上,白塔寺派出所得到报案,说有两人死在了白塔寺,刑侦大队勘察后,判定一个死者是徐勇,另一就是李哥……李哥是被人用刀捅死的。”冯宝峰很严谨地描述了基本情况,其他都没透露。

      一听李世雄是被人用刀捅死的,李家人又沉痛地哭了起来。李翔两只眼睛充了血,愤恨地想要拔刀而起,可就是不知该砍谁。

      冯宝峰又介绍队里的抚恤待遇和政策,代表大队向家属致以深切的慰问,希望能给予零星的慰藉。对于家属,这微薄的体恤对于死亡本身,就显得太无足轻重了。

      李奶奶坚强地发了声:“感谢政府和公安经侦大队对我们全家的关心和慰问,世雄他是以身殉职,死得其所,我们哀而不伤……时间已经挺晚的了,大家都辛苦了,街坊邻居们都像我们的亲人一样,帮衬着我们,我们孤儿寡母也感到了温暖,我们能挺得住的……大家早点儿回家休息吧。”

      大家听李奶奶深明大义地讲出这样一番话来,虽放下心来,但也心疼李奶奶的坚强。

      最后,大家陆续离开了李家。张慧芸对李奶奶说如果有需要,随时招呼一声。李奶奶感激地握着张慧芸的手,将其送出了屋。

      冯婷婷是被冯宝峰拉回家的,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

      临出门,宁新洁看了眼李翔。

      李翔低着头,两只眼睛红红的,满脸的严峻,坚毅的下巴垂在胸前,目光虚无地盯着前方。

      宁新洁不知该怎么安慰他,悲伤地回了家。

      这一晚,注定了是一个不眠之夜,所有人都心事重重地躺下了。

      宁新洁躺在床上,想起李翔的那双眼睛,充满了哀怨和肃杀。她觉得那时那刻的他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李翔。

      ……

      转天下午,张凤兰从菜市场回来,路上碰到居委会杨主任。张凤兰看她与自己同路,问她去哪。

      杨主任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吧?李世雄警官牺牲了,我们去李家慰问一下。”

      张凤兰惊得张着嘴,问道:“啊?怎么回事?前两天还看到他去上班了呢。”

      “就发生在白塔寺内,据说死了两人,一个是李警官,一个是西夹道胡同的徐勇,凶手应该是跑了。”

      张凤兰听说徐勇也死了,当即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突然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两天没回家了,而且给他打电话也关机。她将两人联想到一起,会不会是儿子杀死了这两个人,畏罪潜逃了呢。

      她脸色煞白,匆匆告别杨主任,回家就给沈维厚打电话:

      “老沈,你知道向忠这两天去哪了吗?他是出差了吗?”张凤兰问道。

      “怎么啦?”沈维厚问。

      “他两天都没回家了,而且电话也总是关机。你能问问他们单位,他是出差了吗?”张凤兰焦急道。

      “有可能出差了啊,两天不见,你就这么想他?”沈维厚揶揄道。

      “不是……我是有点担心他。”张凤兰守口如瓶。

      沈维厚安慰:“放心吧,他那么大了,去哪,也不会出事的。”

      挂断电话,张凤兰的心仍然七上八下的悬浮着,她隐隐地嗅到了危机四伏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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