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无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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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假归来，人心更是涣散。大三正是大学最后的闲适时光，学校管理也宽松了一些，韩沐与几个室友在校外公司接了一件做软件的小工程。室友嫌宿舍网速太慢，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三番五次让韩沐去住，韩沐只是拒绝：
“你能每天帮我打饭吗？你能帮我洗衣服吗？你知道我爱吃什么牌子的糖吗？”
室友垂死挣扎：
“可是宿舍网速实在太慢啊啊啊……阿沐啊你可是这件案子的主设计啊你不能扔下我们不管啊！”
韩沐略略颔首：
“没事，你们都走了，网速就快了。”
“你就无耻吧！”乔佑瞳狠狠挖一口排骨饭塞进口中咀嚼：
“你就是想使唤我，臭阿水！”
韩沐眸光未转，左右手极协调的操控着虚拟人物发出技能，屏幕霎时充盈着华丽光效。韩沐趁着间隙转头向乔佑瞳张嘴：
“排骨，不要蒜头。”
乔佑瞳泄愤般挖了满满一勺饭，塞进韩沐嘴里：
“不许挑食，懒鬼！现在连吃饭都要喂，你的手迟早会废掉！”
韩沐被米饭塞得鼓起腮，含糊不清道：
“排骨……”
乔佑瞳挑拣出一块多肉的排骨，递至韩沐唇边：
“把饭吞下再咬排骨，小心有骨头噎死你。”
噘嘴抱怨：
“凭什么啊凭什么假期七天我被你拉去做苦力已经一身酸痛了现在上课了我还要来你宿舍服侍你啊……”
韩沐吞下排骨，极自然的咬住乔佑瞳手中汤匙，被乔佑瞳一掌拍在头上，呛了一下：
“咳……你还很痛吗？”
乔佑瞳抽回汤匙，打开桌上另一个饭盒，挑起一块烧鹅塞进嘴里：
“痛啊，手痛脚痛腰痛全身都痛！我被小白拉着跳了整整七天的街舞耶，手臂肌肉都鼓起来了……你还叫我帮你跑腿，无良啊你！”
韩沐向烧鹅努努嘴：
“我也要……七天的饭盒都是阿青他们买的，今天的饭盒是外卖，你没跑腿。”
乔佑瞳皱皱鼻子，挖起一块烧鹅凑在韩沐嘴边，若即若离的挑逗着：
“呐~张嘴……不给！那我今天还要帮你洗衣服呢……还有你既然现在没在杀怪为什么还要我喂啊啊啊！”
韩沐抓住乔佑瞳的手，一口咬住汤匙，漫不经心道：
“智者动脑愚者动手……啊对了，我买了一台洗衣机，下午应该送到你宿舍了。”
乔佑瞳未能及时解读韩沐的挪揄，她已被韩沐的败家行为震惊了：
“洗衣机！你为什么要买洗衣机啊啊啊。我们已经大三了明年冬天基本就不在学校了啊，你现在才买洗衣机那等到明年毕业的时候怎么办？二手卖出去亏耶！”
韩沐眸光瞥回屏幕：
“你不是不想帮我洗衣服吗？”
乔佑瞳掐住韩沐的脖子摇晃：
“我不想帮你洗衣服和你买洗衣机根本就是两回事好不好……等等，那台洗衣机多少钱？”
韩沐顺从的配合着乔佑瞳的动作：
“一千三，网上买的，洗衣烘干两用。”
乔佑瞳彻底愤怒了：
“韩阿水，我要改银行卡密码！”
韩沐不以为然：
“钱赚来是要花的，到冬天衣服多了，手洗太累，买台洗衣机正好。”
乔佑瞳嘴角抽搐：
“我要不管着你，你能将一年的零用钱一个月花光，然后天天啃泡面。你看你这死样子，以后哪有女生肯跟你过日子啊！”
韩沐的注意复又转至游戏上，随口嘟囔：
“要不你委屈点，收了我得了。”
乔佑瞳向韩沐做一个鬼脸：
“你想得美……对了，那件事没问题吧？”
韩沐右手仍操控鼠标，左手屈指向乔佑瞳勾勾：
“相信我……过来。”
乔佑瞳乖巧凑近，韩沐的大掌移至乔佑瞳颈后，轻轻揉捏。乔佑瞳满足的喟叹一声：
“左边一点……肩膀也要……”
韩沐的手，曾几何时，竟变得那样宽大。乔佑瞳仰头偎进他掌中，只觉得自己，很小很小。
十月十三日，晴。天朗气清，万事皆宜。
早在九月末，艺术团团长便找过乔佑瞳进行深刻的思想沟通。内容无非是乔佑瞳对艺术团的贡献已然足够，如今大三也应该空出时间为自己的将来繁忙，艺术团也不敢再束缚着大功臣前进的脚步，请你一路走好云云。
于是，为艺术团辛劳两年的乔佑瞳，彻底沦为艺术团的局外人。
距离文艺晚会还有半月余，但赞助商心血来潮，派来属下观看晚会彩排，以决定是否如约支付剩余赞助款。财政命脉仍掌握在他人手中，学生会高层对此次彩排格外重视。丁颜出面向学校租借了室内舞台，除服装与特殊舞台效果无计可施外，灯光音响皆要求与正式表演无异。
只是陷入紧张混乱的准备工作中的学生会众人未曾留意，舞台主控室的电脑屏幕诡异的暗了一下。
夜晚七点五十分，陈小芜带领着舞蹈队众人轻盈的跃上舞台，灯光略黯，舞台主光束投注在陈小芜与她的搭档身上，音乐倾泻而出，舞台中俪影翩跹。
舞蹈队此次明显是做足了准备，舞蹈动作虽不繁复，却畅如行云流水。赞助方也不由点头赞叹。舞曲至半，陈小芜弯起一抹娇柔的微笑，向外旋转三圈半，正待与舞伴牵手回旋，灯光忽然黯下，音乐也静默。台上众舞者却不知所措，只得僵直的保持着最后的动作。
丁颜重重甩下手中企划书，三两步冲上主控室：
“怎么搞的！下午不是都检查过吗！”
主控室负责人苦恼的挠挠头：
“下午试验的时候是正常的，电脑也没有显示有问题，是你们发过来的音乐出错了吧……”
丁颜皱眉：
“不可能，你重启电脑试试！”
负责人为难道：
“重启再开也要至少一分钟啊……”
丁颜恼怒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得隔着主控室的玻璃向陈小芜做一个手势，陈小芜略略颔首，领着舞伴向台下行一个屈膝礼，翩然走下舞台。其余舞者也默契的整齐退场。只是舞蹈结束得突兀，台下众人一愣，议论纷纷。
窃窃私语间，却见一位高大俊挺的男生双手插袋慵懒走至舞台中央，灯火昏暗，众人只看得清他略卷的长发遮在眸前，黑色的外套上纹着荧光火焰，在黯淡的光线下，如燃烧般耀眼。他抬起右手隔空敲一个响指，光束骤然倾泻而下。
韩沐微微勾唇，深棕色的发在白炽光下仿佛笼上一抹淡金。他竖起两根手指：
“show time”
一瞬，音乐迸裂。
滑步、回环、单手撑地空翻……因着韩沐的炫目舞技，即使只是独舞，舞台仍不显单薄。韩沐的动作柔韧有力，每一个停顿皆应和着音乐节奏，动人心魄。众人的目光牢牢黏在韩沐身上，不敢瞬离。
音乐忽如爆炸般一声巨响，复又沉寂。韩沐随意脱了外套扔在台下，身上穿一件黑底绣银线图腾的丝质衬衫，黑色紧身皮裤，俊挺的身材竟蕴着一抹危险的性感。他五指如梳将挡在眸前的长发扫至额后，露出光洁的额头，湛蓝的水眸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如繁星夜空。
韩沐向台下优雅躬身，音乐复起，竟转柔媚。
乔佑瞳深深呼吸握拳，自阴暗的舞台左侧角落轻盈转出，身上穿一件白色镂空半截小衬衫，露出一截雪色纤腰。波西米亚撒花长裙曳地，稍稍旋转便舞出一室繁花。长发松松绾起一个髻，斜束着一朵米色丝缎牡丹，清纯杂糅着妖媚。乔佑瞳微微仰头，舞台灯光太耀眼，恍惚间，她看见站在台上浅浅蕴笑注视着她的韩沐，身后展出一双洁白羽翼。
他的唇微微启合，她听不见，但她知道他在说：
“笨蛋，勇敢一点。”
乔佑瞳挺直背脊走至舞台前，魅惑一笑，向韩沐伸出左手。韩沐单膝跪下，展臂环住乔佑瞳的纤腰将她腾空抱起，旋转至舞台中央才轻缓放下，呵护她仿如易碎琉璃。
台下沸腾了。
但那喧闹的声音仿佛来自虚空。乔佑瞳只知，在指尖触碰到韩沐大掌的一瞬，光束流转，她的视线模糊不清，仿佛回到是几年前的拉丁舞总决赛前，她紧张得站立不稳。韩沐环着她的腰，俯在她耳畔低声安慰：
“有我在，没事的。”
舞蹈是她人生的重心。于他却只是鸡肋。但他宁愿浪费许多时间也要守护着她，从许久之前，到现在。也许未来道路崎岖，但有他在，便很安心。
旋转、环抱、共舞，无懈可击的默契，一舞倾城。
只是歌舞繁华，终究敌不过曲终人散。乔佑瞳与韩沐甫走下舞台，便见舞蹈队队长与艺术团团长铁青着脸挡在后台门前：
“小乔，你散场之后你留下，我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点头哈腰的送走赞助方，学生会高层们将乔佑瞳与韩沐围在演出室中央。无关人等见情况不妥，早已借口溜走了，只有一些平日与丁颜交好的女生三三两两站在高层身后，面色不善的盯着乔佑瞳。舞蹈队的师妹们铁青着脸站在角落，赌气着一语不发，也有几位女生怯怯的犹豫片刻，终是坚定的站在乔佑瞳身后。双方便这样沉默的对峙着，空旷的室内寂静得可怕。
艺术团团长轻咳一声打破沉默：
“小乔，你这样做是不是欠妥当啊……原本你是艺术团的元老，我也不想这样说你的，但是你今晚的行为实在太过分了！”
右手一挥，声音忽转严厉：
“你把艺术团当作什么！艺术团是你任性玩闹的地方吗？为了这次晚会，每个组的队员都在努力训练，所有工作人员都力求做到尽善尽美，但是因为你的任性，将我们的步骤全部打乱了！”
韩沐讽刺的弯起唇角：
“是吗？难道舞蹈节目不是比原先设定的精彩吗？难道赞助商没有满意得直鼓掌吗？如果我方才没有听错的话，赞助商似乎是因为我们的舞，便立即同意支付余下的赞助款吧。这样说来，我们应该帮你们省了不少麻烦才对，你们不是应该感谢我们吗？”
团长闪烁其辞：
“赞助商……是觉得你们的舞不错，但即使没有你们上场，他们也未必会不满意。你们这样做，把艺术团的规章制度当作什么！又把舞蹈队近一个半月的辛苦训练当作什么！小乔，我们对此很不满意，希望你能给我们一个解释！”
韩沐嗤笑：
“你们很不满意？是你们不满意，还是丁颜不满意？抑或是政教处丁主任不满意？”
团长恼羞成怒：
“韩沐，你不是艺术团的人，请不要说话。我们现在问的是小乔！”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垂头不语的乔佑瞳，只等乔佑瞳道歉。
“可是我也不是艺术团的人了啊……”乔佑瞳缓缓抬头，高傲扬起下巴：
“反正事情就这样了，你们有本事就将我记过处分赶出学校吧。”
跷手撇嘴，讥诮模样竟与身旁韩沐无异。
学生会高层面面相觑。他们自然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行政处分乔佑瞳，事实上乔佑瞳与韩沐的举措对他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但他们不想得罪丁颜，就免不了要苛责乔佑瞳一些。只是不知为何平日柔弱温顺的乔佑瞳今日却如此倔强，团长顿时无台阶可下，无奈只得厉声命令道：
“乔佑瞳同学，立刻向舞蹈队道歉，明天五点前将检讨交到我这里，然后负责处理好这件事的善后工作。”
乔佑瞳微微挑眉：
“你为什么认为我一定会乖乖按照你的话去做？”
团长瞠目结舌，乔佑瞳竖起一根手指：
“首先，今晚的事是我不对，那又怎样？我不道歉。”
再竖一根：
“其次，文艺晚会我不会上，刚才赞助商似乎说非我们不行？不好意思，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勾住韩沐手臂：
“最后，如果没什么事我们现在要走了，我肚子很饿。
舞蹈队队长慌忙拦在她身前，柔声道：
“小乔等一下，我们也不是说要责备你，可是你看这事……”
却早已有与丁颜的朋友按捺不住，愤然道：
“喂，乔佑瞳你不要太过分了！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清楚，丁颜每次都容忍你，但这不代表丁颜就能被你随便欺负了！”
立即便有人应声附和：
“是啊是啊……我刚才看见丁颜师姐哭着跑出去了……”
“小乔师姐，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啊……”
“丁颜师姐都哭了呢！”
“对啊，我们排练了那么久，现在节奏都被你打乱了，不带你这样乱来的吧！”
也有师妹哽着嗓子为乔佑瞳辩驳：
“小乔师姐也很辛苦啊！”
“对啊，这次表演所有的事情都是小乔师姐在忙……”
可终是寡不敌众，声音渐渐微弱下来。
丁颜哭了，于是她便是千古罪人。而她的眼泪，却是如此廉价。
没有人会相信是丁颜两面三刀，只因丁颜活泼开朗，又有一位在学校掌权的老爸。而她孤僻内敛，曲高和寡。
即使是曾经最亲密的恋人，一朝分手，便如陌路。
她仍清楚记得那日，她尽力抑制着愤怒，向沈逸平静述说丁颜近日种种挑衅，只求他能稍稍管束丁颜，还她一份安宁。沈逸却冷凝着脸低沉道：
“我相信丁颜不会那样做的，小乔，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事，我们之间，是不可能了。”
原来这便是他对她不堪一击的了解与信任。她悲伤之极，反而想笑。两年恋爱建筑的温馨甜蜜，在那一瞬，轰然倒塌。
空气窒闷得不能呼吸，乔佑瞳疲惫的轻拽韩沐的衣角：
“阿水，我们走吧。”
丁颜忽然从门外冲进来，扬起手一巴掌便要甩在乔佑瞳脸上，却被韩沐抓住手腕推开。韩沐展臂挡在乔佑瞳身前，向沈逸略略颦眉：
“喂，沈大主席，麻烦把你家女人牵回去管好。”
沈逸却只深深凝望着乔佑瞳不语。
丁颜带着哭腔向乔佑瞳尖叫：
“乔佑瞳，你很开心吧！你成功了，你毁了我的晚会！你知道我为了这场晚会付出了多少吗！所有人辛苦排练了那么久，就因为你的自私和任性，现在全毁了，你要怎么负责！我知道你讨厌我，我知道你总是喜欢跟我作对，但是你有什么不满就冲着我来好了，你为什么要毁了大家的心血！乔佑瞳，你无耻！”
辛苦的人当中也有她，不是吗？
是她每天为师妹们排练至深夜，细心为她们纠正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只求表演尽善尽美。是她认真挑选了数十首音乐，然后拜托韩沐一一剪接成曲。是她在顶着烈日跑了十几间服饰店，终于将服装凑齐。为什么，他们都看不见。
她不求回报，但并不代表她会任人欺凌。至少今夜之事，她无愧于心。
乔佑瞳微微偏头，向丁颜吐舌做一个鬼脸：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你才没有那么重要！”
室内一阵静默，紧随在丁颜身侧的沈逸忽然抬手捂着眼睛，仰头笑得声嘶力竭。
今夜，真是惊喜不断。
先是被舞台上光芒四射的乔佑瞳摄去心魄，然后才发现，原来冷若冰霜的乔佑瞳也会如此可爱。
只是她说：那封信，我没有看。邮箱我也注销了，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任何牵绊。
她还说：若你已不爱我，远离我，便是你最大的慈悲。
沈逸感觉冰凉的液体自他眼角划下，没入指间。
是她从不愿向他敞开心扉，抑或是他对她并未真正了解，已然不重要。因为他与乔佑瞳，已经回不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无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