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处半梦半醒间》一方豆腐

3、第三回：2011.08.25修正

　　第三回：2011.08.25修正
　　（I）
　　众人恭送皇帝的御驾离去，储宸宫中一下子便安静了下来。
　　夜幕下的储宸宫，连宫灯都不多。只有懿住的这个寝宫比较明亮。从窗户往外面看到其它的地方，竟是只有点点的灯火。这么点灯光，连远一点的地方都照不到。
　　千夜收回视线，把目光回到那个躺在床上昏睡未醒的人，心里百感交集。
　　她半眯着眼，注视着景懿。
　　脸色很苍白，嘴唇没有也没有血色；搭在深红色的被褥上的手，瘦得连指骨血管都能看得见。就像一个长期营养不良的人。千夜无法想象，皇宫里面被皇帝宠爱着的皇子，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这个时候，景懿的床前只剩下千夜，李太医和申公公就在不远处站着，等着千夜有什么吩咐。
　　申公公打从懿出生就一直照顾他至今，千夜偷偷回了一眼，站在她的身后的这个身材瘦小的老太监，便是懿身边最得他信任的人。
　　他给千夜搬了张凳子过来，便识趣地退到一旁。
　　“申公公、李太医，殿下他一直都是这样吗？” 千夜低声问道。
　　景懿还在昏睡，她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很优雅的说话方式，她说话的时候声音总是不大。而且爷爷的身体一直不好，千夜与爷爷说话的时候、在爷爷熟睡时与医生护士交谈……她都会刻意把声音放轻。
　　“回公主的话，殿下爷休息一下就会醒了。”申公公上前一步，微弯着要，轻声道。
　　“公公，不要答非所问，你知道我要问的是什么。” 千夜的话很轻，态度却是不可抗的。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就算不是，她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多年来的教养让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立场，她是集团的继承人，她必须有作为一个领导者的气势。她更加知道，在什么样的处境该摆出怎样的架子来对付什么人。
　　“公主，奴才……”
　　“李太医，您说。”不再期待申公公可以给自己什么清楚详细的答案，千夜回过头去看着李太医。
　　这个白发斑斑的老太医，对上千夜的一双眼，竟然在一瞬之间有了战栗的感觉。他活到这个年纪，什么人没有见过。可是，眼前的女子，为何会拥有这样深邃的眼神？就像无底的深潭，这个女子的双眼，虽然明亮如黝黑的珍珠，可他却无法在她的眼里看到任何思绪。
　　李太医看了看懿，又看了看千夜。把视线从千夜的双眼上移开，李太医觉得自己是不得不说实话了。旁边申公公皱起眉头，使劲向他使眼色。李太医却装作没看见，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回公主的话，懿殿下他从小身体就不好。是出生的时候留下的病根，一直都无法好起来。”
　　“李太医，您……哎……”申公公忽然紧张起来，打断了李太医的话。他转了过去，向着千夜露出一副哀求的样子：“公主，您可千万别听他胡说。懿殿下不过是风寒未愈，身体还有点虚弱罢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能够恢复过去的。懿殿下一直都是很好的，天资聪颖，对人又好……公主，您可千万不能听太医乱说话呀。”
　　千夜不明白申公公为何如此紧张。他越说越激动，说道最后竟然跪了下去，直哭了起来。千夜心里奇怪：不过是身体不好罢了，用得着这样恳求她吗？这是皇帝下旨办的婚事，难道申公公还怕她会丢下丈夫出走不成？
　　“公公请起。”千夜扶起申公公，笑道：“殿下以后就是我来照顾了，我总得知道情况才好打点。申公公对殿下一片忠心，有公公在身边，真是殿下的福气。”
　　懿身边的人事，千夜都是从殷的口中知道的。

　　申公公是懿的心腹，拉好与申公公的关系，以后做事方能事半功倍。如今见申公公其人，虽然不是个真男人，却是忠心耿耿。他跟懿的关系也许不是一般的好，刚才看皇上对他的态度，虽有责备却不见处罚，可见这申公公是深得信赖的。
　　“申公公，我刚进宫什么都不会，以后还需要公公从旁指点。还有殿下的身子，以后还是得李太医多多照料的。李太医，殿下过去的医案，可否让我看看？”
　　“自然可以，只是整理是需要些许时间。”
　　“那就先把最近半年的记录拿过来让我看看。”
　　“微臣遵旨。”李太医不晓得千夜为何要懿的医案，但既然她已经开口，他也只好给了。
　　其实千夜要医案，也不见得就能看得懂。
　　这个地方虽然与自己认识的古代很是相似，但实际上许多不相同的地方是千夜还没有知道的。像病历这种专业的文件，更加不是千夜能看得懂的。向李太医要懿的病历，不过就是想在申公公面前装装样子，好让他以为千夜真要留下来，让他能放下戒心；再说她主动提出看病历的事情传到皇上耳边，也许还能让皇帝对她更有好感。
　　要帮助殷在国事上作弊，单靠把懿的想法告诉他还不够。若是很找到探听皇帝的心意的办法，那才是更加直接的。
　　再说，殷这个人的诚信度有多少，千夜心里没底。但是单看他在自己哥哥身边放个无间道，就知道他不简单。要完全信任这样的人，把自己的希望交托在这样的人手里，千夜不放心。
　　要么在宫中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网，要么就找一个有力的靠山，这样，将来若是出了什么事，起码也有自保的能力。眼前这个皇长子，如果可以依靠的话，那么……

　　（II）
　　李太医去与其他太医交待病历的事情，千夜便趁着景懿未醒，向申公公打听他的情况。虽然之前殷已经命人把懿过去的事情都列举清楚，但千夜还是想看看懿在其他人心中是怎样的一个人。看事情不能只看一面，这叫什么？好像叫唯物主义辩证法。
　　申公公拭去眼角的泪水，道：“懿殿下是去世的皇后所生……”
　　上了年纪的人，一旦开始叙述关于一个人从出生到现在的故事，便会好长，而且细节好多。况且这个申公公在叙述的过程中很喜欢加上自己的感受，所以千夜听得非常不耐烦。虽然这样，可碍于她现在的身份，她还是得一言不发地听下去。
　　外面的天色越发地深沉，申公公还在说。不知何时，宫人进来添了两只宫灯。淡黄色的烛光投在景懿的脸上，苍白的脸成了蜡黄色。
　　听申公公说的故事，都与殷告诉她的没多少出入，正想要打住申公公的话，忽然申公公话锋一转：“公主您可知道，您与铭玥小姐真是像极了。莫说是殿下，就连奴才初见您时，也怀疑是铭玥小姐死而复生了。”
　　“殿下很喜欢铭玥小姐吗？”千夜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带了更多的忧伤。
　　真有那么像吗？千夜知道她的相貌是殷找上自己的原因，可她更想知道，她这个貌似初恋情人的陌生人，能给眼前这个昏睡的男子带来多少影响力。
　　“铭玥小姐清丽脱俗，更是知书识礼，可谓是才貌双全。倾慕铭玥小姐的何止懿殿下一个，就连殷殿下也……”申公公忽然打住，见千夜面色沉了下去，连忙请罪道：“奴才多嘴，请公主降罪。”
　　“申公公多虑了。我只是惋惜天妒红颜，萧铭玥小姐如此好的姑娘，竟然这样就去了。”
　　听千夜这话，申公公心中释怀，暗暗想，真不愧是一国的公主，真是大方得体又善解人意。
　　千夜一直留意着申公公，见他之前一直绷紧的情绪一下子松了下来，千夜也松了一口气——看来这申公公是对自己留下不错的印象了，很好！接下来的，就是如何取得懿的信任，然后想办法，看该怎么去帮助殷。
　　看着床上熟睡的懿，千夜的心中不禁惋惜。
　　才思敏捷、当机立断，仁德宽厚、体察民情……若懿真如申公公所言那般，那么对天下百姓而言，懿是不是才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呢？
　　千夜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懿，她开始重新为自己的未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