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接近》松鹤子

13、第 13 章

　　江羽寿坐在奶茶店门口，看着孟珂从里面拿了两杯喝的出来。

　　对面的少年坐下，然后把手里的饮品放到他面前。

　　“我不是说我不喝吗。”江羽寿靠在椅子上，看着旁边的小树林游神，他前几天才在这里和别人打过一架。

　　“不喝就放着。”孟珂理所当然道，然后自己把吸管插进大杯可乐，豪饮了一口之后舒出口气。

　　江羽寿没有孟珂的闲情逸致，他更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自己画的照片。

　　盯着他喝可乐，一时也没有说话。

　　记忆库被轮了一遍又一遍，他想是孟珂是不是在他转学前认识的同学？可是既然是转学前认识的，又怎么会在E高遇见。

　　孟珂被江羽寿的目光盯得受不了，偏了偏头，“你还记得你们家办过一场私人画展吗，还在C城的时候。”

　　这么一说，江羽寿就立即记起来了，他们家因为程锋的性格原因，家里面从来只有很少的客人来做客，为此江曼绮还说了他爸不少，觉得太闷太无聊了。

　　那一场画展是在春天办的，江曼绮大力提议，程锋也只好联系了和自己关系比较好的朋友，让他请一些亲朋好友来玩。

　　展出自己的画倒是次要的，最主要的想法是可以帮有意愿合作的人牵桥搭线。

　　那个私人画展就是在家里后花园办的，一楼的客厅被打扫出来，生活用品被收纳到一处，添了一些很有艺术感的架子和摆设，用来挂他和程双的画。

　　“……你。”江羽寿有点惊愕，没想到在另一座城市的一所高中里，能看见过去的回忆里存在的人物，那些记忆好像也随着孟珂的到来而打开了。

　　他以为接下来孟珂会问，你怎么来了X城，你父亲和哥哥的近况如何，你还在画画吗。

　　但是他没有。

　　孟珂说是想叙旧，但表情里看不出一点怀念过往的意思，倒是不想提的意味更多。

　　“你还在画画吗？”

　　这个问题还是问出来了。

　　江羽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确是在画画，但又和原来的状态不太一样。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垂下眸子，突然低低地开口，“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哥。”

　　“什么？”

　　“那个私人画展我是和我爸一起去的，不过你应该没印象了，他只是一个秃顶的俗气商人。”

　　江羽寿脑海里闪过一张脸。

　　孟珂挠了挠脖子，看上去提不起什么劲来说自己的父亲。

　　“那天的画展，不是有很多客人也把自己的画放上去了吗，提前几天送到的你家，然后按照风格被挂了起来。”孟珂的目光放在奶茶店外围种的小植物上，小小的花朵看起来十分可爱和清新。

　　江羽寿没说话，静静地听着。

　　“那些画是按照风格放在一起的，我本来不会画画，但我那愚蠢的父亲非要让我做一幅画然后送到程家去。”说到这里孟珂嗤笑了一声。“然后我的那一朵画得像烂菊花的向日葵，就摆在了你的画旁边。”

　　江羽寿记起来了。

　　但是他并不觉得那是一朵烂菊花。

　　程双当时就在他的身边，穿着白色的棉麻衬衫，小辫子束在脑后，他低着头静静看那副画，侧脸的弧度非常柔和。

　　是一个年轻干净的青年。

　　“这朵向日葵，每一个笔触都像在倾洒阳光。”

　　江羽寿因此多看了那副画几眼，孟珂因此正式开始画画。

　　孟珂那时候和江羽寿一样大，十三四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当时就站在这幅画的后面，只不过被架子挡住了。

　　他走出来之后，程双好像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给惊了一下，随即便笑了。

　　“这是你的画吗？”青年的声音和长相一样干净。

　　小孟珂当时简直无地自容，立即把那句“每一个笔触都像在倾洒阳光”给忘了，脑海里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会画画，程家两少爷现在看的烂画是他迫于他爸淫威画的。

　　然而程双接下来和他聊了有半个多小时。

　　一个大他十几岁的青年，和他聊了半个多小时。

　　孟珂才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和他交谈，你只能感受到那种毫无杂质的纯粹，对绘画的爱的纯粹，对自然和世界纯净的认知，还有对人类的柔和与怜悯。

　　“我真的很喜欢你哥哥。”

　　江羽寿是完全不记得他哥和当时的孟珂聊过什么了，他甚至都记不大清楚自己是不是全程听完了他们的对话。

　　孟珂看着奶茶店的一个店员把种着小百花的花盆搬走了，留下原地一地的碎土。

　　“所以你现在还在画画吗？”这话确实江羽寿问的。

　　孟珂也同样没回答。

　　不过他感到江羽寿看向自己的眼神好像没之前凶了。

　　“当时你哥把你的画印刷版送给我了，原因没说，可能是想让我学习吧。”孟珂又拿起可乐喝了一口。

　　江羽寿突然觉得孟珂似乎也不是个讨厌的人，就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要用那种怪腔怪调做开场白。

　　“不会。”他回应孟珂上句话。

　　对话进行到此，两人之间沉寂了一下，然后孟珂说。

　　“学校艺术节，来玩吗？我们的画当年可是因为绘画风格被摆在一起的，现在也只有你够格做我的搭档。”孟珂黑色透亮的眼睛凝视着江羽寿，语气很平淡，但说出来的话却很狂妄。

　　看来他的确是还在继续画画，并且画得不错。

　　“你真狂妄，”江羽寿好像是渴了，终于把面前的西瓜汁给插开了，喝了一口，“随便，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做。”

　　然后这随便一帮忙就帮了半个月。

　　每天下午最后一节课江羽寿都会去学校的画室找孟珂，而他就像不用上课一样，天天都呆在里面。

　　和他一起画画的好处是，有随便用的颜料和画纸，并且质量比学校自带的腰好得多。

　　他们有个硬骨头要啃，那就是到时候会作为艺术节宣传海报的画，孟珂把长四米、宽三米的白布拿出来的时候，江羽寿手里的可乐差点没拿稳。

　　孟珂笑了笑：“来吧，兄弟。”

　　而这幅画也成为了艺术节上让学生和老师都大家赞叹的事物之一。

　　艺术节正式开始的那天，当宣传画被挂起来的时候，丰富的色彩和人物动作间的张力让所有经过的人忍不住驻足。

　　用一个很俗的比喻，这幅画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但是每一个色彩都被打翻到了合适的位置。

　　这幅画或许对于专业人士来说还有很多漏洞，但学校的美术老师看了都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找小干部要到了这两位画手的名字和班级。

　　宣传画上的是一个少女和向日葵，听起来很普通的组合元素，但是江羽寿的色彩和孟珂的人体组合在一起，乍一看可以达到完美的效果。

　　阳光掠过画，画里的事物像是活的，少女复杂细致的裙摆设计和眼睛里的五彩斑斓，像是下一秒就要从中跳出来。

　　江羽寿看着自己和孟珂一起合作的一个并不能被称作为精美的画，两个人合作的产物，给人的感觉居然很新，至少他之前看自己的画从来不会产生这种感觉。

　　杨扬阳从泥塑区跑了过来，头上戴着遮阳帽，脖子前还挂着一个工作证。

　　“喏，给你！我从泥塑区那儿抢过来的可乐。”

　　江羽寿和孟珂正站在游泳馆门口的遮阳棚下，平常冷冷清清的地方现在人满为患，为的就是看待会儿校游泳队的花游表演。

　　他俩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就在门口等着。

　　杨扬阳把手里另一罐可乐递给孟珂，眼睛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

　　“谢谢。”孟珂很有礼貌地笑着回应。

　　杨扬阳走到了江羽寿旁边，头微微低着。

　　她刚开始知道江羽寿又参加艺术节的时候还挺惊讶的，不过他也没多讲这件事，只是说遇到了原来的朋友，那人就在校艺术部，他过去帮帮忙而已。

　　“你们不是朋友吗，怎么现在才碰上面啊。”当时还在上课的杨扬阳忍不住回过头问江羽寿。

　　江羽寿目不斜视地看着黑板，“我们是小时候认识的，那时候还没手机，没交换联系方式。”

　　杨扬阳总感觉这个解释有哪里不对，还想再问，就被物理老师一个粉笔头给打了一下。

　　江羽寿和孟珂今天穿的都是白色T恤，上面是他们画宣传画之余发的疯做的一些涂鸦。

　　孟珂的是一只鸟，江羽寿的则是一个小怪兽。他们互相给对方画的。

　　两个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目光。艺术节嘛，全校的学生都流动起来了，是个看俊男靓女的好机会。

　　孟珂今天把有点长的头发扎起来了，脸颊旁边的头发因为太短，散落下来，戴着一个黑色的半框眼镜。

　　他一百度近视，平常都不戴眼镜的，但今天逛艺术节，不得不戴。

　　江羽寿则和平时没什么分别，一米七六高的清新少年，头发柔顺干净，身上没有任何饰品，乍一看甚至都有些寡淡，但也干净纯澈到令人心里发紧。

　　杨扬阳不自觉离两人远了一点，因为她看到有好几个女生在假装自拍实际上是在拍他们了，她决定不让自己成为他们拍摄出艺术照的阻碍因素。

　　“同学你好，请问你叫江羽寿吗？”一个短头发的女生走到江羽寿和孟珂面前，柔声柔气地问。

　　江羽寿刚喝完可乐，喉结动了动，把冰凉的碳酸饮料送进了胃里。

　　“是的，有事吗？”

　　对面女生看了眼身后的同伴，然后扭过头来：“可以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朋友想认识认识你。”

　　孟珂在一旁轻轻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