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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最后宋祁还是选择了上去看看。

      此时天色尚早,阳光十分充足,但一到归雁山,周遭温度就低了下来,前方的山道隐在黑暗中,只有极少数的光能透进去。

      看这条泥路,已有许多人踏足的痕迹,可进入的脚印多,回程的却极少,难不成那么多修士,竟全折在里面了?

      宋祁握紧手里的剑,只觉瘆得慌。

      突然一道尖锐的猫叫响起,宋祁吓得急退数步,抬头一看,一双绿莹莹的眼珠子正凶悍地盯着他。

      那是一只几乎融于黑暗里的黑猫,站在树梢上,浑身绒毛炸起,已亮出锋利的爪子随时给他来一爪。

      宋祁比遇见毒蛇还惊悚,跟猫一同炸毛,一连又退了好几步。黑猫轻盈地落到地上,迈着猫步朝他走了过来。

      “胖橘,回来。”

      黑影里走出个轻衫少年,腰间佩长鞭,一身贵气逼人,脸上却透着病容,写着傲气跟不屑,衣摆上用金丝绣出个凤凰,在暗色里流转浅浅华光。

      宋祁见是活人,不由松了口气,面上和气地问:“这猫是你的?”

      “我阿姐的。”

      那少年鄙夷地瞅了他一眼,黑猫稳稳掉到他肩上,露出跟主人如出一撤的表情。

      他转身就走,不愿过多理会。

      宋祁也不愿讨个没趣,走了另一条路。他能感觉到,那少年分明是个没多少修为的凡人,却出现在这般诡秘的大山里,身边带着只灵猫,长鞭也是上品法器,决不是简单人。

      这样的人,还是少打交道为妙。

      越往深处走,山里升起毒瘴,难以看清眼前的路,宋祁没带灯盏,只好吹燃一支火折子。再走了一段路,见前方出现一栋古宅,那古宅的模样跟池家主宅一模一样,朱红的大门像泼了血似的,里面有人影走动。

      宋祁屏住气息,踏叶而去,避开里面人的视线,悄无声息落在庭院最高房顶上。

      这里在举办宴席。

      艳红的绸缎挂在房梁上,红艳艳的红灯笼光下,院中欢声笑语,举杯共饮,宋祁目光扫了一圈,看到先前在澡堂里一面之缘的那两人,他们混在席中大块吃肉喝酒,细看发现这里的人皆是双眼无神,明显被摄魂了,而另外一名王姓散修不知去向。

      相比寻到归雁山的散修们都聚在此处当“客人”了。

      这时厅中传来一道铜锣声,震得人两耳发酸,心神晃荡,宋祁连忙屏蔽听觉,往里挪了点。

      一个带着大红花的媒人一边抖一边踏出门,声音里藏不住地恐惧道:“吉时已到,请......请池家公子......入场。”

      池家公子?

      宋祁换了个角度,越过槐树的枝桠,见一丰神俊朗的男子着大红喜袍从另一道侧门出走,脸色红润,儒雅和气,行走间翩翩不失风度,不像被控制的人。

      这时,又是一道铜锣声响起。

      宋祁坐回屋檐上,由高往下看,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他寻思了半天,终于想起,是格局不对!

      孤雁城的池家主宅的布局受高人指点,风水走向极为讲究,而这里的格局看似一样,但却是镜面,呈阴阳之势,是反着来的。

      这种宅子,一般叫阴宅,住死人。

      而今天正是七七还魂日,也难怪澡堂那行人会选在当晚去抓邪祟,当真是嫌命长。

      宋祁轻巧地落到后院无人之处,扮作被摄魂的样子混进宴席里,靠近奉鸣齐并指轻点了下他的额心,灌入一道纯粹的灵力。他身形一晃,醒了过来。

      在他开口前,宋祁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道:“接着吃,跟我交代下发生的事。”

      奉鸣齐不愧是走南闯北的一把手,很快反应过来,双眼重回无神的状态,猛地灌了大口酒,间隙里含糊道:“这里有古怪。”

      宋祁挤在他旁边落座,夹了块肉,道:“我自是看出来了。”

      “不是这里的古怪。”奉鸣齐摇了摇头,话又一转:“你遇见新娘没?”

      宋祁吃白食吃得很幸福,抽空回了句:“尚未。”

      奉鸣齐一言难尽道:“与期兄你真该去看看,那才是真古怪。”

      宋祁:“如何说?”
      奉鸣齐道:“没有一点活人气,分明是个死人。”
      宋祁:“死人有什么古怪的?”
      奉鸣齐道:“就是死人才古怪,她能动,还能跳舞!”

      宋祁放下筷子,忽然觉得面前满桌的菜不香了。

      须知,人死魂魄离体,顶多成个鬼魂,是再无法回到已死的躯体里,躯体既然死了,又如何能动弹?

      除非只有一种情况......

      就是尸傀。

      宋祁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甚至有掉头就跑的打算,但现在的时间线并没到那时,说不定是他想错了?

      唢呐声响起,脸白桃腮红的乐师们机械地开始吹奏,弄得好不热闹,但在这诡异的深山里却阴森森的,那唢呐似喜似悲,用来吹丧也不违和。

      一道哭唱在宅外幽幽响起,越来越近:“鸾啊鸾啊,侬抬去呵,敬公婆啊,侬独去呵,母心忧啊,侬不见呵,常存心啊!”

      奉鸣齐搓了搓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胳膊,宋祁瞅了他一眼,解释道:“这是‘哭上轿’。”

      一顶大红软娇被人抬进朱红大门,从宋祁他们桌旁路过时,两人齐齐低下头掩住神色。

      媒婆抖着手将炭盆端到厅门前,嗓子抖得跟唱戏似的:“请新...娘...跨炭盆,祛...晦气,集福气...进喜门。”

      庭院里吃喜席的修士已撑得口吐白沫还在往嘴里塞,奉鸣齐往宋祁那边靠了靠,道:“与期兄啊,我们现在怎么是好?”

      “嘘。”

      只见那软轿红帘无风自动,身着繁复喜服的新娘端坐其中,头戴金光闪闪的凤祥冠,身上堆砌精致的金饰,美丽得仿佛一个提线木偶。

      俗称,布偶傀儡。

      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神情亦空洞地仿佛支起的壳子,眼睛死气沉沉,唇上染了鲜红的蔻丹,显得异常瘆人。

      宋祁:我这一生,恐怕都对新娘有阴影了。

      终于理解什么叫做“一眼万年”。

      池家公子眉开眼笑,上前将她扶出喜轿,新娘动作迟缓,每动一次都要停一下,新郎也不嫌烦,颇有耐心地等着。

      从宋祁的角度看不到喜厅里的场景,只能感觉到那里面死气沉沉,黑黝黝的,看那站着的媒婆同样不敢往近处靠,就知道里面恐怕不一般。

      宋祁继承过来的记忆里有关于阴阳宅的记载,阳宅住活人,阴宅住自家已死的亲人,卧房为阴寮,也是埋放棺木的地方。

      这样做,是为了炼尸。

      把非正常死亡的亲人未散尽的福气转移到阳宅里的人运道上,就连大乘期的修士都感应不到对方已死。

      池家不是享誉一方的活菩萨么?怎么会如此阴毒的法术。

      正此时,奉鸣齐唔咽一声,极为惊恐道:“与期兄,你往那看。”

      顺着奉鸣齐发抖的手指看去,下一秒本就强撑的宋祁也忍不住跟着抖了起来。

      随着喜厅的三道落地雕花门打开,两侧门各站着的金童玉女提着的花灯透进光去,照亮高堂。

      高堂正中贴着个倒囍剪字,前方坐着一男一女两位老人,他们满是沟壑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黑洞洞的,外露出的脖子上有一道极深的血口,血肉狰狞地外翻着。

      那一身喜服,竟像染了血的丧衣。

      奉鸣齐抖着声音提醒道:“那是池家家主与家母。”

      再一看喜厅两侧,十分规整地坐着池家上下大大小小,他们无一例外脖子上都有一道极深的口子,此时正咧着嘴“笑”。

      红烛高照,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奉鸣齐继续打抖,问:“现下如何是好?”

      宋祁跟着打抖,道:“兄弟你有何高见?”

      奉鸣齐看着他,他也看着奉鸣齐,两人深情对望片刻后,奉鸣齐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道:“要不......拼了?大不了就一条命,若是拿下这邪祟,立得可是千万功德。”

      那位池家公子集结了池家所有人未尽的福气,正是力量最巅峰之时,极为凶煞,并不好对付。

      况且宋祁还有旧伤在身。

      “暂时等一下,我有个主意。”宋祁拉他到一旁躲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阴宅讲究与阳宅相逆的风水,我们试试把这里的风水毁了,或许能破掉此地气场,趁对方元气大伤时动手,胜率更大。”

      奉鸣齐道:“可要怎么破坏风水呢?”

      “简单。”宋祁将脚下的小石头挪到一个固定的穴眼,道:“就像这样。”

      奉鸣齐:“......”

      宋祁道:“你跟我来,听我说的行事就好。”说罢一跃跳上房檐,奉鸣齐急急追了上去,压低声音喊道:“我还有位兄弟在宴席上,眼看就要撑死了!”

      正是那位说话阴阳怪气的散修。

      宋祁十分淡然:“暂时还撑不死,放心。”

      一栋宅子的大格局通常在于水池的走向、房屋方位、怪石花木、廊桥亭阁等,大部分都不好移动,只能从怪石花木上动手。

      落到水潭前,宋祁放眼看去,黑幽幽的水面看不到底,分明是堵了泉眼的死潭。

      宋祁道:“你会控水决吗?把这里的水弄成活泉,我去其他地方看看。”

      得了回复,宋祁身形一晃,离了此地,一路往后花园去。

      后花园摆着一座十分庞大的假山,看其轮廓像是归雁山,宋祁仔细辨认片刻,懒得猜摆在这里是何用途,直接动用灵力猛地将假山往左方推去。

      他要把此地阴宅的风水变为阳宅,阳宅的风水变为阴宅,方可让被困在此地的那些尸体得到安息。

      此时傧相已唱到“夫妻交拜”。

      随着假山移动,整个地面轰隆震颤,一只骨爪破开地面伸出,续他之后,无数骨爪竞相破地而出。一具具骷髅颤颤巍巍爬了出来,短暂适应后,疯狂地挥着爪子攻击宋祁。

      这场面实在骇人,宋祁一个现代人接受不能,已吓得心脏狂跳。勉勉强强躲了大部分攻击,宋祁召出破尘剑一击扫退近身的傀儡。

      他转身就跑,这确实是尸傀术不错。

      可剧情明明还没进展到尸傀术现世那段,为何会出现在这座偏僻的深山阴宅中?

      这池家确定是菩萨世家?那为何他家的阴宅竟有这么多无关尸体被埋葬,看着骷髅的数量,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乱葬岗!

      宋祁跑到一半,一张煞白的脸突然撞进瞳孔中,宋祁被吓得忘记运气,重新摔了回去。

      天,是那位新娘!

      宋祁:我这一生,真是多灾多难。

      傀儡新娘眼白后翻,指甲暴长,原本美丽的脸庞青筋乍起,一声尖锐呼啸后扬起利爪猛地袭来。

      宋祁执剑相抗,缠斗数百招仍不分上下,反而他气息越来越弱,胸口闷痛不已,旧伤复发,灵力紊乱,一时接不上力落了下风,被傀儡新娘趁机捞了一爪子。

      宋祁倒飞出去前,同样召唤一剑刺进她胸口里。

      嘭地一声砸在骷髅堆里,宋祁翻身吐出一口黑血,肩膀上被抓了一爪的地方现出四道青黑色的伤口,深可透骨,疼得宋祁眼眶瞬间红了。

      傀儡新娘受伤,引得幕后新郎震怒。

      十分蛮横的阴煞之气无可阻挡地笼罩而来,宋祁避无可避,正要咬牙接下,突然一股更加强悍的力量挡在他身前,阴煞之气瞬间消弭无声。

      清风拂过,宋祁齐腰的长发被吹得扬起又落下,落在他身前的绯衣少年笑意浅浅地回过头,道:

      “你还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  宋祁(愁):我对新娘有阴影了。
      久祟(笑):那换成新郎吧。
      哭上轿的哭词经过改编,原出处—民俗。
    感谢凤临笙、月牙啊、十九画、一半天、凤临笙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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