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为君痴》十四璃

168、石室灯幽铃声脆，重许人间山与水

　　南槿听完立刻明白，对着手下人说：“来人，给大小姐服下‘神仙困’，送到关傀儡的那间牢房里。既然她不肯听劝，便请她自食恶果吧。这些傀儡疯起来，应该是连你也能下得去手吧？”
　　“你、你敢！我看谁敢！姑母不会同意的，南槿你！”南冰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没想到南槿会真的下这样的命令，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鲜于泽高喊到：“魔主，不可啊！魔主你疯了！大小姐是你的亲姐姐啊！你把我关进去吧！”
　　手下的人听到也都围在边上不敢动手。
　　南槿转头对着自己的手下人，声音中带着一丝决绝：“按照我说的做。”
　　“是。”
　　夜色如墨，南槿穿过曲折的牢房，来到了关押傀儡的所在。
　　他内心纠结百转，自从恢复记忆以后，他就不止一次地想过：也许自己真的不适合做一个上位者，他没有那种杀伐果断的决心，也没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戾气。
　　南冰哪怕如此过分了，他依然觉得血浓于水，依然等着她浪子回头。
　　牢房外的守卫们见到南槿，纷纷行礼致敬。南槿轻轻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他想要单独和南冰说说话。
　　牢房内，南冰坐在简陋的床铺上，她表情冷漠地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傀儡。
　　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南槿站在门外，眼中闪过一丝讽刺：“你来了，我的好弟弟。”
　　南槿看着她：“还不准备安抚他们吗？还有四个时辰就天亮了。”
　　南冰似乎从南槿的话语中听出了悲天悯人的情绪。
　　她哈哈一笑：“我一直在想：凭什么我受尽苦难，回来却是你做魔主？如果换做你是我，经历了这么多的不公平，你也会问凭什么？”
　　南槿的眼神不避不让，十分坚定：“我也许会怨，但是一定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因为你们都是我来之不易的家人。”
　　南冰听完这句话，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见南冰久久不言，南槿说道：“姐姐，我不会因为一时不忿就放弃你的，但同时我也不会因为你放弃整个族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听到牢房外落锁的声音，南冰才大声喊到：“你太幼稚了！太理想化了！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得不采取一些极端的手段你知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啊！！！”
　　“你知不知道……”
　　南冰的声音回荡在这间牢房里，但是回应她的只有傀儡们愈来愈快的脚步声。
　　…………
　　南槿从牢里出来，他转身，看着脚下长长的石阶，看到石阶尽头的月光。
　　石门关闭，发出沉重的闷哼。
　　他转身，在这澄明月光下，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身影被拉得很长。
　　他红发张狂，那五官如雕塑一般完美无缺，此时也被月光映得温柔。
　　“你怎么在这里？”南槿轻声问道，声音在宁静的夜晚中显得格外清晰。
　　墨炎转过身，他的目光深邃：“我去找你发现你不在，我猜你会来看她。”
　　南槿点了点头，他并不惊讶，墨炎总是能敏锐地发现自己想说的话、想做的事。
　　墨炎的声音平静：“你打算怎么办？南冰的想法很偏激，我怕她不会让你如愿，要不要我去？”
　　南槿斜了他一眼：“你这美男计真是用不腻了？还嫌生出来的事不够多？”
　　墨炎挑了挑眉：是他多心了吗？他怎么从南槿的话中听出来三分介意？
　　“只要你无事，便是把我自己搭进去又何妨？”见南槿的脚步一顿，墨炎洒脱一笑：“你说你们这绳子和铁栏杆关得住那些发疯的傀儡侠客么？”
　　见南槿不答，墨炎继续说：“大哥与我说了，若是天亮之前，铃铛声没响，便都射杀了吧。”
　　南槿看着那一轮明月问道：“墨炎，你说，若是他们的爹娘、爱人、朋友在，是不是和我此时不舍得姐姐、族人一样，也不舍得他们死？”
　　墨炎叹了口气：“我的小楠，你太善良了，不适合做一方霸主。”
　　“所以呢，要我怎么办才好？”南槿自嘲一笑。
　　“所以，你还是收了我吧，我入赘来魔岭，保准你称霸一方，一统……哎？小楠，你别走呀，我认真——”墨炎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
　　“岭主，那属下去准备弓箭手？”一旁在阴影里站了很久的朗破军对着南魅恭声道。
　　南魅看着墨炎和南槿的背影：冰冰啊冰冰，若你还有心……
　　她对着朗破军说：“你去吧，只有你准备的弓箭手，我才放心。”
　　破军听出了她的意思，心中也动容：“多谢岭主！”
　　随着时间的流逝，南冰身边的傀儡已经开始有很不耐烦的表现，有的甚至因为双手被缚住，喉咙口发出了类似野兽发怒一样的低吼。
　　南冰的目光在这些傀儡身上一一扫过，她的心中既有痛苦也有不甘。
　　她曾经自信满满地认为自己可以控制一切，但现在，却一无所有。
　　她只是想证明自己比弟弟更适合做魔岭之主，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弟弟和姑母，南槿的族人也是她的族人啊！
　　南冰叹了口气，开始有规律地摇晃手中的铃铛，铃铛的节奏时而柔缓时而急促，傀儡们都渐渐安静下来，脚步越来越慢，最终立在那里。
　　突然，南冰从腰带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一把挑开一个傀儡的缚手绳，把匕首塞在了他的手中。
　　接着随着铃铛的摇摆，那傀儡便朝着南冰举起了匕首。
　　南冰闭上眼睛：阿爹，阿娘，冰冰来找你们了。
　　“唰——”一把利箭从狭小的窗户口破空而来，射穿傀儡的手，射掉了南冰的铃铛。
　　随着铃铛的掉落，傀儡也呆呆地不再动弹，那匕首被带偏，刺入了南冰的肩头半寸，南冰吃痛晕了过去。
　　晕之前她说了一句：“不是这铃铛……”
　　…………
　　南槿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床榻上，房间里充满了淡淡的草药香气。
　　她的意识逐渐清晰，她挣扎着试图坐起来，但身体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这时，南冰注意到房间桌边坐着一个人，正专注地看着她。
　　“冰冰，你终于醒了。” 朗破军走过来扶住了她，声音中充满着宽慰和关切。
　　“破军，鲜于泽抓到了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显然是好几日没有开口了。
　　朗破军轻轻地扶住南冰，给她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倚靠在床榻上。
　　听到南冰的问题，他不着痕迹地缓了缓，点了点头。
　　“那就好，这鲜于泽真是猪油蒙了心了，我们姐弟从不曾亏欠他，怎么了就造了那么多傀儡要反槿弟？”
　　朗破军轻轻拍了拍南冰的手背：“好啦，你先别管这些，鲜于泽的事情魔主会处理的。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休息，他刺你那一刀，我和魔主都不会放过他的。”
　　“好，我自然相信你。”南冰看着朗破军，眼神中都是依赖。
　　她闭上眼睛，她真的好累，是不是因为失血过多？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平缓，在朗破军身边，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破军见南冰再次入睡，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轻轻关上房门，他转身，脸上既有担忧又有如释重负。
　　朗破军一走近剑横阁，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在了他身上。
　　他朝众人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顺利。
　　“大小姐已经醒了，目前还很虚弱，但是她意识清晰，已经开始询问鲜于泽的情况了。”
　　南槿点点头：“那你按照我们说好的回答了吗？”
　　朗破军如实回答：“是，她完全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只以为是鲜于泽为了造反制造了傀儡，还刺了她一刀。”
　　他仔细想了想又道：“她对我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好似、好似很信任我。”
　　南魅听到这个消息，才安下心：“那便好，多亏尹巫师用催眠术修改了她的记忆。只是催眠术后她会感觉身体特别虚弱特别累，过几日也就好了。”
　　南魅让尹金哲修改了南冰的记忆，所有对墨炎的回忆都改成了朗破军，也把之前南冰做的事都改成了鲜于泽的主导。连傀儡那一刀，也改成了，是鲜于泽刺的。
　　朗破军突然跪下说：“魔主、岭主，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们同意。”
　　南魅与南槿对视一眼，都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南魅说：“从今后之前的事谁也不许提，你便是她最爱的夫君了。”
　　朗破军磕了个头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冰冰又极为聪明，她留在魔岭万一以后经有心人提及再想起来，便又是一场大祸。”
　　“你的意思是……？”南魅问他。
　　“所以属下想带她远走高飞，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安顿下来，还请魔主、岭主允许。”
　　南魅听到朗破军的提议，心中五味杂陈：“破军，你有大将之才，归隐山林的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朗破军的笑容中透露出一丝愧疚：“属下无愧于天地，只愧对岭主的多年栽培，来世结草携环再报岭主。”
　　说罢他又磕了一个头，再直起身体时，他的神情显得平静而坚定：“这些年来，我为魔岭的复起而奔波，一直觉得那就是我最重要的责任。但经此一事，我才发现，冰冰对我来说更为重要。现在的魔岭，即使我离开，在魔主的带领下也会越来越好。我只希望能够给冰冰一个远离纷争的平静生活。”
　　南魅缓缓地走到朗破军面前，将他扶起，说道：“我明白你的选择，也尊重你的选择。你们都是我的孩子，魔岭也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小楠！离离！美人儿！你们快来！”
　　剑横阁的场面正是温馨融洽，突然一阵不合时宜的喧闹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