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种》浮游别

20、第二十章

　　飞驰的火车急速而过，沈境青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表情有些复杂。
　　他丝毫没有回家的喜悦，相反，他现在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的那通电话里。

　　周围声音纷纷扰扰，乘务员的叫卖声和小孩子的吵闹声混在一起。
　　沈境青收回视线，不悦地地皱了皱眉头，他轻轻捏了捏眉心，闭上了双眼仰靠在座位上。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天，那一晚，那个大雨滂沱的雨夜，那个破败的天桥。
　　横架于公路的天桥上，站着一名高瘦清冷的男生。
　　男生面色冷淡，冷漠地看着挂在天桥上摇摇欲坠的人，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顺着发梢淌下的雨水模糊了视线。

　　“救我！救我！救我！”男子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声音早已经因为极度的恐惧变了音。
　　男生表情并无太大波澜，他看着面前命垂一线的人，并没有伸出手。

　　“救救我！我不想死！”
　　轰隆一声，男子的呼救声被淹没在闷雷中。

　　男生忽的冷笑一声，冰冷的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救你？你配么？”

　　“我错了，我错了！”男子的眼神早已因为恐惧而失了焦，他茫然无措地抓着栏杆，只剩下本能的求救。

　　轰隆——又是一计闷雷。
　　“啊！！”
　　男子手滑了一下。

　　命悬一线之际，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
　　“别死在我面前。”男生声音冰冷，但手却有力。

　　他双手紧紧抓住男子，因为用力小臂上的青筋血管已然凸起。
　　男子也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但就在这一瞬间，刚才求救的男子已然换了另一幅表情。
　　他抬起头，恐惧惊慌的脸上换上了阴森可怖的笑容。
　　“哈哈哈哈！”
　　“我要你陪我一起死！！”
　　......

　　“先生？先生？”
　　沈境青猛然睁开眼，警觉地看向周围，“什么事？”

　　“检查一下车票，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沈境青坐直身子，吐了口气，拿出包里的身份证递过去。

　　“好的，”乘务员拿着车票，检查了一遍，“安城还有半小时左右到，请您注意时间。”
　　“谢谢。”

　　乘务员走后，沈境青长舒一口气，他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忽的冷笑一声：“晦气。”

　　半小时后，车到站了，沈境青在出站口拦了辆出租车，报了个地址。
　　安城对沈境青来说算不上一个非常熟悉的城市，因为他是高二才过来的，当年因为父亲工作调动，全家搬离了舟青小镇，来到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

　　四年过去了，他对这个城市依旧没有太多情感。
　　因为，他没有朋友。

　　出租车驶入小区，沈境青付钱道谢后，拿着行李箱下了车。
　　楼梯口处坐着个晒太阳的老太太，看见来了人，连忙朝这边打量。

　　沈境青停下步子，朝她笑了笑，“奶奶。”
　　老太太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哎呀，看我这眼神，是境青啊，放假回家啦？”
　　“嗯。”

　　“这么久不见又长个子啦，”老太太笑眯眯地说，“你妈我刚才看着出去了，应该是去菜市场了，带没带钥匙？没带先去我家玩玩。”
　　沈境青乖巧回答道：“带钥匙了。”

　　“那赶紧回家吧，让你妈多给你做点好吃的，看瘦的。”
　　沈境青笑笑说：“好。”

　　回到家，沈境青整理好东西后，在床上眯了一会儿，直到晚上才起来。
　　他趿着拖鞋出了卧室，看到客厅里灯火通明，厨房里也飘过来一阵阵饭香。

　　“起来啦？”宋静手里还拿着菜，“回来多久了？怎么没喊我去接你。”
　　沈境青倒了杯水，“没多远。”

　　宋静：“行，洗洗手吃饭吧，你爸一会儿回来了。”

　　晚饭桌上，沈境青低头吃着饭，听着他爸妈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境青啊，”宋静给他夹了块排骨，“明天没事的话去你谢阿姨家玩玩。”
　　沈境青顿了顿，没记着说话。

　　嗡——手机震了一下，他划开屏幕，看到了周纵发来的信息，一连好几条，有几条还是下午发过来。
　　沈境青往上滑了滑。

　　周：【图片】你男朋友打球帅不帅
　　周：【图片】这个面难吃的要死
　　周：宝贝小青青，想我了么

　　沈境青没忍住笑了笑。
　　沈昌眼尖地捕捉到了这一抹笑，“咳，境青啊，是不是背着我们交女朋友了？”

　　沈境青没抬头，视线依然在手机上，他手里回复着信息，嘴上说：“没有。”

　　不清净：在吃饭

　　“没事，谈恋爱了就和我们说，”沈昌很是开明的说道，“我们不反对，啥时候领回家看看？”
　　沈境青：“......”

　　“快闭嘴吧你，”宋静夹了块鱼塞进他嘴里，“吃饭都堵不住你嘴。”
　　“境青啊，”宋静又说，“明天去你谢阿姨家的时候把那箱营养品拿上。”

　　沈境青抬头：“去哪？”
　　“没事，”沈昌看出了他的不愿意，“不想去就不去，在家好好休息，好好玩玩。”

　　宋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去看看。”
　　“他不想去就不去嘛，”沈昌假装呵斥道，“有什么好去的，有啥好看的，非得人看看才能活了？”
　　宋静：“我这不是......”

　　“知道了。”沈境青打断道。
　　沈父沈母均是一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没再说话。

　　吃过饭后，沈境青回到卧室，他看了眼手机，周纵的消息又过来了。
　　周：【图片】我跟我死发小喝酒呢
　　周：垃圾酒量
　　周：小青青，你喝酒怎么样

　　沈境青来到窗边，推开条缝，点了根烟。
　　不清净：还行

　　周纵这次是秒回。
　　周：吃饱了？
　　不清净：嗯

　　周：分别第一天，想我了吗
　　不清净：没
　　周：可是我想你【委屈巴巴】

　　沈境青笑了笑，没再回复。

　　他抽了口烟，看着远处与天际融为一片的黑暗，不知怎的，忽然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感觉，有一束光正在照进来

　　*

　　第二天，沈境青难得没有早起，他在床上多呆了会儿，看了会手机。
　　下午，按照宋静的话拿上营养品出了门。

　　来到一栋老旧的小区，沈境青往上看了看，进了楼道。
　　门铃在按到第三下的时候终于开了，一个面容有些苍老的女人开了门。

　　“谢阿姨。”沈境青笑了笑。
　　“境青啊，”谢萍连忙把人迎进来，“快进来，快进来。”

　　沈境青把东西递上，“我妈让我带给您的。”
　　“快放下吧，”谢萍说，“以后来别带东西，你妈总是有什么东西就给送过来，弄的我怪不好意思。”
　　沈境青笑笑：“没关系。”

　　“快过来坐下，喝不喝水？”谢萍热切的问东问西，去给他倒水“放几天假呀？”
　　“您不用忙，”沈境青接过热水，“放七天。”

　　“学习忙不忙，累不累？”谢萍问。
　　“还好。”

　　谢萍：“你今年是大几啦？”
　　沈境青：“大三。”

　　“时间真快啊，”谢萍感慨道，“要是我家小辉还在，估计也得大学了吧。”
　　沈境青笑容几乎不可察觉地在脸上僵了一秒，接着，他仍旧笑笑说：“嗯。”

　　“境青啊，”谢萍双手握在一起，看起来有些难为情，“阿姨还是想问问你，当年......”
　　沈境青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想说什么，抢先一步把话打断：“对不起阿姨。”

　　谢萍一愣，看向沈境青，说：“没事没事，这事哪怪的着你，要怪就怪小辉命不好。”
　　沈境青双手攥紧了玻璃杯，僵硬的扯出一抹笑。

　　坐了大约十分钟，沈境青起身告别。
　　临走前，他看了看谢萍，似乎是有些无奈妥协地说：“阿姨，我真的......”
　　“救过他。”

　　离开谢家，沈境青拦了辆出租车。
　　“您好，去哪？”
　　沈境青看着窗外，表情淡漠，“墓园。”

　　司机有些纳闷，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这个年轻人，再次确认道：“天马上就黑了，您确实现在去？”
　　“现在。”

　　到达墓园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很多，沈境青登记好，踏进了这片阴森。
　　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沈境青踩着地下的落叶，步子不急不缓。

　　绕过两排松树，他在一个墓碑前站定，沈境青今天穿了件黑色风衣，显得人更加高瘦。
　　他没有准备什么花束，也没有带酒，他就这么站在冰冷的墓碑前，与墓碑上的人对视。

　　良久，沈境青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点了根烟。
　　浓白的烟雾随风飘散在空中，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

　　但就算如此，他也还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墓碑上的人。
　　透过薄雾，透过墓碑，透过照片，他又看到了那双眼睛，那个在雨夜里虚伪、阴暗、置人于死地的眼睛。

　　看着看着，他突然轻声一笑，接着直接用手捻灭了烟头。
　　他吹了吹被烫红的手，看着那双眼睛，似是有些平静地说：“早点投胎，下辈子做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