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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一章 星垂平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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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梦边正奇怪地抬头望向叶寒星,却脑中轰地一声巨响。
只见阿秦笑得一脸奸狡,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剑,用力向叶寒星刺过去。
“小心!”秋梦边下意识地尖叫起来。
其实用不着她叫,单是贴身传来的杀气,已经让叶寒星察觉了这场刺杀。但急切之间,距离这么近,怎么避得及?要避,就只能跳下船去。
——他不会水。
而且水底下说不定也有刺杀。
很明显,这是一个设计精心,环环相套的陷阱。
秋梦边顿时从顶心冷到脚底。她脑中一片空白,望着阿秦将短剑刺入叶寒星的心口。
剑尖只刺入一寸左右,便被叶寒星骈指夹住。他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动作利落不变。迅速弃桨,叶寒星右手挡剑,左手叉指向阿秦双眼戳去。阿秦迫不得已弃剑后退。叶寒星毫不犹豫地拔出身上的短剑,扣在指间一弹,短剑如银虹般向阿秦飞去。阿秦着地一滚,躲了过去,已吓得脸色铁青。带血的短剑切下了他一缕头发,只差毫厘,他便会身首分家。
叶寒星知道形势不利于己,一个前冲滑到秋梦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低声喝道:“走!”
秋梦边只觉得双脚下一空,已被他提携起来,跃至空中。
叶寒星袖中滑出一道银索,被他凝气一挥,索端的短刀夺地一声钉入近岸的一棵大树上,直没至柄。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当秋梦边有意识的时候,叶寒星已经用力一拉银索,带着她借力向岸上飞跃。
风声夹杂着阿秦的怒骂,秋梦边从未有如此恐惧。
原来这便是江湖……
叶寒星甫一落地,脚步一软,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他挥手收回钉在树上的短刀,银索哧地一声如蛇般缩回刀柄之中。秋梦边这才发现这把刀的机巧之处。可现在都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
叶寒星因为刚才的打斗伤口中涌出大量的鲜血。他的脸色迅速苍白,搭在秋梦边肩头上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秋梦边往江中看了看,江上一片模糊,看不真切。她又回头看叶寒星,吓得泪水都要涌出眼眶了。
“不要哭!”叶寒星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
秋梦边一抖,立刻止哭。
叶寒星的眼神却开始涣散了。松开按住伤口的手,叶寒星勉强地一笑,静静地向秋梦边点头:“交给你了。”四个字说完,一泄气,便昏过去了。
鲜血染了秋梦边一身,恐惧几乎要让她也昏过去了。可叶寒星说了,交给她了。
先、先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让那些敌人发现不了他们。
秋梦边胆战心惊地拖着叶寒星向树丛深处躲。
要擦掉血迹,免得被敌人追踪……
秋梦边一只手按着叶寒星的伤口,几乎要哭出来了。伤口看起来很深,无论她如何努力地压着,鲜血还是源源不绝地从她指缝中像小泉一样涌出来。还好稍微冷静一下之后,她撕下自己的裙幅,折成方块紧紧压在伤口上,又用寒星的外衣当绷带,从腋下穿过来,将伤口牢牢缚住。
黑夜像张着大嘴的怪兽,沙沙地吞噬着一切入眼的东西。秋梦边因志怪故事读得也不少,所以格外怕黑,但此刻她只管咬着牙拖着叶寒星往最黑的地方去。
与现实的安全相比,幻想的危险变得微不足道。江湖中致命的危险无处不在,步步惊心,谁还会怜惜小女孩心中那点对黑暗的惊怕?江湖就是这样,人人都要学会一个人承受。
秋梦边一边抽泣,一边井井有条地做着这些事。
江上的夜风吹拂到江岸上,刮得树丛中仿佛有无数只怪兽在嚎叫挣扎,树枝迎面打在秋梦边脸上,划出血痕,像是被鬼怪所抓。秋梦边觉得自己心脏都要麻痹了,眼泪也要流干了,冻得鼻涕都要掉下来了,整个人却像被奇异的激情支撑着,咬牙努力做着自己该做的事。
这一夜,秋梦边势必会永生不忘。
可无论多么深刻,也只是半夜而已。鸡叫之后,天色大亮,秋梦边醒了过来。
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乍一睁眼,心中一惊,便翻身起来看叶寒星的状况。
他看起来脸色红润了,气色也好多了。呼吸均匀平稳,睡容平静,应该很快就会平安地醒来。突然,秋梦边发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寒星仰面躺在地上,睡得很香甜。他心口的伤处被用棉纱绷带细致地缠裹起来,身上的血迹也被擦拭干净,凑近去时,能闻到清新的药香。
秋梦边觉得心脏有些怦怦跳,她轻轻地伸出手,碰了碰叶寒星肩头斜束的绷带。
是真的。
这绝对不是她干的……她相信自己就算是梦游,就算扁鹊附身,都做不出来这么好的包扎。难道是叶寒星半夜里醒过来,自己包扎好了又睡觉去了?不可能!秋梦边立刻摇头否认。她可没见到叶寒星身上有带这些专业级的疗伤工具,而且能把手臂绕一圈到背后把绷带打结还能打得那么利落优美,这不符合叶寒星的风格。
秋梦边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有人来过了,给叶寒星包扎了,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可这人会是谁呢?江湖中就是这么充满了奇迹么?连她这种在江湖上半点资历也无的人居然也能摊到这种传奇小说主人公才会有的奇遇?
突然,她发现一把匕首静静地被放置在叶寒星的身边。银光不显刺眼,反而清亮温柔,像是一泓月光,没有一丝杀气。
就在她要想破脑袋的时候,叶寒星终于长出一口气,醒过来了。
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胸口包扎的状况。
“不错。”他向秋梦边竖了竖拇指,接着,他伸手摸了摸。“非常好。”他又赞叹了一句。
直到他夸完了,秋梦边才迟到似的期期艾艾地说道:“那……不是我包扎的。”
叶寒星有些意外:“不是你?那是怎么回事?”
秋梦边苦恼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用衣服给你包了一下,但一觉醒来发现变成这个样子了……”
叶寒星也显得很疑惑的样子,他低头抚摸着心口,秋梦边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人的结论了,结果却听他说:“很痛。”
废话。秋梦边看他皱起眉头,莫名觉得心里一揪。
心口上被人扎一剑,怎么会不痛?光是想着,秋梦边就觉得心里一抽一抽的。
“给你包扎的一定是个女子。”秋梦边笃定地说。
叶寒星好笑地瞅了她一眼。“怎么说?”
秋梦边正思索着道:“这伤口包扎得那么细致,连结也打得很好,包扎完了还给你把衣服披好……”
叶寒星斜觑她:“你吃醋了。”
秋梦边大吃一惊,脸立刻就红了,急忙否认:“我没有,我只是据实推断……”
“这种事管它做什么?”叶寒星懒懒地靠躺在树根上,双手在脑后一枕。“反正人家既然做好事不留名,我乐得不承他的情,这才最好。”
秋梦边觉得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别人帮了你,你就算不报答,至少要心存感激吧?你这样,日后还有谁肯帮你?”
叶寒星摆摆手:“我本来就没指望谁帮我,愿打愿挨,你激动什么?”
秋梦边觉得胸口一股气升上来了。不行了,要忍,要克制,这只是小事。秋梦边紧抿着嘴,用眼神割他。
“昨天上岸之后,江上没有追过来吗?”
“没见到。可是真没想到阿秦那么小的孩子,居然是……”秋梦边颓丧地说着,猛一抬头,却见叶寒星的脸色突然变得越来越不善了。她知趣地住口。
叶寒星胸口一阵起伏,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潮红,显得十分郁怒。
“妈妈的,那个兔崽子,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