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面:三条咸鱼》Yop

7、习惯

　　吴生康知道不是只要说出“让大爷再火一次”，他就能真的再火一次。

　　她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她只是想说出这句话。

　　吴生康是个表里如一的人，看起来脑袋空空，实际上她的脑袋里也真的是空无一物。
　　她永远也学不会好好谈话，附和、应承都太难了。
　　所以，吴生康虽然家庭和睦，也还没有机会受过情伤，但苦于没有好朋友，在表姐的引路下，看到了大爷这盏因生锈显得昏暗的灯。

　　五年前，吴生康抱着瘦骨嶙峋的朱承珏，听表姐讲每张照片里的严晟。

　　这张是他从一个不知名的凌晨电台录制完毕时，太阳刚刚好渐渐升起，严晟独自的身影在高楼大厦的衬托中，显得高大又渺小。
　　“我最喜欢这个时刻，他在里面，我在外面，我们在同一个时空，想同一件事。”
　　表姐拿着照片的边角，认真地注视着照片里的人，认真的回忆。

　　穿卫衣的严晟真酷，吴生康没话找话说，她不习惯表姐看着照片的温柔。
　　像个大人一样。

　　表姐没有发现吴生康的小情绪，继续将自己沉浸在过去中。

　　这张是穿着花衬衫的严晟，他出演一个乡土创业电视剧时，带着大金链子扮演一个小混混。表姐拿着台相机混在工作人员里，认真地为这个不知名的群演拍照。
　　但是很不巧，这个没脾气的小混混出场两分钟，就因为警车的出现而自动退场了。

　　“我旁观了这个电视剧的一集拍摄，真心觉得没有哪个电视台愿意放它。”
　　朱承珏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题名为《小村庄里的大人物》，一个镜头一张脸的电视剧。

　　穿花衬衫的严晟真帅，吴生康凑近了照片，认真地说。

　　这张是让表姐认识严晟的综艺节目，一般录制两三个小时，剪辑后以一个小时的时长播出，严晟每期出现的均数时长是五分钟。

　　穿同一件卫衣的严晟怎么还是这么好看，吴生康心里默默地说。

　　严晟出名前甚至比出名后更忙。
　　不是哪里都需要他，只是哪里都有机会。
　　在电视上多露一次脸，在电台里多说一句话，好像都成了他脚下最牢固的基石。
　　少了哪一块，可能他都再也出不了这口井，只能成为一只彻底的青蛙。

　　表姐跟着他全国跑，严晟在里面录制，她在外面露营。
　　五年前的严晟没人认识，他也不知道有个人这么疯狂地追随过他。

　　当现实照进梦想，梦想就会碎的四分五裂。
　　所以表姐放弃了严晟，回归现实。
　　可是活在现实里不容易，每个星期五吴生康去看表姐，表姐都显得很累。
　　朱承珏一直找不到工作，舅舅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她自己总是很着急。

　　她看着她爸爸逐渐下弯的腰，她总是很着急。
　　着急那些随意滑过的岁月，不肯给他们一个好的结果。

　　和表姐一样，吴生康也爱一个人偷摸地哭泣。
　　但是吴生康不像表姐，没有成年人的压力，没有正当偷摸哭泣的理由。

　　吴生康总被空荡荡的日常裹挟，带着牙齿发酸，她的心里总是有一种糖果被迫交给来家玩的同龄人的悲伤。
　　不可言明的恐慌感，总是让她不自然地定在路上。
　　她回头看，身上没有也没有丢失，身后明明什么也没有。
　　她总是很难过。

　　吴生康是一个讲究意义的小孩。
　　生来是为了什么，她总是无法回答，她只知道，继续活着是不给大人添乱。
　　吴生康总是希望世界上神仙，她可以告诉她，你来是因为你想来，你来这是有理由的，只是现在的你暂时还想不起。
　　不要责怪自己，你绝对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的废物。

　　照顾表姐成了她暗自给自己的理由，又找到一个要在世界上长寿的理由，真棒！
　　表姐上了大学之后变得更好看了，她不化妆，但是养长了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显得自然又好看。

　　当表姐开始找工作后，表姐的身上多了一种化妆水和眼药水的味道。
　　每回出门，表姐把自己的头发高高扎起，眼角被拉长。表姐解头发时候，总是很痛。

　　吴生康知道那种感觉。小学文艺汇演班主任都爱这么给她们扎头发，再在脸颊上抹上口红，看起来像个妖怪，像个魔鬼，就是不像她自己。
　　表姐也是一样，她带上了平视眼镜，穿上了西装外套，和蹲坐在床上，头发散乱的表姐完全不一样。

　　吴生康知道自己得习惯生活各种的变化，即使舍不得，即使不愿意。

　　严晟是她们剩下的唯二共同话题了，吴生康总是在朱承珏的面前展露出对严晟的满满兴趣。

　　吴生康怕和表姐落得个无话可说的地步。
　　吴生康开始主动去了解这个让表姐深深迷恋的男人。
　　随着跳跃的时间，吴生康开始真的在意严晟在节目上露出某个表情背后的意义，她开始真的想要了解他。

　　有的时候，吴生康觉得自己对严晟的感情其实只是对表姐的移情别恋。
　　原来自己是个花心的女人，做不到从一而终。
　　吴生康自我感叹，个鬼勒。

　　如果不是表姐除了严晟只跟她聊作业的话，她不至于落得这个地步。
　　表姐真的是个魔鬼，见到她的第一句永远都是，作业写完啦？
　　真的可怕。

　　吴生康原本和表姐从电视综艺，聊到周末吃什么的计划，全被这句永恒的问候语给打破了。

　　作业当然没写完，作业是永远也写不完的！

　　吴生康一直想这么回答，可是她不敢。
　　吴生康知道自己是个怂包，还好大爷也是个怂包。
　　大爷有次上个综艺，挑战木制过山车。
　　大爷叫是没什么叫，只是介绍采访时的声音一直抖个不停，摄像还给了他一个远景。
　　“大爷的全身都在抖，太搞笑了。”吴生康拉住表姐一起看。

　　表姐抿唇，笑的像个佛祖一样慈祥。

　　吴生康看着表姐的表情，心里一咯噔，表姐不喜欢大爷了。
　　完了，她和表姐再没有共同话题了。
　　吴生康把视线转回屏幕。

　　可是，怎么看到大爷的时候还是会心动，好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