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方面:三条咸鱼》Yop

4、表姐

　　朱承珏打过吴生康一巴掌。

　　吴生康十岁那年，她跟着妈妈来看她的表姐。
　　“被她爸爸关在房间好几天了。”
　　她也不知道她的表姐做了什么事，大概是没听话。
　　大人就不一样，很爱听话，也很爱讲八卦。

　　吴生康和她的表姐不亲近，毕竟她们之间拥有十一岁的鸿沟。
　　但是她对她表姐的印象很深，每次亲戚过年过节一起吃饭的时候，舅舅和舅妈都坐在表姐的两边，给她夹菜，问她吃的怎么样。
　　她那时候很羡慕表姐，因为她的爸爸妈妈要喝酒，从不和她坐一起，而她一抬头就可以看到，表姐总是笑得很开心。

　　去看表姐的那天，天白朦朦的，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
　　舅舅开门的神情和爸爸刚加班回来的样子很相似。看到她时，都露着疲倦的笑容。
　　妈妈把水果篮交给舅舅，吴生康仰头看他们小声地交流着什么。
　　看来大家都是有秘密的小猫，吴生康能理解。

　　“小二去找姐姐聊聊天，妈妈和舅舅说会话。”
　　吴生康的大名是爷爷起的，小名是爸爸妈妈谈恋爱的时候起的。
　　但是爸爸如果在外面叫生康小名，妈妈会打爸爸。

　　妈妈牵着她的手，带她去表姐房间门口，敲门说道，“珏珏，小二现在你这里待会儿好吗？”
　　紧闭的房门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吴生康的妈妈径自打开了房门，将吴生康推了进去。
　　房里的窗帘被拉的实实的，即使现在已经是中午了。
　　表姐蹲坐在床上，没有理会吴生康。
　　吴生康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她本来也不是个活泼的小孩，没有主动和别人交流的想法和兴致。

　　吴生康站的累了，自己坐在会转的黑皮椅上，抬头看的时候，发现表姐有个黑木色的很漂亮的书架，里面装满了书。
　　吴生康好奇地看着这些书，慢慢地移动着椅子，她偷瞄着表姐，发现表姐没有制止的意思，便向最底下的书伸出了手。
　　不一会儿，吴生康就对这些没有图画的书失去了兴趣，把书放回去后，她端正地坐在椅子上。
　　她想跑出去找妈妈，可是又不想听他们嘀嘀咕咕地讲话。

　　吴生康环顾四周，看见暑假旁边的墙上，贴满了照片。
　　是同一个人。
　　长得挺好看的，吴生康一动脑筋，跑到沙发上拿起她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纸和笔。
　　她小心地取下一张照片，准备照着这个人画画。
　　她画了有一阵的时候，突然被一个人拉住手腕，打了一巴掌。

　　朱承珏多次旷课被退学了，她爸爸来抓她的时候，她正给严晟拍照。
　　怎么回到家，回到家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全记不清了。
　　所有的记忆都显得很遥远，有时她连严晟的脸都想不起来。
　　从前洗好的严晟的照片，被她一张张地贴在墙上。
　　朱承珏时不时看那一眼就是她一天的全部活动。

　　今天也不例外，朱承珏抬头的时候，发现关于严晟的照片墙缺了一块，往下看才发现她的表妹在涂着什么。
　　严晟的照片，她动了严晟的照片。
　　朱承珏感觉气血上涌，这些人算什么，凭什么一个劲捣乱她的生活。
　　她从前为了爸妈活着，现在爸妈不要她了，她只能为了自己活着了。
　　为什么又来参和，他们配吗？

　　顿了一会，朱承珏才发现她的表妹是在草稿纸上画画。
　　朱承珏看向吴生康，她抬着头望着她。
　　吴生康眼睛红红的，眼泪已经流出来却没有发出声音。
　　“对不起对不起。”朱承珏抱住吴生康，嘴里一直道歉。
　　吴生康抓住表姐的衣角，这才小声地抽泣出来。
　　朱承珏心里的恍惚感逐渐散去，她抱着吴生康也哭了出来。
　　她是疯了吗，打这么小的孩子。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两个孩子在房间里哭了许久，外面的大人忙于讨论孩子，没有察觉。

　　其实表姐并没有打得很用力，吴生康哭只是委屈。
　　她哭了一会儿，脸上其实已经没有痛感了。表姐用凉凉的胳膊圈住吴生康的脑袋，吴生康用手想拉开表姐，可是握住表姐凉凉的胳膊的时候，吴生康突然心痛。

　　表姐瘦了好多。
　　从前表姐也不胖，很匀称。可是现在表姐的胳膊上已经没有肉了。

　　她想起妈妈前一天晚上一边往冰箱里放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爸爸说，表姐被关在家里这么多天，就没好好吃过饭。舅舅不叫她，她也一直不出去吃。
　　当时她听了也没什么感觉，现在表姐用瘦弱的身体抱着她哭，她才感受到，表姐这几天过得有多不好。

　　吴生康哭得眼睛发痛，她挣开朱承珏，再一次去客厅抽了张餐巾纸，折两折拿到厨房冲湿，把朱承珏的头一仰，把纸铺在了她的眼睛是上。吴生康接着把客厅的书包拿了进来，从里面拿出了面包。
　　吴生康站在被蒙纸巾住眼的表姐跟前，纠结了一会儿要不要叫表姐张开嘴。
　　她打开了面包，手比脑子快地先掰开了朱承珏的嘴，把面包往她嘴里塞。

　　那天，是朱承珏被抓回来后，第一次出去吃饭。

　　吴生康和她妈妈离开后，朱承珏坐在沙发坐了很久，她爸爸温了杯牛奶放在餐桌上。
　　朱承珏叫住她爸爸，问道：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朱承珏就坐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从这一天起，朱承珏和吴生康的关系亲近了起来。
　　吴生康从没有和大人说过这个事情。
　　这件事成为了她们俩的秘密。吴生康经常用有不会的问题当借口去找表姐。

　　她担心放朱承珏和舅舅两个人在家，她的表姐最终会被饿死。

　　朱承珏被退学后，也开始找了份工作。
　　想把最好的都给吴生康，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
　　明明那么小，懂事又爱学习，就是有点太爱吃了。
　　每次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从书包里倒出一书包的零食到桌子上，拉着她一起吃。

　　朱承珏心里想，她真的要早点找到工作，好带小朋友去吃所有她爱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