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韶华》花枝丸子

4、醉酒

　　徐昭廷选的地方是京城有名的南京酒楼，现在正值午膳时间，故而酒楼内颇为热闹，才下马车，便已听到里面传出的吆喝声、谈笑声、杯盏碰撞声。
　　见有客官进来，掌柜的赶紧上前迎接，“两位客官，里边请，”“请”字还未出口，就听扑通一声，掌柜的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求饶，“李大人，我这酒楼经营至今，可是童叟无欺啊李大人！”
　　店内用膳的客人听到这边的声响，好奇张望，待看清来人是李佑后赶紧低头扮鸵鸟状，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诺大的酒楼竟只听的到掌柜的求饶声。
　　未免事态发展下去不可收场，周念之慌忙伸手去扶掌柜，解释道，“你看他穿的可是便服，我们是来吃饭的，不是来抓人的。”
　　“来吃饭的？”掌柜显然不信她的话，偷偷看了眼李佑，见他点头，这才擦了汗，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哆嗦道，“今今日这这雅雅座都都满满了，您您看，”周念之听他说话听的心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吓得掌柜又要跪，周念之赶紧扶住他，快语连珠道，“我们与大理寺寺丞家的公子徐昭廷是一道的，你让小二带我们去即可。”
　　掌柜闻言方才心安，却仍不敢假手于人，故亲自带二人去了雅座，周念之跟在李佑身后，摇头暗叹：这锦衣卫的威名当真不假，看把人掌柜的都吓成什么样了。
　　此时的徐昭廷喝着小酒，吃着花生，好不开心，见二人进来，忙招呼他们坐下，“你们也太慢了，我这壶酒都要见底了。”
　　“还不是因为他，自打当了锦衣卫，出来吃饭逛街就没安生过，”周念之没好气的白了李佑一眼。
　　被点名的李佑权当自己没听见，执起酒杯喝了一口，皱眉道，“你就拿这酒招待我？”
　　“这酒虽比不得你平日里喝的秋露白、金茎露，但怎么也是这南京酒楼的招牌，你凑合凑合喝得了，”徐昭廷说着替他把酒杯续满，转头看着在一旁剥花生的周念之问，“你这几日在家干嘛呢，找你几次都说没空。”
　　“我娘帮我去寺里算了一卦，说前几日不宜出门，这不，我被关禁闭了，”周念之随口编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原以为徐昭廷会幸灾乐祸，不曾想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羡慕的神情，“哎，有娘真好，你看你娘帮你算卦，李佑他娘帮他选亲，可怜了我，从小没有娘亲疼，爹又忙于公务，日日不着家。”
　　徐昭廷此话不假，他娘去的早，爹又常常忙到半夜才归家，儿时他总是一到饭点便往周念之家跑，有时玩的晚了便在她家留夜，也是因为这样，他与二人才相熟。
　　听了徐昭廷的话，周念之心里隐隐泛出一丝怜爱，正要安慰，却听李佑来了句，“打住，你想要什么！”
　　“你家那张白虎皮！”
　　“明日我差人给你送去。”
　　“好嘞！”
　　徐昭廷喜笑颜开的模样看的周念之恨不得揍他一拳，敢情她这一腔怜悯之心都喂了狗。徐昭廷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念之的情绪变化，还想偷拿她剥好的花生，被她一掌给打了回去，疼的他直骂她小气。
　　“李佑，你娶亲一事怎么样了，定好哪家姑娘没？”徐昭廷问。
　　“未立业，成什么家，”李佑的语气淡淡的，似是在说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都是锦衣卫佥事了，还未立业呢！你看我跟念之，无官无职的，”周念之打断他的话，道，“你说你自己就好，别扯上我，我不想建功立业，只想吃喝玩乐。”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徐昭廷嫌弃的看了她一眼，转而问李佑，“你莫不是有心上人了吧！”
　　心上人？！
　　周念之猛的将手中的花生给捏碎了，招来二人的注意，她讪笑着将花生送入口中，示意他们继续聊，没想到徐昭廷这个猪脑子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此刻周念之脑里只有徐昭廷方才问的那句话，不知不觉倒把自己给灌醉了。
　　等她被李佑扶出酒楼时，已是连路都走不稳了。
　　因担心周念之醉酒被她爹责骂，李佑将带她回了曹国公府，与来福约好等她醒后送她回去。
　　一躺上床，周念之下意识的拉着被子嗅，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李佑凑近去听，却听不真切，正要起身，竟被周念之一把搂住了脖子往下拉，鼻尖相擦而过，她的鼻息挠的他心痒难耐，许是醉酒的缘故，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甚是可爱。
　　李佑闭上眼睛，极尽克制方才忍住想要亲吻她的冲动，起身将她的手放进被窝，用被子盖好。看着她的睡颜，李佑的心都柔软了几分，他确实有心上人，可惜不能婚嫁。
　　等周念之醒来，已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醉酒后的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全都是自己与李佑儿时的事，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懊恼自己不该喝那么多酒。
　　“念之，你醒了！”推门而入的曹国公夫人将手中的醒酒汤递给她，关切道，“快喝些汤水暖暖肚子。”
　　“谢谢伯母，”周念之接过碗一饮而尽。
　　“佑儿也真是的，喝酒也不知分寸，头还疼吗？”
　　“不疼了，”为了不让她担心，周念之笑着打了个谎，问道，“李佑人呢？”
　　“他进宫去了，”曹国公夫人接过已经喝完的汤碗，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碗，周念之摇摇头，她便让下人将碗收走，说道，“你们呀就是尚未娶亲，所以这心还收不住，若是有了媳妇，哪还会在外胡来，你娘亲也是个心大的，还不张罗你的婚事，要不伯母帮你物色物色，你告诉伯母，你喜欢什么样的！”
　　“伯母，您别，您操心李佑就成！”
　　“说起这个，念之啊，伯母有一事要问你，”曹国公夫人说着支走了随身的丫鬟，神秘兮兮的问道，“前几日我给佑儿看了好些世家女子的画像，他没有一个中意的，还让我不用管，说是心里已经有人了，可是问他是谁，他也不说，念之呀，你跟他平日里最是要好，他有什么话也愿意跟你说，你可知他心仪之人是谁？”曹国公夫人期待的看着周念之，却见她在发呆，便唤了几声她的名字，周念之这才回过神。
　　“念之，你可知是谁？”
　　“我也不知道，他从没提起过，”周念之的笑容有些僵硬，原来他真有心仪之人。
　　周念之第一次没有等李佑就回家了，回到家中娘亲让她洗手吃饭，她也只是扒拉了几口就说吃饱了，连平日最爱的鸡腿都没吃上一个，吓得周夫人还以为她身体不适，摸摸她的脑门见她没有发热这才相信她只是有些乏了。
　　回到房中，周念之趴在桌上，无聊的把玩着茶杯，心中思量着曹国公夫人的话，若李佑真有心仪之人，那会是谁呢，平日他除了办案抓人，便是与他们二人一道，细细想来还真没见他与什么女子相交，莫非是谢灵儿！
　　可若是谢灵儿他为何不告知曹国公夫人，周念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情烦闷的她将手中把玩的茶杯随手扔回盘子里，趴在桌上，气馁的嘀咕道，“烦死了！”
　　“什么事让你这么烦？”房内响起李佑的声音，吓得周念之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怎么进来的？”
　　“你没关门，我就进来了，今日怎么没等我回来，”李佑在桌旁坐下，给自己沏了杯茶。
　　“我有事，所以先回来了，你呢，进宫干嘛？”
　　“长宁公主要前往扬州大明寺祈福，皇上派我随行护她周全。”
　　“你们锦衣卫还管这事？”
　　“此事是皇上钦定，自然是要去的，”李佑喝了口茶，嘱咐道，“这次可能要出门月余，府上的下人我已经打点过了，若是你爹责罚你，便去我那里避避。”
　　“你怎知我就会被我爹责罚，哼，都不盼点我好，”周念之心知他好意，嘴上却是不饶人。
　　李佑笑笑，没有接她的话，继续嘱咐道，“胡建安卖官罪已定，钱若文父亲户部侍郎的任命已下，你没事别去招惹他。”
　　“什么！他爹升官了！那他不得更加无法无天了，”周念之愁的眉毛都皱在了一起，她与钱若文积怨已久，现下李佑要离京，谁还护的了她，若是他趁机来寻仇，那可怎么办，突然她灵光一现，看着李佑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扬州吧！”
　　“胡闹，公主出行，仪仗随从都是有规制的。”
　　闻言，周念之垂下头，可怜巴巴的低语道，“那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
　　见她这副模样，李佑倒心生不忍，“你真想去？”
　　“你有法子？”周念之一改低沉的模样，看着他的眼里似有亮光一般。
　　“那要委屈你做我的随从，可愿意？”
　　“愿意愿意，太愿意了，”周念之乐的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随即想起此事要瞒着爹娘，便压低声音看着李佑傻乐，“我要去扬州啦！”
　　李佑看着眼前这个因欣喜而通红的小脸，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放大，“你可别高兴太早，你既要与我同行，需得约法三章，切不可闹事。”
　　“自然自然，别说三章，就是百章千章，都不在话下。”
　　看她这般信誓旦旦的模样，李佑无奈的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孩子心性，也不知去了扬州，她还能不能这般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