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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梁子 ...

  •   冬日天色暗的仓促,离交泰殿估摸着还有大几十步的时候天已黑透,有些偷懒的外事奴才这才手忙脚乱地跑到宫道上掌灯点蜡,一盏又一盏昏黄的石柱灯由远及近地亮起,也近乎照亮那二人当下的神色。

      盛澈猝然顿住脚,回身便甩了一巴掌,清脆响声惊得近旁一个点蜡小奴才啪嗒掉了火折子。

      “你个吃里扒外的混账东西,还打算跟多久!”

      那小奴才哆哆嗦嗦地捡起地上的火折,却还是忍不住够着脖子听热闹。天色昏暗,他又往前一个石灯那挪了几步,等瞧清来人,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被打的那位竟是新任御前侍卫统领!

      那小奴才顿时吓得缩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冯和槿舌尖抵了抵挨了一巴掌的左腮,语气虽有不满却瞧得出在极力压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的吩咐臣自然要尽心竭力。”

      “好一个尽心竭力!”盛澈嗤笑一声:“你这是在用陛下的名头来压本宫?”

      “臣不敢。”

      “跟了本宫这么多日,你还有何不敢的。”言语间,盛澈的目光不动声色越到冯和槿身后,轻勾唇角。

      “本宫生平最恨拘束,明日不准再来马场打搅本宫兴致。”

      “还请娘娘……”

      “本宫说的话你是听不明白吗?”盛澈骤然打断他:“明天若是再敢跟着,本宫有的是法子惩戒你。”

      话音落下,盛澈拂袖而去。

      点蜡的小奴才眼睁睁地瞧了这么一出大戏,却一个字都不敢往外透露,这御前侍卫统领都被赏了巴掌,他哪还敢多嘴多舌。带他的师父曾与他说过,但凡和交泰殿那位沾上边的事决然要三缄其口,不然到最后,死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待冯统领一离开,小奴才又将手中快要熄灭的火折子送到嘴边猛吹了几口,火星复燃,他踮着脚往石灯里送。

      这时,不知打哪跑出来一个面生的绿衣小宫人,倏的凑了过来将他吓一跳,火折子直接掉进了宫灯里。

      “你这人怎的如此鲁莽!”他一边抱怨一边撸起袖子去够石灯里的火折。

      “敢问小公公,方才在此的那二人为何争执?”绿衣小宫人一副好奇的神色低声问道。

      “你不要命了,这都敢打听!”点蜡小奴才费力掏出火折,像是避瘟神一般躲了两步:“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可别找我问。”

      绿衣小宫人笑呵呵地跟在后面,顺手接过火折帮他点着:“不问就不问嘛,不过这冯统领可真够倒霉的,碰到这么个难伺候的主儿。”

      “谁说不是那,娘娘说冯统领要是再跟着明天就罚他……”话至此处,点蜡小奴才这才察觉出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拉了身旁人一把:“你可别到处往外说害了我呀。”

      “嘿呀,我傻吗,我也一同听到了,透露出去我不也跟着遭殃。”

      “那就好那就好,不过敢问小公公是哪个宫里伺候的,怎么瞧着有些面生哪?”

      “我呀,我是御膳房送膳的,少在此处走动,方才去后宫给娘娘们送点心呐,这就得回了。”

      说着将手里的火折递还给点蜡小奴才,言语两句便离开了。

      第二日,冯和槿果然没有出现,惜错特意为他备下的早食也凉了。

      不过盛澈却一反常态的乖巧,给她夹到碗里的东西都吃了个干净,最后吃的都打嗝了,惜错打心里高兴,答应早早放人出去。

      盛澈走到院中时被惜错叫住。
      今日哈气成雾又冷了两分,惜错特意翻出一件软绒披风给主子加上,湖边一坐大半日,火力再大的人也冻透了。

      “小冯统领今日可是被什么事耽搁了?照往常,这时辰早该来了。”惜错边给她系上披风边问道。

      “姑姑莫要瞎操心了,冯和槿如今可是侍卫统领,忙得很,怎能整日围着我打转哪,指不定他忙完了就会过去的。”

      “那要不要奴婢去陪着娘娘,也能说说话解解闷。”

      “不必了姑姑。”盛澈顿了顿,道:“我今日想吃古董羹,姑姑留下来准备准备。”

      自打回宫以来,盛澈便不思饮食,更是从未主动要吃什么,惜错一听此言,欣喜不已连连称是,说着话转头就要去后院准备。

      “奴婢先吊锅鸡汤做汤底,再去打些鲜鱼丸。对了,胶东进贡的花胶成色极好,补气润肺,放锅里一起炖……”

      “姑姑!”盛澈忽然开口叫住快要离去之人。

      惜错回头,眼带笑意:“娘娘可是想再吃些什么,尽管与奴婢说便是。”

      盛澈的目光流连在她脸上,须臾之后才开口:“姑姑莫要着急,当心脚下。”

      惜错低头看了一眼地上还未洇干的水渍,应是今晨洒扫奴才留下的。
      “娘娘出门也要当心些。”惜错温声回道。

      盛澈点点头,心中多多少少生出些不舍。

      马场的小静湖旁不知何时多了几架炭盆,里面火红的银丝碳将四周烘烤的暖意融融,盛澈并非矫情之人,心安理得坐在炭盆围绕的小木凳上,驾轻就熟地上饵甩杆,等着上鱼。

      午膳依旧是春满带着阿进小忠送的,在等盛澈用膳期间,阿进一直围着那两棵香樟打转,等再回来时便告诉盛澈说树应该是病了,不然香樟该是常绿的。

      “病了吗?”盛澈望向不远处的一片枯黄。

      阿进回道:“应该错不了的娘娘,香樟移栽到北方本就难活,今年冷的又急了些,也不知是哪里生了病灶,要不奴才过会儿去内务府请个司植来瞧瞧。”

      “不必了。”盛澈看着那满目衰败,轻声道:“本就不属于这儿的东西,强留它又有何意义。”

      阿进不明其意,觉得娘娘实在太过悲观,这树其实救得活,本欲再解释一番,哪知还没等开口就被人在腰眼上狠狠拧了一把,他疼的差点叫出声,一转头便听到大公公低声训斥。

      “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个小兔崽子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杂家给你扔慎行司去。”

      阿进虽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却还是识相地闭了嘴。

      银丝碳换了一盆又一盆,春满带出来的宫人手脚都麻利的很,一整天盛澈周身都是暖哄哄的。

      阿进有句话没说错,今年冷的实在是急,入夜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冰刀子割肉一般生疼。

      远远瞧见阿进和小忠又从铸剑房的炉灶里引了两个炭盆出来,火光在黑夜中将两人受了冻的脸映的通红。

      盛澈兀自起身提了提今日的鱼获,确实是一日少过一日的。
      实在是太冷了。

      “这两盆银碳你们自己带回去用吧。”盛澈对来人说着,将鱼篓递给他们:“这几条鱼也给你们了,放在炭上烤烤刚好可以吃。”

      小忠赶忙放下手里的炭盆接过鱼篓:“奴才们谢过娘娘赏赐,娘娘这是要回去了吗?那奴才们先送娘娘回宫。”

      “不必了。”盛澈轻笑:“这里有的是人送我。”

      那些个黑衣暗卫每日前去勤政殿禀报,小忠和阿进自然晓得娘娘口中说的是何人。
      “奴才恭送娘娘。”二人齐声道。

      出来马场后有左右矗立的假山道,是段只余两肩宽的窄路。假山之间点缀着不少的青竹,旁逸斜出,当下时节依旧挺拔翠绿,寒风吹过,隐在阆暗的夜色间瑟瑟作响。

      两名暗卫眼睁睁看着皇贵妃走进假山道,便识趣的等在出口,可等来等去却迟迟不见人出来。

      二人觉察蹊跷,互相递了个眼神,其中一个径自沿着路口走了进去,另一个则静候在原地。

      片刻后,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等候在外的暗卫心下慌乱,当即拔剑闯了进去。
      ……

      一只穿着玲珑绣鞋的小脚绷着脚尖拨了拨地上两个昏迷不醒的人,确认无误之后伸手扯下了挡在脸上的面纱。

      没想到正尘那小子平时不务正业研制的药粉关键时刻竟还能派上点用场。

      甩掉绊脚石,盛澈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回殿的路径依旧,可盛澈脚步还是故意比平常放慢了许多,她记得,路过御花园时有一段伸手不见五指的青石板路,比方才的假山道还要逼仄许多,入夜之后便鲜少有宫人行走。

      已经如此费心铺陈,只望身后之人莫要辜负她的美意。

      果然,待踏上青石板路之时,身后的脚步声便开始急切起来,但令盛澈稍许困惑的是,那脚步声……是否过于仓促明显了些。

      披风下藏好的弯刀已然出鞘,只等身后之人靠近。

      “盛九~” 一声略带颤抖的娇弱声音传来。

      那声音似曾相识却不甚熟悉,盛澈先是怔了一下,这才回过身去。

      薄如轻纱的月光下,映着冷光的匕首显的尤其突兀,毫无章法的朝自己腹部袭来。

      盛澈始料不及,下意识一把攥住近在咫尺的刀刃,匕首割破皮肉的声响让人心惊胆战。

      不过很显然,偷袭者并非习武之人,刀刃甫一见血就惊吓得先行松开了手。

      盛澈诧异的看着来人,默默在披风中收刀入鞘,又不动声色的将染血的短匕首踩在脚下。

      “怎么会是你?”她扯出袖口中的丝帕,一边包扎一边纳闷。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料到等来的竟是章晓芙。

      此时的章晓芙脸色苍白浑身打着哆嗦,双手绞在身前,竭尽全力道:“你回头了,你就是盛九!”

      “对,我是送青山盛九。”盛澈毫不顾忌,说至此处更是一头雾水:“怎么,我们两个以前也结下过什么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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