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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6、胭脂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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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箭四伏,危机丛生,杨觞不敢轻举妄动,后背靠着一处无法洞凿机关的拐角屏息静立,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只余片刻,里面又响起刀剑阻隔箭矢的声响和利矢抽回的簌簌之音,其间掺杂着精疲力竭的喘息声。
杨觞眼眸微瞪,立时挥舞着长剑冲进了洞穴深处。
随着他的行进,四处的暗箭犹如落雨一般铺天盖地而来,破风之声在窄长的洞穴中回荡,震的人肺腑钝痛。
终于,杨觞找到了被逼迫在一处碎石堆前的盛澈,此时正奋力阻挡鬼魅一般汹涌而来的暗器。
“小九,不要动!”
杨觞一边稳住声音一边步步靠近,始终没有停下脚步,“只要不挪动那些噬魂索就感知不到你的所在!”
盛澈缩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握刀的手隐隐发颤,是已近疲态之兆。
她方才被杨觞那件染血的白衣一路引进山洞,深知朗月明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万分警惕从未让墙壁上的暗器伤到她分毫。
“杨觞,不要再靠近了,里面的机关更多。”盛澈脑袋仰靠在碎石上提醒着来人,眼睛不断地在阴暗处游移,丝毫不敢有一丝松懈。
杨觞转着眸子环视四周,以极快的速度从地上捡起一把碎石朝四面八方扔去。
那些没有意识的冷兵器即刻做出反应朝着那些碎石的方向进攻,杨觞便趁此时机俯冲向盛澈所在的位置,直到一把抓住她消瘦的肩膀,才有了一丝双脚落地的安稳感。
“可有受伤?”
他用目光小幅度的梭巡着盛澈,只见她默默闭了闭双眼,胸膛微微起伏,并未有任何动作:“没有,朗月明的手段我还是了解一二的,这箭矢上定然涂了毒,我尽可能的都避开了。”
她说着,缓慢的从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个白玉药瓶,递过去的同时杨觞默契的用剑挡掉了一只飞来的利刃。
“这药可解百毒,你先吃着,有备无患。”
杨觞将药服下后微微侧首问道:“你进来多久了?”
“小半个时辰吧,被你的一件血衣引进来的,你哪?那封信信里装的什么?我的是令羽。”
杨觞低头扫过盛澈的腰间:“你荷包下的穗坠。”
盛澈一怔,手摸向荷包,忍不住呼出一口气,狠道:“真是无孔不入,这东西何时丢的我都不记得。”
“不重要了。”杨觞冷静的望着四周,手从身后摸向墙壁,竟微微有些发烫。
从进入这座山洞之时直到现在,他隐约感觉到这洞穴内异常的阴热,像是温泉之上渐起的潮气在慢慢弥散,只为将洞穴维持在春夏之交。
如今严冬已至,冷硬的山洞怎会有如此反常之态。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山洞石壁的四周应该还有穴室,引以热泉与炭火,长时间的保持着洞穴里的温暖。
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洞穴里有怕冷的东西。
思及此处,杨觞迅速挪动一步,几道噬魂索毫不犹豫的穿射而来,他猛的挥剑砍向锁链,剑刃划过冷铁,发出刺耳声响的同时带出了一道灼眼的火花。
一旁的盛澈忍不住侧目避开这光亮,自然也未能察觉到杨觞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恐。
而杨觞分明看到一环又一环的锁链之中穿插纠缠着一根赤红色的藤蔓,一直蔓延到箭矢之上,石壁上被凿出数不清的孔洞,像是只虎视眈眈阴森可怖的赤红色眼仁,眼仁之中盘踞游移着一条条染血的毒蛇,随时伺机而动。
怪不得会攻击活物,怪不得会随意伸缩,那些铁链箭矢不过是傀儡而已,操纵它们的
是蚀面花藤!
朗月明真的种出来了蚀骨覆毒的蚀面花,所以这处山洞就是传说中的胭脂煞!
这种煞阵是杨觞少时无意中从萧正道口中所知,而蚀面花则因为在建承王府探查后撞破朗月明在那处后院的阴谋,与风兮寒一起猜测而来。
至于风兮寒如何得知这天下第一剧毒,只能是从他的师父华准先生那里。
当年华准与朗月明拜于天下大宗苏遮云门下习医解毒,只不过朗月明为情所困走了歪门邪道,将苏遮云搜集大半生准备销毁的毒术给偷了去,自此一经入道,走火入魔,再无回头之路。
华准便在恩师的再三叮嘱下穷尽一生研制各种解毒之法,事到如今,终究是被朗月明练成了天下第一奇毒——胭脂煞。
所谓胭脂煞,是因蚀面花的藤蔓与花朵通体血红而起,自外形看去,纠缠环绕形成一方犹如捕兽网的密闭天地,形似女子涂脂抹粉时常用的胭脂盒。
蚀面花的藤蔓似有生机,可操控可游移,更是夜色越浓,毒性越强。
然而用以做胭脂煞的蚀面花十分娇弱难活,据风兮寒所说以人脸肉作土,以人眼珠作水,需千余成年男子的经血体魄为养料才可养成蛊种……
怪不得自朗月明出现在上京之后便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乞丐难民离奇消失之事,想必连那些开凿山体的工匠也无一生还。
他在山顶耽误了太多时间,入洞穴时早已过了晌午,加之入冬天黑得早,大约他们只余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能逃出生天了,若是一但入夜,这些鬼魅一般的藤蔓便会像是疯了一般将这洞穴中所有活物吞噬殆尽。
杨觞靠回角落,盛澈瞧着他道:“你看得出这是何机关?”
“听说过,名为胭脂煞。”
“倒是个好听的名字,”不知为何,盛澈意识有些迟缓,又尽力眨了眨眼睛才道:“只不过越好听越歹毒,最是朗月明的做派。”
“你有何不适?”杨觞察觉出异样,一颗心即刻揪了起来:“难道被这暗器伤到了?”
“我说过了,没有。”她咬了咬腮里肉以保持清醒状态:“找你的时候在迷障里徘徊了许久,吸了太多的毒气,所以有些麻痹,还是你聪明,晓得从山腰跃过去。”
杨觞松了一口气:“我确实在迷障中流连的时间不久,不过这迷障里掺了乌羽玉和洋金花,为的是醉人心智,至人迟缓,毒性倒是不大。”
“那我算是领教过,在建承王府之时。”
赵倾城当时烧了建承王府的时候她就中过招,也不知刚才吃的解毒药丸解不解得了这麻沸散。
说着她神色一顿:“坏了,恐怕那些来救咱们的暗卫要折在迷障里了。”
这些毒气虽不致死,但阻挠前来营救的暗卫却是绰绰有余,算着她二人已经来仰止峰三个多时辰了,洞穴外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恐怕如她所料了。
盛澈不禁苦笑着感叹一声:“咱俩躲了这么些年,终究是栽在了她手上,这次是不是死定了?”
“有我在你定然无事!”杨觞语气坚定道。
盛澈向来相信杨觞,只要他答应的事从来都是言而有信。
看着这昏暗潮湿的洞穴,她眸色不尽暗了暗:“从前觉得那是上一辈的恩怨我们没有资格插手,如今朗月明一再的置我于死地,等出去之后,绝不能再放过她了。”
说着轻轻撞了撞身边人的肩膀:“你当年就该听主父韫的话,将实情告知那毒妇,他们的恩怨倒是让我们俩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
杨觞此时正看着不远处出神,迟了几息忽然与盛澈道:“不要去招惹她,不管发生了何事你以后都不要去招惹她。”
盛澈饶有兴趣的侧目看他:“如此怯懦?不像你呀,你是怕我斗不过她吧,这不还有你嘛!”
说话间,盛澈只是轻轻动了动肩膀,两道利刃便飞驰而来,杨觞挥剑挡下,心跳跟着越发的不安。
这些藤蔓越来越敏锐了,看来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怎么会……”盛澈如今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动了那些个毒蛇。
“胭脂煞就是如此,天色越晚越躁动,子夜时分便会跟疯了一般在这洞穴中尽情攀附,不留活口。”杨觞将剑横在盛澈身前,低声道。
“你怎会如此清楚?”盛澈疑道。
杨觞目色沉凝,简略道:“少时听萧先生和老寨主提起过。”
怪不得哪!
盛澈心想当年她爹总是将杨觞带在身边,当做是亲儿子一般言传身教,想着若是她学不出来也可由杨觞庇护一二,那时可没少带着杨觞和她长见识。
约摸着她那时才四岁吧,杨觞都八岁了,自然记得事比她多一些。
她使劲咬了咬舌头,却好像无济于事,毫无痛觉:“可有法子出去?估摸着离日落也就不到一个时辰了。”
杨觞看着墙壁上攀附的那些愈发狂躁的赤红藤蔓,眸子不知为何也被染上了意味不明的血红。
他忽然攥紧盛澈的手,斩钉截铁道:“我一定会带你出去。”
将要起身之际,他的手被一股极其坚持的力道拉住,再一次确认道:“你真的有法子?不要逞强。”
那道盯着他的目光带有明显的探究,但凡他有一丝一毫的破绽都会被发觉。
杨觞沉住呼吸,话语与寻常一样甚少波澜:“信我,风兮寒给过我蚀面花的解药,我也记得萧先生说过如何破这煞阵。”
盛澈这才松开手:“去吧,我暂时还抵挡的住。”
杨觞早已在方才洞穴明亮的一刹那找到了蚀面花藤的母株,在洞穴最深处的岩壁上,主茎缠绕着一块巨石,每一根须径下都吸附着一颗腐烂发黑的头颅,堆叠成山用来滋养这毒藤。
毒箭犹如落雨一般袭来,毫无章法与方向,盛澈尽力抵挡,丝毫抽不出精力去关注杨觞,因为她知道,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杨觞最大的帮助。
杨觞披荆斩棘终于费力靠近蚀面花的母株,那母株根茎粗如树桩周身尖刺无数,却毫无招架之力,虽可以砍掉,但万千藤蔓也会瞬间收缩,将他们俩包裹其中,玉石俱焚。
若是他没记错,若是萧先生所说之法可以破解……
杨觞深深吸了一口气,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只回头看了正在竭力抵挡毒箭的盛澈一眼,转身毅然决然的将掌心抵在了母株的毒刺上,那些毒刺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孩,瞬间拼命的吸食着靠近它们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