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入宫》乌贼久

314、一封信

　　这天下皆知医圣华准医术超凡，生死人肉白骨；毒后朗月明毒术天下无人可敌，见血封喉。
　　却甚少有人晓得他们曾师出同门，这也是凌与枫暗中调查朗月明与建承王的勾当时无意间得知。

　　既是如此，华神医定然有破解朗月明毒术之法。

　　朗月明曾以一人之力毒杀一整座城池上万的将士百姓，如今又与赵胤封暗中勾结，赵倾城不得不未雨绸缪。

　　凌与枫此去，便是为求华老先生出山，只不过先生年迈，已经不起千里迢迢车马劳顿，却也将所有解毒的药方倾囊相授，让凌与枫带回上京。

　　亥时一刻左右，运粮的队伍在军营沿路设置的火把照耀下陆陆续续抵达，盛澈一身冷银色铠甲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惹眼。

　　杨觞一下马，她便激动的冲上去抱住他猛拍了两下后背：“阿离都飞回来一日了，我算着时辰你该昨日就到的，一路辛苦了。”

　　杨觞目光不经意看向不远处的高大身影，也只是适可而止的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它沿路猎杀了不少林鸟，我训了它两句就赌气先行飞回来了。”

　　“这小家伙脾气是越来越大了。”盛澈眺望了一眼站在哨岗架顶那只昂首挺胸的海东青，漆黑夜幕之中唯有那双眼睛明亮又尖锐，不时转着脑袋环顾四周，比站哨的士兵都要机警。

　　二人说话间，赵倾城走近，杨觞拱手行礼。
　　“参加陛下。”

　　“一路归来可有异样？”赵倾城状似随意的问道。

　　他知道那些埋伏过的痕迹可能瞒得过士兵，却一定瞒不过杨觞。

　　这话的意思便是在提醒他，此事不要让盛澈知晓，他会暗中解决。

　　杨觞心领神会，淡声道：“一切安好。”

　　“那便好。”赵倾城转身朝孙魏下令：“粮草尽快装入粮仓，加派人力看守，切莫再出现先前之事。”

　　杨觞一身风尘仆仆，自行回营帐梳洗一番，刚换了身干净素白的袍子，便听营帐外响起盛澈的声音。
　　“我进来啦！”

　　说话声是随着动作一起的，并未打算等帐内之人的回应，她在杨觞这里向来不太注重男女规矩，多多少少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熟络亲近到不自知了。

　　盛澈手里端着盘考好的羊腿，旁边还有碗热汤：“老李头今日宰了几只羊，我顺了条羊腿跑后山给你烤的，这是他炖的羊汤，手艺确实没话说，这人救的真是值了。”

　　说着将托盘上的汤端到矮桌上，烫的她忍不住拿手摸耳垂：“快尝尝，羊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杨觞看着她坐在矮桌对面，用小刀剔着滋滋冒油的羊腿上的肉，片几块放在他手边的盘子里，又片一块塞自己嘴里，笑着道：“我烤的火候正好，又香又嫩，你快尝尝啊。”

　　杨觞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进嘴里嚼了几口，才道：“陛下哪？”

　　“在我营帐里，凌与枫回京了，正在禀报蜀中的政事。”

　　“你不能在我的营帐里多待，快些回去吧。”杨觞低头喝了口羊汤，汤太热了，烫的舌尖有些发痛，他微蹙眉心，并未声张。

　　等他再抬头，眼前多了一把小短刀，刀尖上挑着一块肥滋滋的羊肉，还冒着热气：“有点热，你吹一吹再吃，别再烫到了。”
　　说着，肉已经递到了他嘴边。

　　杨觞顿了顿，张口咬住那块肉。

　　他们俩实在是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间的一举一动对方都了如指掌，也理所当然到赵倾城即使花再多的时间和精力也无法企及。

　　可又能如何哪？

　　“好吃吗？”盛澈满眼期待的问道。
　　“好吃。”

　　盛澈又开始低头片肉：“他哪会如此小气，我来陪陪我兄长他可管不着。”

　　杨觞看着她偷笑的模样，经久不散的怅然若失一时间消融了不少。
　　只要她过的开心，他如何都好。

　　盛澈将整只羊腿片完，自己也快吃饱了：“你此行辛苦了，先休整两日。对了，我听士兵们说，无黛山离这里不远。”

　　杨觞一怔。

　　盛澈笑着道：“你忘啦，你说想要去看无黛山的日出，我们得找个月朗星稀的日子去看，不然云雾太浓指不定瞧不见日出哪！”

　　杨觞忽然间沉默不语，盛澈纳闷的盯着他：“你自己说的都给忘了？”

　　“没忘。”他抬起头，难得淡淡一笑。

　　说是管不住她，赵倾城却还是寻了个由头找来了杨觞这里，没几句话的功夫便将人带走了。

　　杨觞也寻了机会，私下去找了凌与枫。

　　有些事是该互相通晓一二了，毕竟如今同仇敌忾，想要达到目的自是要通力合作。
　　只不过小九性子急，沉不住气，还是先不让她知晓得好。

　　天还未亮，赵倾城便带着侍卫和刚刚归京的凌与枫离开了军营，经过上次粮仓失火陛下重罚之后，如今近郊十万大军军心稳固，唯新任统帅马首是瞻，其中不乏一批旧面孔，便是当时被留在芜山的百十名新兵，他们或是家中独子，或是家有幼儿。

　　芜央城一战盛澈带去的三千人马近乎全军覆没，那百十余人的命算是盛澈保下的，如今再遇救命恩人，一个个感激涕零，发誓誓死效忠盛将军。

　　盛澈不知这百余人是不是顾牧和故意选进的十万大军，但经他们私下口口称颂，如今她在军中威望甚高，甚至连多年扎根军营的孙魏都忍不住偷偷骂他们是一群只识新恩不念旧情的白眼狼。

　　不过这就是盛澈期望的结果。
　　她要的是这十万大军为她所用，即使没有那道兵符。

　　如今挑选出来的千夫长百夫长们已经在盛澈手底下蜕了三层皮了。

　　孙魏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前训出来的一群精悍强干刚正守纪的兵头子，如今一个个的带着手下的兵学起来歪门邪道。沙场操练的时候群殴乱斗，一大清早不练把式去跑山，跑了山回来顺手还能带回点野味，兵部发放的兵器又不是不够他们用的，还一个个用自己俸禄买点短鞘暗刀什么的藏靴子里别腰间。

　　短短两个月不到，在是个人都犯懒耍滑的寒冬腊月，这些个小兵竟然一个个精壮了一圈，身手矫健不说，性子也比从前皮实了不少，没见哪个乱斗时打输了就恼羞成怒要死要活的。

　　陈钧乔前几日来巡视过一回军营，站在那一排排脱胎换骨的士兵面前久久不语，孙魏还以为是师父瞧不惯这三教九流野路子训出来的兵，刚准备上前宽慰几句，哪知就得了他师父一顿数落。

　　反正他师父一直都瞧上他，他没他师兄秦淮稳重，也没顾大将军骁勇，说来道去他也认，他在这群师兄弟里确实不算出众。

　　但是那日师父却罕见的提了一句他的大师兄。
　　说他大师兄带兵也是野路子，却带的比任何一个军营的都好。

　　这点孙魏就很是不服气了，这小丫头怎么能和他大师兄比？

　　他大师兄可是东元的战神！

　　虽然他拜入师门的时候大师兄已经不在了，但大师兄天神一般的辉煌战功却还是能从秦淮那几位师哥口中闻悉一二。
　　只能说……天妒英才。

　　自打师父夸盛澈带兵有大师兄的英姿风范之后，孙魏有事没事就跟盛澈身后看她练兵，盛澈时常调侃他是想要偷师，孙魏年纪虽大但脸皮也厚，大大方方的承认，时不时的写封信给秦淮，让他也去粕取精将西北那群兵也练壮实点，免得输给个小丫头片子。

　　寒冬的京郊冷到吹过脸庞的风都像是刀子刮的一般，本不算远的车马路程也因大雪积道变的寸步难行，盛澈时常留宿军营却不想赵倾城连夜奔波，便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在军营三日便也会在皇宫三日，那三日答应在赵倾城身边寸步不离，白日里换上侍卫服堂而皇之进出勤政殿，入夜扮作小太监潜进乾清殿。

　　赵倾城尝到了甜头，自然也不再整日粘着她。

　　今日又到了她出宫的日子，下了两天两夜的雪也刚好停了，盛澈从北兴门出去，一路沿着护城河走，到了杨觞的别院发现大门紧闭，门锁是从外面扣住的。

　　兴许人还在军营里，他孤家寡人一个活的最是自在了，想去哪去哪。

　　她沿路返回，这些日子坐骑一直是三千里，方才被她拴在护城河路口的茶舍那里。

　　深冬时节，百姓们没得耕作，为了养家糊口在护城河对岸支起了不少的小摊子，有卖馄饨和阳春面的，也有卖糖葫芦和蜜枣糕的，盛澈从吆喝声里听到有人叫卖烤红薯，打巧离茶舍不愿，她便多走了几步买了两个，用油纸包着放在了马匹侧面的兜袋里。

　　杨觞这人吧，没什么特别的喜恶，不过盛澈从小就知道他喜欢吃烤红薯，因为他每次从粉黛苑将自己提溜回送青山的时候，都会买个烤红薯让她路上吃，当然自己也会吃。

　　这个摊子的烤红薯闻着又香又甜，杨觞应该会喜欢。

　　放好红薯解了缰绳，还没来得及上马，便见茶舍跑堂的往她这边走来。

　　盛澈以为是她经常将马拴在茶舍旁碍着他们生意了，掌柜的差小二来要点银钱，便低头从荷包里摸出两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一块赏你，另外那块够栓马钱了吧。”

　　店小二先是一愣，赶忙和和气气的接了过来：“谢过公子打赏。”
　　说着又从挂在脖子上装杂物的布兜子里掏出一封信：“公子许是误会了，是有人让小的给公子送这个。”

　　盛澈稍有警惕的接过小二手里的信封，只感觉里面除了信笺还有个小物件跟着晃了一下。

　　她将信封里的东西倒了出来，先跌进掌心的竟然是送青山的令羽。

　　她赶忙展信，只见上面简单的一行小字。

　　若想救杨觞性命，只身前来仰止峰。

　　落款的单字令盛澈瞠目欲裂。
　　——朗

　　朗月明还是找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