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入宫》乌贼久

281、三司会审

　　盛澈微怔，却听惜错接着道：“先皇后知道岳惜岚与申屠大人相知相恋多年，崩世之后留下一道密旨将岳惜岚秘密送出宫，或许是申屠夫妇觉得亏欠先皇后，便将恩情还给了娘娘。”

　　“那与我何干？”盛澈很是不解，她与先皇后并无交集，若说还恩情，直接还与陛下不是更好。
　　可在凌与枫这件事上，申屠似乎并未卖陛下的面子，更何况是她。

　　惜错眼眶隐隐泛红，仔仔细细打量着小主子的眉目：“有些事，说不清的，许是申屠夫妇从娘娘身上看到……看到了故人的影子。”

　　盛澈迟疑了一瞬，终于还是落入了惜错编织的谎言之中。
　　“难道我是哪里与先皇后有几分相似？”

　　惜错缓缓点头：“先皇后仁义，对下人也很体贴，临走之前将近旁所有人的去处皆安置妥当才闭了眼，娘娘今日为了凌与枫屈尊来求，或许让申屠夫妇念起了先皇后的好。又或者娘娘所说的话打动了申屠大人。据奴婢所知，申屠大人虽固执，却也明是非，大都统的事如今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即便想要徇私也难如登天，前些日子找他来求情之人定然不在少数，贸然答应只会遭人指摘，他必定要权衡是非利弊，娘娘碰巧此时开口，大人借势应下，想来是有了应对之法。”

　　此番说法确实在理，不然盛澈也想不通申屠为何忽然松口答应，她从未与这夫妇二人打过交道，事态如此转变绝非偶然。

　　不过惜错姑姑最后的话却也提醒了她：“凌与枫的事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如今百姓看着，朝堂盯着，陛下若是出手袒护，定然招至非议，如今找申屠主审，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解开困局？我如今来求，也只是想让凌与枫少遭些罪罢了。”

　　罗刹院那些个审讯的手段盛澈见识过一二，就算是凌与枫恐怕也撑不了几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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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大理寺天牢的尽头，天字监牢内的床铺上坐着一人，脊梁挺拔正在闭目养神，一身周整的绛珠色麒麟官服纤尘不染，冷静自持到与不远处传来的凄惨叫声显得格格不入。

　　一道轻缓的脚步声渐起，最后停在了天字监牢前。
　　凌与枫缓缓睁眼：“大理寺监牢的巡防竟然如此薄弱。”

　　杨觞右手持剑，淡然道：“天底下我进不去的地方，不多。”

　　凌与枫起身走至监牢的围栏处，与杨觞相视而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的好，我们长话短说。卢让的事是你做的？”
　　杨觞只是点了点头。

　　只见凌与枫视线定在他持剑的右手上，不尽笑道：“建承王哪是这么好离间的。”

　　“我只听命行事，别的一概不管。”杨觞又道：“既然你听说了卢让已死，自然也该知道建承王举荐了申屠的事，明日三司会审，建承王也会到场，陛下让你只管咬定并未通敌，剩下的一概交于他便好。”

　　凌与枫忍不住苦笑：“看来明日我是免不得褪一层皮了。”

　　“也未必，或许会有转机。”

　　“放心，我皮糙肉厚还不至于被屈打成招，就算是死，也得撑个三五日。”凌与枫理了理官服袖摆。

　　杨觞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忽然道：“还有一事，是小九让我带给你的。”

　　凌与枫立时抬起头，眼中有些许期待。

　　“冯和槿已经平安到达西昭，至于你的事，小九在回信之时并未提起，你尽管放心，他不会回来送死的。”

　　凌与枫提起来的心随着杨觞的话终于落下，片刻才道：“替我谢过小九，是我当时误解了她。”

　　“道谢的话等你出去了自己说与她听，我不会转达。”

　　凌与枫朝天牢的拐角处看了一眼：“天牢每半个时辰轮换一次守卫，你还是不要多做停留了。”

　　杨觞打量着四周，问道：“收缴的兵器一般会放置在何处？”

　　凌与枫稍有迟疑，却在此时听到了牢房外整时更鼓的响动，他来不及多想，随即道：“大理寺东南角有一处青瓦阁楼。”

　　杨觞点头，在一队巡逻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中，轻点地面翻身上梁，身影没入天色之中。

　　第二日，巳时一刻，大理寺正堂之中，刑部尚书吴宗齐居于左侧，督察院都御史鄢司居于右侧。主审的位子上，则是坐着甚少与人前露面的申屠，以肘撑桌，指尖摩挲着黑纱眼罩，冷肃的盯着堂下，不发一语。

　　在座各位皆是历经两朝的元老，对于申屠这种臭德行早已见怪不怪，只等受审之人前来。

　　这时，建承王携霍竟步入正堂，申屠蓦的抬眸。
　　“王爷且慢！”

　　其余两司的主事早已站起身恭敬相迎，只有申屠依旧安稳的坐在位子上，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我的规矩王爷应该听说过，王爷身后的护卫就不要入内了。”申屠不冷不热道。

　　二人目光短暂对峙，建承王抬起手与身后的霍竟道：“你在门外候着。”
　　“属下遵命。”

　　不消多时，堂外响起了铁链叮当的碰撞声，凌与枫戴着镣铐出现在厅门前。

　　“大都统，卑职们无令不得入，只能给您戴上枷锁，得罪了。”官差将凌与枫押送到门前，便自行退至一旁。

　　凌与枫抬脚一步步走入正堂，淡然自若，不卑不亢。

　　只是冷铁不合时宜的撞击声还是毫无遮掩的向众人昭示着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后生如今只是个生死难料的阶下囚。

　　建承王居于主座之后，斜倚着座位，淡漠的看着堂下之人，凌与枫波澜未动，倨傲自持的立在正中。

　　申屠动了动身子，枯槁沙哑的声音响起：“敢问大都统，可知冯和槿如今身在何处？”

　　凌与枫暗暗收紧拳头。

　　申屠此人断案手法怪异，向来只问三句，从不拖泥带水，囚犯只言片语间便可辨别真伪，若是得不到想要的供词，罗刹院里有的是让人开口的刑具。

　　只不过，没说实话之前，犯人死不了，说了实话之后，犯人活不了，这是他的规矩。

　　近些年，他甚少亲自出马，便偶尔也有一两个从罗刹院里活着出来的，只不过，浑身伤病，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凌与枫明白，若当下他开口说了实话，冯和槿便要顶罪，因为他人确实在西昭，若他撒谎，那便生不如死。
　　这是摆在眼前的抉择。

　　“不知。”他正视申屠，沉稳道。

　　申屠嘴角微不可查的啧了一声：“冯和槿作为御前侍卫副统领已有半月未曾在宫中现身，大都统可知为何？”

　　凌与枫深吸一口气：“被我囚禁在了府上。”

　　此言一出，左右的主事立时有了动静，刑部尚书吴宗齐看向建承王的方向，随后默默点头，转而开口道：“敢问大都统为何要囚禁……”

　　“吴大人！”一道刺耳的声音将他的话打断，申屠毫不客气道：“私事便私下询问，少来耽误我的功夫。”

　　吴宗齐脸色顿时难堪不已，都御史鄢司缓和道：“吴兄身为刑部尚书，问的自然也与本案有关，怎会是私事哪。”

　　申屠哂笑一声，谁都不放在眼里：“督察院主掌监察弹劾及谏议，何时通晓审讯之法了，莫不是觉得同为三法司便真以为自己断的了案吧。”

　　“你……”鄢司被气得猛的站起身：“申屠，你休要欺人太甚，陛下命我二司前来一同督审，你哪来的权利独断此案，况且王爷还在，莫要失了尊卑。”

　　“尊卑？”申屠笑道：“我罗刹院里何时有过尊卑，只不过多的是从高处跌落泥沼的罪人，其中不乏督察院弹劾入狱的权贵，如今鄢大人要与我谈论尊卑了？”

　　鄢司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听申屠又道：
　　“王爷举荐，陛下降旨，我本不是三司之列如今却在主审之位，若是二位大人有异议，尽管去让陛下免了我，省的我淌这趟浑水。若无异议，就不要阻碍我审讯，罗刹院有罗刹院的规矩，若二位想要见识一下……”
　　申屠顿了顿：“不过，我劝二位还是不要见识的好。”

　　吴宗齐与鄢司面面相觑，无一人再敢开口。

　　此时，建承王沉声道：“申屠，继续。”

　　申屠并未回身，只是于座位上颔首示意。

　　“大都统应该知道我的规矩。”申屠说着不动声色的看向堂外。

　　堂内几人皆等着申屠询问最后一个问题，凌与枫的清白生死，即在眼前。

　　“众位大人，卑职有要事禀报！”一身着刑部官服之人忽然出现。

　　霍竟此时正等在堂外，上下打量眼前这位气喘吁吁的都官郎中，貌似确有紧急之事。

　　吴宗齐听出是他刑部的手下，率先起身：“有何要事，等审讯结束再禀。”

　　“等不及了，大人！”都官生怕担待不起后果，直接大喊道：“有一西昭武士自称是偷盗京畿防御图之人，如今已经被我们羁押在刑部，急等吴尚书决断。”

　　吴宗齐震惊不已，回头看向申屠。

　　申屠波澜不惊道：“真是巧了，这时候来了个自首的人。”

　　话语间，他眼神与堂下之人交汇了一瞬。
　　凌与枫似乎看到了申屠嘴角的笑意。

　　“大人，巡防营有事禀报！”又有一士兵疾步而来，并未等里面的人回话，即刻又道：“有人强闯城门，伤了不少性命，最后被守卫拿下，卑职们在那人身上搜到了一卷防御图，无法辨别真伪，还请大人们定夺！”

　　申屠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像是被大火燎烧过的声音极其刺耳：“大都统当真是得人心哪，竟接连有人舍命来救。”

　　凌与枫下颌线条紧绷，反驳道：“此事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