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入宫》乌贼久

279、岳惜岚

　　盛澈偷摸踩了身旁的暗卫一脚，转而挤出个笑容：“我听见书房还有人，就想着先等一等。”

　　“是舅舅在里面，无妨。”说着不动声色的看了暗卫一眼，命他退下。

　　偷听别人谈话属实不是君子之举，更难堪的还被抓了个正着，盛澈一脸局促的由赵倾城拉着手腕走了进去。

　　“舅舅。”盛澈朝顾牧和微微颔首：“舅舅不是去豫鲁挑选科考的试官了吗，何时回来的？”

　　顾牧和温声道：“昨夜，上京出了如此乱子，臣自当尽快回京为陛下分忧，不知娘娘前来，所谓何事？”

　　“我……我来看望陛下。”盛澈下意识的瞟了赵倾城一眼。
　　想问的话如今也不必再问了，方才在门外偷听的足够解答她心中的疑惑。

　　赵倾城握住她的手：“舅舅知晓内情，你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

　　盛澈踌躇了片刻，隐晦道：“东华门……是杨觞？”
　　赵倾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加上方才偷听来的话，盛澈笃定了心中所想：“如果找不出西昭的探子，那位申屠大人可会放凌与枫一马？”

　　赵倾城沉默许久，只道：“自罗刹院建立以来，关押过各种权贵恶徒，甚至包括燕王。”

　　盛澈隐隐皱眉。
　　燕王名为赵景祁，靖祯帝第六子，赵倾城的哥哥，据说他是染病离世的。

　　赵倾城沉吟几息，冷漠道：“因其母庄妃勾结宦官谋害先帝，燕王连罪被父皇秘密关进了罗刹院，第二日燕王便招供是他唆使庄妃投毒，只为篡改诏书谋夺皇位。”

　　“然后哪？”盛澈听出另有隐情，看来燕王并非病死的。

　　“燕王确实招供了，却也因受不住罗刹院的刑罚，吞铁而亡，当时审讯之人正是申屠。父皇觉得这是家丑，便对外宣称六哥是病死的。”赵倾城道。

　　盛澈终于明白了赵倾城方才所言，申屠大人为何不会放凌与枫一马，他连皇子都不会手下留情，何况是有卖国之嫌的臣子。
　　她沉默片刻，眼神一暗：“死人还怎么审案，那就把申屠也杀了。”

　　如此狂悖的话，属实不该从盛澈口中说出，赵倾城忍不住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顾牧和。

　　不知舅舅是否仔细调查过澈儿的身份，应该还没查清，若是得知了，也不会对澈儿如此宽容了。

　　而顾牧和此时正一脸慈爱的注视着盛澈。
　　这丫头，耍起狠来简直和她爹如出一辙。

　　赵倾城私底下扯了扯盛澈的衣角，示意她现下还有旁的人在。

　　她这才意识到不妥，忙收敛起狠色，朝顾牧和笑了笑：“不过申屠确实是忠臣良才，死了可惜，或者舅舅是否有好办法，毕竟那申屠与舅舅年纪相当，应该也共事多年了。”

　　顾牧和看着她，淡淡一笑：“确实有一办法，或许可以一试。”

　　赵倾城微怔：“可舅舅方才不是……”

　　顾牧和轻轻抬手：“陛下，明日便是陈老将军八十大寿了，申屠明日定然会去贺寿。”

　　“可朕从未听闻申屠与陈老有交情？他因外貌从不现身如此场合，又怎会去赴宴哪。”赵倾城有些不解。

　　顾牧和却笃定道：“他明日一定会去，陛下可是忘记了，申屠夫人是陈老将军的弟子。”

　　赵倾城恍然若悟。
　　难道舅舅是想让陈老将军通过申屠夫人去周旋审案之事？

　　这时，顾牧和又道：“陈老将军十分喜爱皇贵妃，不若明日请皇贵妃与臣一同前去赴宴，以表陛下对陈老将军一门的器重。”

　　赵倾城稍有迟疑，却听那边澈儿已经应承下来：“老爷子八十大寿？那我自然要去的。”

　　“那我将手上的政务推一推，明日陪你一同前去。”赵倾城跟着道。

　　顾牧和道：“陛下应以国事为重，臣随皇贵妃前往便好。”

　　赵倾城微微一愣。

　　“你就好好在宫中处理政事吧，让舅舅陪着我就成，再说了你一去人家老爷子还怎么坐主位？少去抢风头。”盛澈笑眼弯弯的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她就是想自己跑出去喝大酒，若是赵倾城在，谁还敢靠近她。

　　顾牧和的计策若是成了也只会拖延一段时间，那探子如今恐怕已经逃回了国，若想在西昭境内将人抓回，简直比登天还难。为保万无一失，赵倾城还是书信一封，命使臣秘密送往了西昭都城。

　　第二日，盛澈盛装打扮，又带了一马车的贺礼，开开心心的去了陈府。

　　不过，她还在自己那架马车的夹层里藏了个包袱，里面放着一身男子常服，等酒过半巡，她就佯装醉酒溜出来，听巡逻的侍卫们说千仙阁又来了一批可人的官妓，长得那叫一个水灵，那她高低是要去瞧瞧的。
　　只是瞧瞧，绝对不上手，她道貌岸然的在心里给自己三令五申了一番。

　　陈钧乔的府邸虽不如顾府恢弘气派，但也算是皇家御赐，所以车程离皇宫不算太远，赵倾城嫌正尘毛手毛脚这次将他给留在了交泰殿，而是命惜错姑姑陪同。

　　一下马车，便瞧见顾牧和立在陈府门外，似乎是在等她。

　　盛澈快步上前，发髻上的步摇跟着一步三晃：“让舅舅久等了。”

　　顾牧和温声道：“舅舅也是刚到，澈儿，今日来陈老府上贺寿的人很多，陈老结交甚广，其中不乏三教九流，你待会儿便随舅舅留在内院用膳，不要随意走动。”

　　顾牧和从未如此亲近的称呼过她，盛澈先是一愣，随即乖巧道：“一切听从舅舅安排。”

　　惜错候在一旁，默默朝顾牧和躬身行礼，顾牧和颔首回敬。

　　盛澈在二人之间梭巡一番。
　　俩人貌似认识，不过也不奇怪，惜错姑姑是太皇太后的人，自当是见过的。

　　入了正堂，盛澈在一众注视下谦敬的与陈钧乔道贺了几句，便被陈老的大儿媳请去了内堂。虽说皇贵妃身份尊贵，却也是女眷，陛下并未驾临，皇贵妃必然不可随众人在外厅抛头露面。

　　其实陈钧乔并不晓得盛澈会亲自前来，索性在他的独院里摆了一桌。今日不能抛头露面的，可不止她一个。

　　顾牧和在前厅与众位寒暄了片刻，就只身前往陈钧乔的院子，轻车熟路连个下人都没带，一瞧平日里就没少来拜访。

　　刚踏进院门，只见盛澈正坐在西北角的凉亭里，侧着头欣赏那开了满枝的杏花树，惜错在一旁伺候，见顾牧和走近，随即行礼。
　　“见过顾大人。”

　　盛澈这才稍稍回神，脆生生的喊了句舅舅。

　　“怎么不进去？”顾牧和朝紧闭的房内看了一眼。

　　盛澈道：“听着里面有人，我怕是不认识，便没进去。”

　　顾牧和猜到了里面的人是谁：“确实还不认识，却是你想见的人，走，舅舅带你过去。”

　　盛澈迟疑一瞬，下意识的跟上了顾牧和的脚步。

　　一推开房门，盛澈随即明白了顾牧和的意思，确实是她想见的人。

　　屋内的方圆宴桌旁坐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约莫和顾牧和年纪相仿，盛澈自踏进房门，目光便没从那男人身上挪开。

　　满脸刀疤，黑罩遮住左眼，纵长的浓眉没入鬓发，仅剩的右眼打量起人时却透着杀气腾腾，后背挺直如松柏一般，整个人不怒自威，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申屠大人还能是谁。

　　那他旁边的女子，应当是他的夫人了。
　　申屠夫人真是好胆量，竟然敢嫁给这么个活阎王。

　　见有人进门，申屠连站都没站，只是朝顾牧和微微颔首，申屠夫人却起身欠欠身子：“大少爷。”
　　随即，再与盛澈身后的惜错互相点头示意。

　　这看样子在场的除了自己以外，全是旧相识。
　　她倒是显得多余了。

　　顾牧和道：“你早已离开顾府，以后不必再行礼了。”

　　“一日为仆，终身为奴，惜岚从不曾忘记大小姐和少爷对惜岚的恩情，往后还是如此称呼吧。”申屠夫人柔声道。

　　顾牧和淡道：“随你吧，今日咱们都是陈老将军的座上客，便不要拘礼了。”

　　申屠夫人点头应下，却也不忘还有旁的人在。
　　“这位是？”她看向盛澈，周到的询问。

　　顾牧和回身，示意盛澈走上前来：“这位是盛皇贵妃，如今是惜错的主子。”
　　转而道：“澈儿，这位是申屠夫人，岳惜岚，曾经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

　　这就是赵倾城口中那位武功极高，后来离宫隐退的掌事姑姑，怪不得敢嫁给申屠，感情也是位奇人。

　　盛澈虽有些惊讶，面上却还是淡定：“久闻申屠大人威名，申屠夫人也是女中豪杰，今日终于得见了。”

　　岳惜岚却迟迟未回敬，直直凝视着盛澈的面庞，看的盛澈浑身不自在。

　　许久，申屠走上前揽住岳惜岚的肩膀，岳惜岚才仓猝道：“妾身失礼了，皇贵妃安好。”

　　“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拜寿并未提前告知陈老将军，确实有些唐突，与申屠大人和夫人同席，不知二位是否介意？”
　　话落，盛澈浅笑着看向申屠。

　　今日说话如此谦逊，全是因着不能得罪了申屠，凌与枫的命如今可全攥在他手里了。

　　申屠还是没开口，只是看了自己夫人一眼，只听岳惜岚笑道：“能与娘娘同席是妾身夫妇的荣幸，娘娘快请入席。”
　　说着，忙招呼盛澈入座。

　　盛澈稳稳当当的坐下，心里也有了盘算。

　　看来这活阎王惧内啊，怪不得舅舅要从申屠夫人这里入手，应该还是有机会说服申屠手下留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