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入宫》乌贼久

260、栗子糕

　　顾牧和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身男子装束站在殿门口，有些局促的踌躇不前，只是淡淡笑了笑。
　　“皇贵妃安好。”

　　盛澈就这么杵在门口不知要不要踏进去，路上本已经想好要去声讨赵倾城的话一时间无从出口。

　　赵倾城将鹰卫派出去就已经料想到这个小祖宗会回来发脾气，却刚巧碰到舅舅早朝留下来商讨内政，也不知她会不会在舅舅面前给自己留些颜面。

　　“我……我来陪陛下用午膳。”盛澈突兀的解释完，又觉得自己这身打扮和刚才进来的架势如此圆说实在过于牵强，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既然顾大将军在这里，那我就不打扰二位议事了。”

　　“无妨，”顾牧和看了赵倾城一眼，解围道：“陛下留臣今日在宫中用膳，不知娘娘可否赏光，上次家宴娘娘赐了臣许多珍宝，臣还没来得及谢过。”

　　一旁的赵倾城忙添了句：“舅舅难得留宫中一次，澈儿向来对舅舅崇敬有加，定然是要答应的。”
　　有顾牧和在，想来盛澈也不会让他太过难堪，等午膳的时候他趁机好好解释一番便是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盛澈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来：“方才实在是失礼了，要不我回去换身衣裳吧。”

　　“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束。”赵倾城上前去牵她的手。

　　可盛澈心里还憋着气，不动声色的甩开，径自往博古架那里去，装作不想打扰他们的模样。

　　赵倾城攥了攥空荡荡的手心，有些无奈的朝顾牧和笑笑：“她向来小孩子心性。”

　　“娘娘年纪还小，陛下是该让着些。”顾牧和淡声道。

　　赵倾城先是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陛下传话今日顾大人与皇贵妃同留勤政殿用膳，春满这边自然万分上心，离着午膳还有大半个时辰便已经亲自去御膳房盯着了。
　　午时一刻，御膳房的宫人手里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春满则站在膳桌旁摆饰着菜肴。

　　盛澈瞧见人来了也不过去，就站在博古架前装模作样的把玩着一方小雕件，赵倾城看看已经等在一旁的顾牧和，轻咳两声，盛澈纹丝不动，他只好走过去。

　　“我给你赔礼道歉成吗？”赵倾城弯起身子将人罩住，凑近她小声求饶，很明显不想让顾牧和听到他们小夫妻之间究竟闹了什么矛盾。

　　盛澈不为所动，嘁了一声：“有你这种说话不算数的吗，别以为顾大将军在我就要给你留面子。”

　　赵倾城将手搭在她肩上轻轻捏了捏：“你要听我解释。”

　　“行，免得我再冤枉了你，你倒是给我解释清楚了。”盛澈气得拧了拧身子，愣是没从他手里挣脱开。

　　“前几日京畿大营禀报说抓住了西昭进城的探子，而且骑羽还有些余孽未除，恐怕他们也会趁机混入上京，一群穷途末路之辈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出入皇宫招摇惯了，万一被有心人盯上怎么办，我必须找人看紧你才能心安。”

　　盛澈回头看着他，没说话。

　　赵倾城伸手捏捏她的脸：“若不然，还有条路给你选。”

　　“说来听听。”她拍掉赵倾城作乱的手。

　　“那你以后不要轻易出宫，除非是我陪着。”

　　盛澈急道：“你整日忙的连睡觉的空都没有，哪有时间陪我出宫散心，不想让我出宫你直说啊。”

　　赵倾城耸耸肩膀，不置可否却又寸步不让。

　　盛澈拧着眉头，许久才妥协道：“行吧行吧，先让私卫跟着，你也赶紧把那些余孽抓住，免得我溜出去玩一趟天上地下十几个人跟着。”

　　赵倾城勾唇一笑，凑过去亲了她一口：“乖。”

　　三个人落座时，顾牧和瞧得出盛澈已经被哄好了，连这点都和她娘很像，说两句便不会再气了。

　　往常只有陛下与娘娘一同用膳时春满是不在旁伺候的，陛下喜欢一应包办，如今顾丞相在，他怎么也得留下来等主子开口才敢退下。

　　赵倾城看了一眼菜色，很是满意，春满记性还算不错，有好几道菜是舅舅从前爱吃的。
　　“嗯，一会儿下去领赏，难得你小子记的舅舅的口味。”他朝着春满道。

　　换作从前还好，如今春满哪敢抢这功劳，忙低头道：“陛下折煞奴才了，其中几样菜不是奴才准备的。”

　　盛澈本已经举起来的筷子默默放了下来，看了看其余二人，只等后话。

　　“谁备的？”赵倾城问道。

　　“回陛下的话，”春满撩起袖子，掌心向上指道：“这道八宝野鸡、佛手金卷和绣球乾贝是景央宫的琉依姑姑送来的，太后娘娘听闻今日顾相留膳，特意命人做的。”

　　赵倾城听后看向顾牧和，只见他神色如常，垂眸道：“那便请大公公替臣谢过太后娘娘了。”

　　春满哪受的住顾牧和如此礼待，忙道：“奴才伺候完午膳便过去回话。”

　　“现在就去吧。”赵倾城不动声色道。

　　“欸，奴才这就去。”

　　这边春忙一退下，盛澈又举起了筷子，她盯上那道佛手金卷许久了。

　　还没碰到，赵倾城又开口了：“舅舅，要不将这几道菜撤下？”
　　她立时又停了动作。

　　“不必，太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顾牧和以手拂袖，夹了一块金卷放入盛澈面前的碟中：“娘娘尝一尝，这道菜虽是炸物，却不腻口。”

　　话已至此，盛澈觉得虽然太后与顾将军不合，但总归这菜肴无罪吧，浪费可惜了。
　　“谢过大将军，”她夹起金卷塞进嘴里嚼了几口：“嗯嗯，好吃。”

　　这一看就不是御膳房的手艺，太后娘娘向来不喜欢她，除了药汤，她还没用过景央宫小厨房里别的吃食哪，还真是不错。

　　赵倾城在一旁笑说：“澈儿，没有外人的时候不必称舅舅大将军，太过生分。”

　　“那我称什么？”

　　顾牧和道：“娘娘随意便好。”

　　“那我也叫舅舅行吗？”

　　顾牧和神色一顿，迟了几息淡淡一笑：“好。”

　　三人的午膳用的十分融洽，盛澈看得出，以顾牧和的心思，定然猜得到她的身份绝非盛学士庶女如此简单，但顾牧和却绝口不提此事，甚至连试探都不曾有过。

　　盛澈只以为是赵倾城找了个绝顶的好借口瞒天过海，不然她孤身一人千里迢迢寻去西北荒原又带兵在芜央城前浴血奋战，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干得出来的。

　　用完膳，顾牧和先行告退，前脚踏出殿门，便看到琉依已经守在外面，手里提着一方食盒。
　　“见过顾大人。”琉依恭敬行礼。

　　顾牧和微微颔首：“姑姑有何事？”

　　“大公公方才将话带到了，太后娘娘听了很高兴，不知顾大人是否赏光去一趟景央宫。”

　　出了正月，天气乍暖还寒，今日太阳挺好的，顾牧和语气却冷的没有一丝波澜：“不必了。”

　　琉依猜到这种结果，却还是执意道：“自从大人回京，娘娘便整日盼着能与大人单独见上一面，那件事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大人与娘娘总归是亲兄妹……”

　　“不必再劝！”顾牧和徒然打断：“勤政殿里的话，只是不想陛下与皇贵妃为难，太后娘娘无需当真。而且，有的债即使过去再久，依然是血淋淋的事实，替我向太后娘娘带话，好自为之。”

　　琉依沉默了片刻才道：“其实娘娘料到大人不会去见她，这是娘娘亲手做的栗子糕，娘娘记得大人年少时喜欢吃。”

　　琉依将手中的食盒递上，心中觉得顾大人即使再绝情，也不会连这番心意也拒下。

　　顾牧和颌角的肉暗暗鼓动，哂笑一声：“栗子糕？她也配！”

　　“大人……”

　　“我从来不喜欢栗子糕，是阿南喜欢，代我问一问太后，她知道以后还敢不敢做了。”
　　言毕，顾牧和拂袖而去。

　　琉依面色苍白如纸，怔在原地许久。

　　盛澈一顿午膳用完，又被赵倾城扣在勤政殿抱在怀里当了垫子，陪他批奏章。

　　从前被她爹逼着背诗词写文章时她就爱打瞌睡，如今看着眼前重复枯燥的奏章，没一盏茶的功夫眼皮子就开始打架了。

　　一旁伺候笔墨的春满瞧着陛下一只手托着怀里人的脑袋，另一只手批阅奏疏，属实有些费力，刚想开口劝陛下将娘娘先抱到暖榻上，反正抬眼就能瞧见，外面忽然有人探头探脑的小声喊他。

　　“大公公，大公公。”

　　春满搭眼一看是守在殿外的小李子，便走了过去，低声询问：“怎么了？”

　　“大公公，贤妃娘娘求见。”

　　“求见陛下？”

　　“不是，是来找皇贵妃娘娘的。”

　　春满走出去几步，远远看见贤妃身后还跟了两个宫女，各个手上端了一摞书册，想着贤妃娘娘的性子向来谨小慎微，如今找来勤政殿，恐怕是正事，便转身往里走。

　　“陛下，”他走近了用气音道：“贤妃娘娘想……”

　　赵倾城抬头，一根手指放在了唇边。

　　春满为难道：“可是人已经在外候着了。”

　　话音才落，盛澈微微睁开了眼睛，揉了揉：“有人求见？那我去内殿。”

　　赵倾城暗暗瞪了春满一眼，转而道：“不用见，你接着睡吧。”

　　“万一是急事。”
　　“没什么急事，朕不想见。”

　　春满轻咳一声：“那个，陛下，贤妃娘娘求见的是皇贵妃娘娘。”

　　赵倾城抿了抿唇角，没再说话。

　　盛澈这才记起来：“对了，今日是贤妃交账簿的日子，我怎么给忘了。”

　　说着，起身往外走，却忽然又刹住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
　　“春满，让贤妃去交泰殿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