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沉沉藏》落叶木殇

68、第六十八章

　　星河中漫长永恒的一切，伴随着光阴流转。
　　我躲藏在瑶树上，数着天上的星星，似乎每一颗星星都有名字，他们拥有着不同的光芒和颜色。
　　万年前，东月宫宫主亲手种下这株落满星尘瑶树，成为了我在东月宫唯一的栖身之所。
　　新任的宫主身上月华皎皎，辉映着星河千年万年，沉默寡言，孤高寂静。所幸，他是位赐予众神愿望的明君，并没有打算赶走一只小小的花精。
　　离开了星河，我还能够去哪呢。
　　天夜之战时，我尚未修成灵体，更不记得那场战斗究竟如何。只知道，总有一位如同日出一般耀眼的星君，常常来到这棵树下。他身上的光芒是我从未见过的，炽热又充满希望，不像是星河的星君，极少穿缀有星芒的月袍。
　　日复一日，他在这树下的短暂停留，使我开始好奇，他是谁，从哪里来。
　　不知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等这些一切结束了，又能否同从前一般。我期盼着争斗停止，又期待着他的出现。
　　直到那一天，我听到了仙灵绝望呐喊声，那片围困天界的夜原上燃烧起了血红色的火焰，喷薄而出的耀眼光芒将整片星河点亮，这样盛大的光芒与几乎将夜原整个击碎。倘若不是土地在颤抖，那便是我的心在跟着颤抖，我奋力得挣脱枝干，终于幻化出一具灵体。
　　可还是没来得及见上最后一面。
　　听其他的星君说，他将灵识与肉身烧得一干二净，元神无法重聚，一旦落往下界，便再也不会记得天上的事，更不可能回来。
　　下界？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再见到他。
　　听说人间繁华遍地，人也同我们一样跟随着星河的流转，始终在岁月中轮回。只不过，朝生暮死，短短一世。
　　于是我想向月君求愿。
　　月君行踪不定，要见到他绝非易事。
　　听闻月君会在鹙灯宴上，为众仙解愿修灵，不论仙阶高低，更不论修为深浅。
　　只是来赴宴的仙子众多，我也很难搭上话。
　　于是我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我将星尘从树上采下，瑶树的枝干猛烈地抖动了一下，星尘残余的力量波动将我的手掌震得酥麻，紧握在手里的只有剩余的半颗。
　　半颗也足够了。
　　原本我就是借助星尘力量修炼的花精，自然知道星尘不可擅动。在月宫之中，即便只有一丝星尘变动，身为宫主也必然会察觉。
　　果然，司辰官带着我跪在了殿门口，见我迟迟不开口，又在一旁提醒，“还不快向月君认罪？”
　　“宫主，这小仙娥私摘星尘，拒不认罪，您看如何处置。”
　　司辰官陪我在殿外站了许久，里面才传出回音。
　　“求上神垂怜，准许我下界修炼。”
　　我知道这是唯一能向月君求请的机会。
　　“你这小仙娥，这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司辰官又在一旁替我向月君解释，“宫主三思啊，这小仙娥只是不明事理，并不至于将她贬下界去。”
　　只是我心意已决。
　　“下界之后，一切须得从头来过。”月君似乎能看出我心中所想。“你可愿意。”
　　“愿意。”
　　月君命司辰官将我送往了三生畔，一路上司辰官都在叹气。
　　“小仙娥要往下界，星河里又少了一位美人。好端端的，何必要去下面，日后要想回来，不知要渡多少难关。”
　　也许是见我真要走了，司辰官也不像之前那样严厉，而是说了一番心里话。
　　“大人就送到这儿吧。”
　　只要过了这道河，就会失去天界灵息庇佑，凭借她的修为最多也只能保住一条命。
　　“小仙娥到了下界，一定记得，不可轻易同凡人接触，以你的身份，在他们眼中必然会被视为异类。”
　　三生池水比我想得要冷得多，疼痛伴随着寒冷传遍全身，我想叫喊，想要挣扎，周围的一切将我紧紧挤压，像是一面墙壁迎面而来将我击碎。
　　最终穿过河水，去往人间的只剩下我残破的躯体。
　　我半截身子被泥土掩盖，那种被拉扯和碾碎的痛觉变成了噩梦，不断地重复。
　　直到我再次清醒，感受到阳光和雨露。
　　“你为什么到人间来呢？”这个声音一直出现在我的梦中。“竟然连性命都不顾。”
　　“人间？”原来我真的到了人间。
　　“能听见我说话了？你做了很久的梦。”
　　似乎这个说话的人照顾了我很久。
　　我能感觉到，即便他再怎么努力的修复我的身体，这具灵体的生命力也在一点点消退。
　　“我想找一个人。”
　　“正巧，我也是来找人的。”
　　“那你见过他吗？”
　　“他是什么人呢？”
　　“我也不知道，你能帮我吗？。”
　　我在人间流亡了太久，除了找到他这件事，其余的意识都十分模糊。
　　我甚至记不清我从哪里来，也忘记了司辰官的告诫。
　　为了活下去，我开始依靠凡人的力量，附生在凡人身上。
　　我追寻着他的踪迹，寻找着尚存在世间的那抹奇异的光芒。
　　一世又一世。
　　我成为了凡人口中的精魅，也成为了被他们控制的傀儡。
　　然而我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