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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忽而舒眉朗笑 ...

  •   (壹)

      “沈大侠...沈大侠被陆泊魔头杀了!”

      犹如平地惊雷,酒肆中炸开了锅,众人议论不休,言语间大多对陆泊愤恨至极。

      角落处有人身子一僵,险些摔了酒碗,几乎有什么要冲破喉咙,却仍然不言不语。他猛灌一口烈酒,以手掩面,只觉辣入喉肠,湿了眼眶。

      他正是那人口中的魔头陆泊。那人口中的沈大侠是他的师弟沈崇,更是与他自幼便生死相依的挚友。他这辈子都不会伤害沈崇,谈何杀他?

      又是与三年前一般的情景。

      彼时,他方才出关,刚到师父榻边便发觉师父内息紊乱,似是内功逆行。不等他发问,便见众人破门而入,谤他趁虚而入杀害师父欲盗师门传承,再回头看,师父竟已气绝。纵他当年剑法内功都几乎无可匹敌,却仍然还是方才弱冠,遭遇此事,已是失措,竟被逼到围困重伤之境。待他思及查明真相时,师父尸身已入殓深埋于地底。

      从此江湖人人知晓他为盗取传承弑师,更是流传他已走火入魔,无恶不作。

      他想,他永远忘不了沈崇看见他时,眼里尽是血丝,眉头紧蹙却紧抿着嘴一直沉默的样子。现在想来,大抵是有怨有愤。

      可如今沈崇……到底是谁杀了沈崇!

      听着周围人的纷纷议论,竟是同门剑术杀了沈崇,可沈崇的剑术可与他平分秋色,断不可能为其他弟子所杀。又是同门……当年师父亦是为同门内力逆行冲破经脉,同门之中有此等内力,嫌疑只能落在他一人身上,这才天下人人尽信他的罪行。

      无论如何,他已学会易容改面之术,轻功更是大进,行事方便不少,绝不会再如三年前一般,无所能为。

      “师弟……此番,我一定要查明真相!”

      (贰)

      陆泊趁夜赶往沈崇居所,负剑在林间飞掠,身移之迅如同鬼魅。

      这夜正是万里无云,星子熠熠,圆月之辉正如当年他背着沈崇外逃时,前路的朦胧虚幻。

      二人自小便得一老乞丐养大。那时,陆泊高些,便总是护着瘦弱的沈崇。后来老乞丐病死,沈崇不慎打翻了一人的粥碗,便被群殴至重伤。幸得陆泊及时赶到,奋力推开平日里常常欺负沈崇的那些小乞丐,背着沈崇逃出了那个破庙,离开了二人记忆里唯一的安身之所。

      峰回路转,在陆泊力竭,与沈崇双双晕倒在路边之后,二人为江湖上声名远扬的游侠令望所救。令望此时正有隐居之意,后见二人心性纯真,耐得吃苦,便在赐名后收了二人为徒,择一险峰隐居。

      说来好笑的是,令望观二人骨相才觉,原来瘦弱的沈崇竟是哥哥,陆泊年纪更小些。只是陆泊早已习惯护着沈崇,坚持要当师兄保护沈崇。沈崇轻哼,却什么也没说。

      陆泊聪慧,悟性极佳。心法内功,剑招剑意,皆是一点即通。令望赞其有一颗玲珑心,豁达之境非常人所能及,自然道意超群,恣然潇洒。沈崇更为刻苦,稳打稳扎,研习功法有时竟通宵达旦,多年苦练也不再比陆泊瘦弱,反倒显得颀然清逸,自有侠气。

      后来令望又陆续收留了几个孩子。三师弟不幸失足落崖,四师弟冯挚之虽算不上阴鸷冷漠,也实在称得上寡言至极,陆泊与沈崇几乎日日相伴,幼时情谊更是无人可及,早已是彼此最亲近之人。

      令望曾问三人何为侠道。

      陆泊舒眉一笑:“若能快意恩仇,恣然朗笑,见不平扫袖相助,遭诽伤止增笑耳,凭此磊落心肠,便可当一侠也。倘若我能护师弟一世周全,大抵便能无所牵挂,快意恣然了。”

      沈崇微哂,沉稳的面容上难得露出□□的渴望,坚持道:“弱者才需人护。侠者合该济世救人,悯人忧天,以自身功法护一方太平,自然须能自保无虞。”

      冯挚之略微思量,眼神黯然:“能护好欲护之人,能为欲为之事。”

      后来陆泊“堕入魔道”,天下毁伤,隐匿埋名;沈崇却果真走上了他的侠道,成了一方圣侠,济世救人,声名远扬,不输当年令望;冯挚之……陆泊却是不常再听人提及。

      (叁)

      出于对沈崇的敬重,江湖人士自发为沈崇守灵。陆泊见不到沈崇的尸体,只好隐匿身形潜入沈崇生前所居房内查探蛛丝马迹。

      案上狼毫蘸墨未干,却不见宣纸,这不免让陆泊心觉有异。沈崇死前必定曾与一人通过书信,那么此人必定是个关键人物。

      榻脚有一落了锁的匣子,其上纹饰已被摩挲得模糊不清,看来沈崇生前必定常常把玩。陆泊撬开匣锁,便被内里的物什震住。

      或大或小,各形各色的木偶。那是二人幼时练剑,为求细微时一起用剑雕的木偶。于陆泊而言,那些木偶早已不知所踪,原来竟被沈崇珍藏了起来。

      陆泊不由得想:或许,沈崇相信他的无辜,仍然挂念着旧情。

      他捧起匣子,却见被地面上一张被匣子掩住的信纸,其上有几滴溅开的血珠。

      陆泊抖开,草草扫视之后惊骇非常。

      正是沈崇写给当年沉默寡言的四师弟冯挚之的回信,却是冯挚之意欲起事,要求沈崇相助,沈崇怒而严辞,并声言两清。大抵是尚未寄出沈崇便出了事。

      信纸上的血珠,大抵是沈崇被刺时所溅,沈崇死前将此信藏于匣底,冯挚之必定与沈崇之死脱不了干系。当年那个寡言却并不冷漠阴鸷的四师弟,都意欲做些什么!

      (肆)

      拿到线索,陆泊立即离开,查探冯挚之当年入门缘由与近年动作。漂泊各地多年,他早已有了查探信息之门。

      原来冯挚之当年为王族旧戚,政治斗争中落得个满门抄斩,只余他与盲妹不知所踪,难怪他当年寡言,原是背负太多。几经查探下,才知他盲妹后来不久便也病死。近年冯挚之与朝中大员来往颇密,权谋斗术间搅得朝廷局势微妙。

      陆泊直接现身于冯挚之面前,拿出沈崇那封信在他面前过个眼,任凭他猜测臆断,佯装自己与沈崇并非多年来毫无联络。

      陆泊的剑比冯挚之身形快得多,此时正抵在他脖颈侧。陆泊眉眼凌厉,怒气显而易见:“冯挚之,就凭师弟不肯助你为非作歹,你便意欲杀人灭口?师弟高风亮节,说与你两清,便绝不会径然将你的意图公之于众。”

      冯挚之嗤笑一声,眼里是陆泊看不透的嘲讽与不屑。

      他大抵也知道,正面相对,他绝不会可能是陆泊的对手,既然如此……

      冯挚之幽幽开口:“高风亮节?大师兄,当年师父身死,你为天下人所不齿,你以为是我和谁的手笔?”

      不等陆泊反应,冯挚之斜勾嘴角,接着开口:“他或许同你说,他相信你未曾杀师父?那是因为我二人皆知师父确实是隐伤难抑,当年为挚友重伤导致经脉里残余着逆行的内息,晚年终于支撑不住。

      “你又可知……你早成了你那好师弟的心魔?”

      陆泊怔然。

      冯挚之难隐笑意,看着陆泊的神情只觉得快意无比。就是这般……所谓的兄弟情谊呵……还不是一捅就破。

      他字字句句,完备详尽地告诉了陆泊,三年前,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说罢,便仰天狂笑,自引心头血逆行而死。

      陆泊收剑。

      他破窗而出掠向屋顶,趁夜色不紧不慢。圆月夜,只人影。

      师父并非为人所害,沈崇到底一念之差。

      忽而舒眉朗笑,一如当年所求。

      (伍)

      沈崇知道,自小,陆泊便极护着他。

      每当陆泊幼年时那同样稚嫩的身躯挡在他身前,他就无比希望自己能快些成长。可为何他总是如此瘦弱?

      后来被令望所救后,他极力练功,终于一步步褪去青涩,也成为长身而立,挥斥方遒的少年郎。他不眼热陆泊的道心,也不眼热陆泊的悟性与根骨,他感激陆泊的赤诚以待,但他反抗,他不愿一直被陆泊保护。

      他亦有自己的侠道要去追寻。

      他曾身为弱者,知晓弱者的备受欺凌,水深火热,命不由己。所以当他成为强者,他欲救济世人,手纵己命,为世人所认可。

      然而,在陆泊眼里,他却一直如同陆泊的幼弟。分明……他才是哥哥。因此,他倍加疯狂地研习功法,惟欲超过陆泊,以证己身。可是,无论他闭关多久,出来后,仍与陆泊相差无几,甚至稍逊一筹。

      陆泊就成了他的心魔,仿佛一日不胜陆泊,侠道便一日不可大成。

      但他并不怨陆泊,一点也不。

      可当冯挚之告诉他,师父正因隐伤,命将尽也。他却答应了冯挚之,将山中来看望师父的众人在恰好的时机引向令望房内。

      他不知冯挚之何时窥得他的心思,却知晓自己是真的已经疯魔。他在人群里看着总是保护自己的那个少年手足无措,竟一点也不快意。但他始终没有作声。

      纵使他后来做了再多的善事,抱着木偶匣子再多的愧疚与后悔,他始终确信,自己早已走到了侠道的对立。

      冯挚之以此要挟他满足自己的要求,一而再再而三,他实在忍无可忍。为了心中或许最后那点微末的道义,他严辞拒绝,或许不是没想过因此招来杀身之祸,但他想让陆泊知道真相,他拼着最后一口气藏了一封信。

      最后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小小的陆泊背着他在月夜艰难行走,那条前路是那样朦胧虚幻。

      微勾嘴角,不知是哭是笑。

      (陆)

      冯挚之携幼妹出逃,小小的她为兄长挡追兵一剑从此失明。

      她哀求兄长,要铭记爹娘嘱托,忘记复仇,隐姓埋名,好好生活。

      他忍着愤恨,允诺了。

      他上山习武,只为能保全盲妹一世之安。山上那对兄弟,正如他和妹妹,他虽寡言,却愿意与二人相交。

      只是后来有村民出卖,盲妹被官兵抓住。待他下山之时,他目眦欲裂。曾经的侠道,再亦无可能成,那他便要做尽欲为之事。

      他看着山上那对兄弟,仿佛看见昔日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

      每触目即伤怀,不禁心生怨念:缘何他们拜师后海阔天空,他与盲妹却仍是生路尽断。

      他发现沈崇的心思,恰巧听见师父的自语,略微一激,沈崇便背了兄弟情谊。他笑,笑二人情谊竟是一捅就破。

      最终被剑指咽喉,他知生路已尽,见陆泊痛苦又觉快意。

      兄弟反目,王朝已乱,大厦将倾。

  •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应该可以慢慢写个几万字,但当时字数有限制,不得不压缩成如今这个跟大纲无异的模样了,以后有空或许会扩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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