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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祝荟言上前扒拉余菀,不成想她人虽小,气力却是有的,扒拉了几次也没成功,不免有些恼恨:“谁知你做错了什么事被叫来这里。你做错了事可别带累我。让开!”

      “可你有事却在带累我。”余菀直说。

      “你胡说什么?”祝荟言一脸无辜。

      余菀看她装模作样,便道:“祝姊姊,你方才去而复返是为了什么?你引我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如此发问,祝荟言非但没有紧张,反而说:“你别诬赖好人。是李公让我来叫你的,你若不信,大可去问他!”

      余菀并不理她这话,继续发问:“中元节,你为何带我去放河灯?”

      提及此事,祝荟言眸子才覆上了冷意。

      然后,余菀不再跟她兜圈子,开门见山:“贵上怕是眼拙了,选了你这种人来做眼睛。”

      “放肆。”祝荟言训斥她,“你可知随意诬……?”

      不待她说完,余菀已打断她:“我如果是你,此刻一定不会为了施救另外一个人用出声东击西的法子扰节帅心思,而是明哲保身,徐徐图之。”

      祝荟言眉心一蹙。

      余菀继续道:“你想知道那个人是怎么被抓的吧?也想知道那个人会不会吐出事情吧?”

      祝荟言艳丽的容颜出现了瑕疵。

      “他有没有吐出实情我并不知道。”余菀说,“如何被抓的我却是亲眼目睹。”而后,她一字一顿道:“吴兴紫笋。”

      祝荟言不解其意。

      “这还要感谢祝姊姊辛苦传授,否则我这小门小户出来的人实在不知道吴兴紫笋是贡茶。”

      祝荟言有些不可置信。

      “你找人传递消息,该是讨不到这种名贵贡茶去贿赂那人。”余菀看着她的眼睛,问,“贵上也是可以得到圣人赏赐吴兴紫笋的高官吧?”

      听到这里,祝荟言面容浮出了轻松,随即,还露出个笑,笑完之后,她平静地道:“所以,你方才这些话仅仅是猜出来的。”

      余菀杏眸一闪。

      “你以为,你将我堵在这里是要立功?”祝荟言清凌凌地道,“我告诉你,你知道太多,非但无益,反而有害。不信,你等着看,是今日我三木加身,还是你丢了差事,亦或是,因此殒命。”

      涉及到生死,人总归都会心悸。这次换余菀紧张了。

      “我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节帅不止中元节会抄佛经,也不止中元节会去石佛寺,他几乎大小节日都会抄佛经,且是亲自送去寺里供奉。人在异乡,奉晨昏之事便不可做,可是家书却能传情。”祝荟言言语里带着遗憾,“不过可惜了,他身在朔方,虽是朔方长官,却并未收到过几封家书。”

      祝荟言这话是凑到余菀耳畔说的,明显看到余菀身子僵了一下,她又继续道:“你知道了这种事,能有什么好处?而我,知道得更多,节帅也不会杀我。他身居要职,抖落出家中不睦的事,于宦途上毫无裨益。”

      余菀仔细听着,祝荟言仔细说着:“节帅执掌朔方,在军事上掌生杀,但是,那个官儿到底是朝廷的进士,并非普通的佐僚,是以,节帅不会杀了他,不光不会杀他,也不会将这事公之于众,那人顶多是被申饬。”

      祝荟言的这几句话,说得很是肯定。余菀听罢,已经震惊到目瞪口呆了。

      此时此刻,她想到了那个佐僚在连奕书房说过的话——

      “……绝非侍二姓之人。”

      可余菀还是不大相信祝荟言的话,她觉着这件事很是蹊跷。

      祝荟言看出她的神思,语气中多了几分埋怨:“如果没有你,根本就不会有这样一桩事。而我和节帅一直都会是最简单的主仆关系。”

      余菀又不解了:“仅仅是主仆?”

      当然是主仆,也只能是主仆。祝荟言有自知之明,她这样的身份,还能去奢望什么?可她不想在余菀面前露出失意,便冷嘲热讽道:“难不成你在节帅身边侍奉,还想捞个侍妾或的别的身份?”

      余菀被这话噎得羞恼。阿婆才过世不久,她怎会有这想法?以近来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来看,怕是余菀日后也不会有这想法!

      不管怎么样,余菀现在已经站在了这里,于是她问:“如果方才我不拦你呢?”

      祝荟言的唇角再次提起,容颜似是丹青画笔仔细描摹而出的艳丽:“这里是节堂,是使府里处理公务之地。而这间屋子又是节帅的值房,你闯到这里来,被人发现,有理也变没理了。”

      余菀自然想到了这不高明的做法,不免揶揄:“你别忘了,是你带我进来的。我出了事,你能好过?”

      “我好不好过,便不劳你费心了。”

      “你为了诬我,居然不惜自暴身份。你跟在一个统兵多年的人身边,却没明白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

      “重点是你即将不在了。”

      余菀的心不断往下沉。

      大约是祝荟言良心发现,对余菀动了恻隐之心:“看在你不算太蠢的份上,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说吧,你还有什么话要带给什么人?我可以帮你办到。”

      余菀轻笑道:“你不必套我的话。我信不过你,自然不会将遗言告知你。”

      她最担心的是阿婆的骨灰,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随意说出。从放河灯那日的遭遇来看,恐怕余菀此时说了,后脚祝荟言为了解气,便会将阿婆的骨灰随意一扬。指望她去做事,还不如做梦!

      “你如此惺惺作态,是等着节帅怜悯你,还是等着李公给你求情?”祝荟言又重申了一遍,“你最好认清现实,今日,你一定是被舍弃的那一个。”

      然后,她不再跟余菀掰扯,忽然拔高了嗓音:“你知道私动印信是什么罪名吗?”

      屋中的高声引了节堂外把守兵士的注意,到底是节帅的值房,众人不敢堂而皇之闯进去,然而听得里头似有叮咚之声,他们终是破门而入。

      祝荟言当着兵士的面,又抖出一张盖了钤印的纸,草草看过后,大惊地冲他们道:“此人打着来节堂办事的幌子,却行私动钤印之实,伪造了公文不说,被发现后更是意欲行凶伤人。”

      话音一落,余菀的双肩便被人死死按住,肩胛骨传至脑门的痛足以让她龇牙咧嘴。

      大概是想起那日被打手板的疼,余菀顺带着想起了《屏风铭》,她本来不想再说话了,偏偏此时非说不可:“你便不能给我留些体面吗?”

      祝荟言看她没有辩解的意思,便朝兵士摆了摆手,随即,余菀身上的禁锢便解除了。

      这事发生在节堂,因而,余菀被带去了连奕身边。

      此时,李述将那个佐僚交代的话记录下来,捧到他家郎君跟前,连奕却并未翻看,而是靠在凭几上,想着这件事。

      从一开始,他便察觉到这件事的不对劲,否则他也不会费事将那个人调到书房,而是直接让府上的判官来忙碌了。

      在没弄明白事情原委之前,他不喜欢把事情做绝,况且那位佐僚还是个进士,也是个有官声的人,他不会除之而后快。相反,那个佐僚能被人用,便不能被他所用吗?

      连拉带打一向是他用惯的手法。

      “郎君,可是要将他手上的差事停了?”

      停了他的差事便是打草惊蛇。

      连奕睁眸,吩咐道:“仔细查阅从他手上所过的一应文移即可。”

      “喏。”李述答应了一声,又问,“那祝娘子那边呢?”

      “也不要动她。”

      李述刚应下了这事,便见一通传匆匆而来,将余菀和祝荟言去了节堂的事禀明了。这两人的事务必要劳烦节帅亲自处置了,毕竟这事发生在连奕值房,且这两位都是他的侍婢,旁人也不敢过问。

      连奕扫了李述一眼,李述表示他并不知情。

      余菀进来时,倒是站得挺端直。

      连奕看着她,又垂眸看着那张盖了印的纸,沉吟道:“私动钤印,伪造公文,意欲行凶伤人。”

      余菀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答一词。

      李述平日里见惯了余菀能说会道,此刻却一声不吭,神情淡漠,好像这件事与她无关,仅仅是过来听一耳朵,看个热闹。

      一同进来的祝荟言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这屋子里太过安静,闻可落针。连奕不问话,余菀不答话,李述急得火急火燎,终是轻咳一声,说:“你有什么要说的,如实交代。”

      余菀依旧没说话。

      她还是不大明白今日发生的事,分辨的话此时不宜说出口。况且,她知道“处必廉方”。

      连奕将纸折起来,甩手扔在余菀脸上。纸自上滑下,跌落于地,余菀却丝毫没动弹。

      “你来说。”连奕看向了祝荟言。

      在节堂的时候,祝荟言信誓旦旦地让余菀问李述来节堂有何事,此时面对李述,却说是余菀自己进了节堂。

      至于她的开脱,是说余菀主动和她去节堂收拾茶具。本是俩人一同进了节堂,祝荟言一门心思在忙碌,余菀却偷摸做事。

      李述听得直皱眉,而连奕却懒得对这件事再插手。

      “送她回去。”他仅仅是说了这四个字。

      祝荟言显然不能接受这四个字的处置力度,然而,她也却没什么办法去拒绝。

      这时,余菀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一扇屏风矗立于连奕身后,上面所绘之景在朔方的地界很难看到,青绿设色,细笔勾染,亦有皴法,那画上的山水无悲无喜,无嗔无怒,更无处必廉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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