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二楼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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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你们加的酒。”老板娘乐呵呵地把小瓶装的白酒放在桌上，浑然不觉这诡异的气氛。
林续榆嘴唇嚅嗫半晌，仅存的理智还是让他把话吞了进去。
“你有什么不满，直接说。”
林续榆偏着脑袋，眼中飞出几许戾气，这话一出口，他抿抿唇，默不吭声地喝了几杯闷酒。
林母因为当年强行让桑扶枝和女儿分开的事情十分内疚。
即使作为一个母亲，她的做法再正常不过了。
连喝几杯后，他再开口的时候，眼神已经迷离了，对不准焦一样。
林续榆不再看对面男人的表情，反而盯着桌上老板娘额外赠送的炒糖豆。
“咯嘣”一声，金黄的糖豆在他齿间嘣开。
他竟然低声笑了起来：“你说，如果我姐还活着，你俩的孩子都能跟着我们一起吃烧烤了吧……”
“那我就教他这样……”他把手里的豆子往上一抛，豆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后掉到他嘴巴里。
他喝醉了。
谁知对面的男人竟然也跟着弯起了唇角：“才六岁。”
“还不能。”
“呵，我姐六岁的时候，已经会骗着我爸给她买炸串儿了。”林续榆嗤笑出声，“你不知道她有多狗，被妈发现后竟然说是我要吃。”
林父有多严厉桑扶枝是知道的。
特别是对林续榆。
“她可会说了，指着炸串儿说，‘爸爸，那个是苹果味的吗？’”林续榆拿起一串儿冷了的鱼豆腐，咬了一口。
那时，林父当然解释说不是，他姐就睁着一双狗狗眼说，‘是小橘子没有吃过的味道吗？’、‘爸爸，我想不出来是什么味道。’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被年仅六岁的女儿牵着鼻子走而不自知，欢欢喜喜地买了路边摊。
后来两个小孩儿拉肚子被林母发现了，她就抱着林母撒娇：“不要怪弟弟，是我想吃的。”
“他不想吃，是陪我。”
不想吃还吃那么多吃得拉肚子了？林母皱起眉头。
得，这话一说，他就成了始作俑者，在家庭会议上成了重点评判对象。
而罪魁祸首慢慢从被批评者阵营转到了批评者阵营中，并对母亲许诺，‘我会好好管弟弟的！’
即使过了那么多年，林续榆说起来也咬牙切齿，一抬头看见桑扶枝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眼里涌动的情绪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仇敌忾。
醉鬼不乐意了，开始继续爆料：“她狗着呢。”
“高一下那会儿文理分科，她物理给她拖后腿儿，找你补课来着吧……”林续榆笑得蔫坏，“她初中参加全国物理竞赛拿了奖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桑扶枝把酒斟满，些微的小气泡沿着杯壁往上爬，他抿了一口，低声说：“我知道。”
“做菜是真的不会做，家政课都是于姨先在家和她练了手，烤的蜂蜜蛋糕我都觉得她对不起蜜蜂。”
“我知道。”
“有个你肯定不知道，她有本计划书，叫什么来着……”林续榆一拍手掌，“对，叫《桑桑捕捉计划》。”
男人沉默了一瞬，像是想起初见这本计划时的场景，清冷的声音里添了笑意。
“我知道。”
那本计划书只有巴掌大，就像是寻常学生用来背英语单词的小本子。
她来找他补课时，不小心夹在了厚厚一摞书里。
他注意到了。
想不注意也难。
她在本子上用黑色马克笔端端正正地写下了几个字。
《桑桑捕捉计划》
0.38粗细的粉色笔芯在下面留下了一句注解。
——不成功，不是人。
她惊慌失措之下，还强行保持着冷静，绷着一张脸皮把本子装进了书包里。
红透的脸蛋像是戳一戳就会爆出汁水来。
“哼。”林续榆撇撇嘴，绞尽脑汁地思索记忆里还有什么重要的小秘密。
可能是酒喝得太多，思维变慢了。
他想了很久，记忆就像是藏了起来，直到一碟小糖豆都要吃完了，才惊觉十年真的太长了。
夜深了。
老板娘已经坐在椅子上闭目小歇，沾满油的抹布还松松地握在手里。
原本满满当当的大棚里已经只有三桌了。
两人结了账，一撩开挡风的帆布，寒冷刺骨的风便扑面而来。
喝了酒，车是不能开的了。两人慢慢走向停车场准备叫个代驾。
夜风一吹，林续榆也清醒了许多，他看了眼桑扶枝，桑扶枝年少时就没什么酒量，现在看着倒是没什么事，怕是芯子里还是晕乎乎的。
他捏了捏拳头，还是说出了口：“哥，我是认真的。”
“你忘了我姐吧。”
“她死了十年了。”
“再大的坎儿，再深的感情，十年也够了。”
“那样的话别再说了。”
“你这样她多心疼啊……”
他的双眼因为远处射来的灯光而微微眯起。
宁市是一线城市，即使是凌晨，大街上也灯火通明，来往车辆川流不息。
城市和人不一样，它随着时间不断翻新，被人类文明推着向前走，无数故事在它身上上演，石瓦青砖被钢筋水泥代替，它不断地扩大不断地翻新。
在小巷里拿着塑料瓶捉蝌蚪的孩子已经坐在了办公室的格子间，结婚、生子、退休、医院，最后又被孩子抱着照片埋入土里。
这一切都在它的眼睛里，它却不会因此悲欢。
林绪橘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他们的出生时间只相差四十分钟，从小到大，只有上厕所的时间不在一起。
他不爱她吗？
他们的母亲，寇妙音女士，初次怀胎孕期反应很大，孕后期两个孩子的重量让她后腿浮肿、行走艰难。
她不爱她吗？
林绪橘的死对于林家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刀狠狠插在胸口。
直到现在，林家后院树上结的橘子都没有人敢触碰。
每年每年，都是于姨慢慢把落在地上的橘子捡起来埋进地里。
但是时间会冲淡一切的伤痕。
所有负伤的人都应该继续往前走自己的路。
桑扶枝没有回答，林续榆以为他醉了。
他们并肩慢慢地走着，半晌，他听见旁边传来的声音。
“那你呢？”
“当模特是她的梦想。”林续榆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的末端因为冷空气的刺激而传来些微的疼痛，“我以前和你一样。”
“觉得她的梦就是我的梦。”
所以在大学毕业后，他不顾导师的挽留，一意孤行地进了模特圈。
说来可笑，林续榆年少时桀骜不驯，打架斗殴的事情没落下过，但是理工科却好的出奇。
“但是这不对。”他低声说，“她不会高兴。”
双胞胎总是有着奇妙的心电感应。
虽然不像同卵双胞胎那样明显，但是姐姐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否则当时也不会给桑扶枝打电话。
他为错过的学业感到有些遗憾，但是并不后悔。
做决定的是少年的他，即使时间重来，他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前两天我爸和我谈了一次。”林续榆像是自嘲般嘴角扯动一下，“我准备进公司了。”
“本来这十年就是偷来的任性。”
“他年纪也大了，体检报告情况不是很好，妈准备和他疗养一段时间。”
“我该向前走了，哥。”
不顾一切的少年终将长大。
被时间。
被周围的人。
推着走。
……
今天的林喵喵又是蹲在家里的受气包。
它！
守在家里！
一直一直等着桑！
等到把《新白娘子传奇》又看了一遍都没等到回家的人。
直到它蜷在沙发上睡着了，门才嘭的一声被打开。
桑歪歪扭扭地站在门口，连门都没有关穿着鞋就走了进来。
林绪橘忙不迭地凑过去，被扑面而来的酒味熏得眨了眨眼睛，它发现桑简直像是从酒缸里拿出来的一样！
“喵！”你去哪里了！
“喵喵！”干嘛去了！
“喵！”和谁去的？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它一边气冲冲地质问，一边亦步亦趋地跟着桑，直到他摔在沙发上。
见桑暂时不会醒了，它连忙蹿到门外，用身体的力量撞门把门给关上了，又从窗户的缝隙里跳进来。
可一回来林绪橘就傻眼了。
沙发上的桑已经不见了。
而二楼——那扇从未对它敞开的大门。
现在大敞着。
它听到自己喉间咕噜一声。
一定是醉酒的桑进去的时候忘记关门了。
林绪橘只迟疑了一秒就连跑带跳地蹿上了楼梯。
屋子里很黑。
非常黑。
从门口投射进来的光线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林绪橘能想象这个房间的所有窗户都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丝不漏。
它抖动着耳朵，听见了桑的呼吸。
男人的呼吸因为醉酒比平时要粗重许多。
猫的每只耳朵各有32条独立的肌肉充耳壳转动，因此双耳可单独朝向不同的音源转动，这简直像是给猫撞上了一对小雷达。
通过细微的回音，林绪橘敏锐地发现，这间屋子——比它想象中要大。
也就是说，很大可能，二楼和三楼是完全打通的。
桑要这么大一个空间，是为什么呢？
它也许，就要触碰到桑的秘密了。
这个念头让它的背部肌肉微微战栗，胡须也跟着兴奋地颤抖起来。
它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地靠近桑。
桑躺在地上。
虽然地上有触感柔软的红毯，但是它还是担心桑摔坏了。
林绪橘连忙跑到桑扶枝身边，它踩到了奇怪的东西。
冰冰凉凉。
微微的颗粒摩挲着它粉嫩的肉垫，和桑扶枝的羊绒大衣截然不同的触感。
是谁的衣服？
难道还有别人？！
小偷？！
这个猜测让林绪橘头皮都炸开了。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二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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