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gel of Darkness 第二部》豆芽砧板

3、３、冰封

　　到美国的时候，已经是入冬的季节，Aragorn很快发现，美国北部的气候跟欧洲大陆相比，可以用“严酷”来形容。

　　人类知道，等他一步迈进Sphinx的大门，他就不得不戴起一张面具。切断所有跟自己战友们的联系，开始一场计划了三年的战争，确切说，一场孤军奋战。

　　这是谨慎的做法，也是必要的做法，因为这三千年来还是第一次，他的对手不再是头脑简单的黑暗生物。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对手究竟有多大的力量，甚至不知道他是人类、精灵、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三年的时间，用来将Tueur de Montmartre的所有洗刷掉，转而获得了这一张完美的面具。同时也是一个先发制人的机会，一个孤注一掷的可能性。

　　他并非完全没有顾虑。他也常常因为Tueur的缺席和吸血鬼的为非作歹而感到内疚，说实话，一但习惯了某种责任，想要轻易卸下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是Aragorn不会动摇。这是他在心里对Legolas做出的承诺。精灵会在三千年后活生生的出现在他面前，尽管时间如此短暂，却绝不是出于偶然。他是来告诉人类一些重要的话，而对于这份执着，Aragorn无论如何也不能辜负。
　　这个世界有很多种黑暗，人类的希望之所以存在，并不只为了保护弱小，他更大的责任是要维护某种信念，某种即使世界改变，宗教改变也不会变化的东西。Legolas的出现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些东西值得他牺牲一切来维护。

　　时机渐渐成熟了。Glorfindel带来的消息证实了这个计划的必要性。在Sphinx内部，显然有人对Ithryn Luin的预言了如指掌。而这个人成功地在Tueur de Montremartre和白袍、褐袍巫师面前隐藏如此之久，可谓处心积虑。也许，让他暴露的唯一方法，就是在Sphinx内部将他找出来。
　　Gandalf也终于改变了态度。

　　“吸血鬼世界已经群龙无首，剩下的问题，Glorfindel会代替你处理。”Gandalf说，“你可以放心地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与Radagast也会继续调查蓝袍巫师的行踪。”有了白袍巫师的最终首肯，Aragorn消除了顾虑。

　　在车子里面的最后几分钟时间，用来再一次检查随身的物品。

　　所有的通讯设备，都留下了；所有让人可能将他与人皇再世这个身份联系起来的东西，也都一件件尽数销毁。Anduril和远征队绿叶留在地下白城，只剩下唯一一件东西——他即使丢弃了性命都无法放下的——还在他的行李里面。

　　除了他自己和一个已经死去的精灵，别人谁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他的手隔着行李袋，碰了碰一本厚厚的硬皮字典，字典是很旧的版本，烫金的红色封套上印刷着德文。

　　然而他知道，封面下面所套着的纸张，恐怕比任何出版物都要古老，写字的墨水就像是血迹，从什么人心里和身体里流出来，带着一种滚烫的温度，直直沁入他的指尖。

　　“其实，你不曾开口跟我说的，我全都在这里读到了。”他轻轻自言自语，想象着一个人坐在自己车子驾驶座的边上。

　　“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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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份合约大概有三个手指那么厚，不过，简单说来，就是他签了卖身契约，任何稍微不符合这些条文的行为，都是足以让他被终身监禁，甚至有性命之忧。

　　Aragorn带着抱歉的心情，把倒霉的Ausman的名字签了上去，而那个在巴黎见他的教授满意地露出笑容。

　　“好极了，您进入了一个真正没有任何限制研究领域。”他说。

　　没有任何限制？Aragorn心里冷冷地反问。是啊。逾越一切伦理道德就是军方实验基地的特权，而如果泄露这些事实，那就犯了叛逆罪——合约上大体就是这么白纸黑字写着的。

　　“您已经有权利见证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奇迹了——关于我们的总研究项目您现在有所了解吧？”

　　“是的，虽然——”

　　“虽然不亲眼所见您就无法相信？”Packer教授示意他继续往前走。

　　“作为五十年代这项计划的首批参与者之一，我可以说，我从来都不曾预料到，这一切居然是从考古学入手的。最古老的古书里也许描绘过这种生物，但是大家都将之称为‘神话’而非‘历史’了。本来继续研究这个也许同样是很有趣的课题，可是，我的这位同事——”教授顿了一顿，“总之，我们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而且我们现在非常非常需要像您这样有能力的新加入者。不过，让我们双方都有一定安全感，是将工作毫无障碍继续进展的唯一途径。”

　　Aragorn转头看着教授。

　　教授咳嗽了一声，突然显得有些尴尬“同样作为科研工作者，我能够想象工作中会遇到的各种问题和不方便的地方，因此，为您配备一名助手也是必要的。何况，他马上就能让您相信我们的许多成果的的确确是令人叹为观止的。我向您介绍——X-17 037。”

　　没时间吃惊了。一个乍一看有些硬邦邦的金发家伙突然之间就直挺挺地出现在他眼前。这位基因战士微微昂着头，脸上毫无表情，翘起来的下巴最为醒目。

　　Aragorn想，他简直一如当年在Lorthlorien阻碍他们去路的时候，一样的让人毫无防备。

　　“他——”

　　“很令人印象深刻吧？他就是一个X-17，现在为我们工作。037，这位就是Ausman博士。”

　　“很荣幸跟您一起工作。”他的音调都没有一下起伏。

　　看来基因是决定个性的重要因素，人类想道。

　　“我把您交给他了，Ausman博士。”Packer教授说，”他将在所有方面协助您，不论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他提出来，他也负责向我汇报您的一切工作进展情况。”

　　“这样一来，我们双方就可以完完全全互相信任了。”Aragorn微笑着说。

　　教授笑得没有他自然。

　　“我带您去您的办公室。”Lorien卫队长的声音在Aragorn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索。

　　“是啊，麻烦你。”Aragorn回答道，很放心地盯着Haldir那张脸看，嗯，现在的情况，他被认为是第一次看见X-17，多看两眼是正常反应，虽然他并不是故意假装，谁看见三千年前的老战友，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当初跟一群精灵援军在圣盔谷出现时，Aragorn曾经真的非常吃惊，因为他从来没想到过，精灵意识如此严重如Haldir，会跑来跟人类一起并肩作战，甚至献出生命。至此以后他还以为不论Haldir再做出什么事情，在什么地方再出现，他都不会再惊讶了。

　　“对不起，我脸上有东西吗？”Haldir问。

　　“抱歉，我只是——”

　　“的确我跟人类是有些不同，但这并不代表我是一件供人参观的稀有动物。”他声音冷冷的。
　　“非常对不起。”Aragorn回答。”我并——”

　　“您不必跟我道歉。”Haldir打断他，仿佛觉得Aragorn非常婆婆妈妈，“我已经听说了您的研究项目，这的确是目前X-Sphinx最紧迫的需要，因为我们脑部的植入性追踪器常常会导致严重的创伤和神经功能紊乱，至今没有找到有效的治疗方法——听说您的动物实验非常成功。”

　　“我的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就只差最后的临床病例证明了。然后，你知道，我的问题不仅仅是资金欠缺，确实难找合适的患者，愿意大胆尝试这种手术方法，而没有尝试，这一切就无法得到最好的证明。”

　　“这些问题在这里就不是问题了，在Sphinx，研究一向是——毫无限制的。”Haldir说到最后那个词的时候，加重了声音。

　　Aragorn忽然想，一个X-17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知道心中究竟是什么感觉。

　　“我现在就可以给您提供第一个志愿者了。”Haldir说。

　　“是吗？”Aragorn才放下手中的行李而已，这里的工作效率还真高。

　　“请您跟我来，这里就是您的私人实验室。”Haldir打开了一间很大的实验室，宽大明亮，环顾起来真是应有尽有。

　　“这边，如果您想观察X-17的话, 这里倒是有一个决不会在乎任何目光的。另外，他就是我说的，您的第一个志愿者。”Haldir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

　　“哗啦”一声，一片长长的幕帘被拉开了。

　　Aragorn走过去看个究竟，刹那间，他只觉得浑身一凛，因为他明白了“不会在乎任何目光”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直直矗立在那里的是一个巨大的玻璃冰柜，有一个人那么高。而那里面，居然冰冻着有一个X-17，一个浑身赤裸的X-17。

　　冰块在他的皮肤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膜，但是尽管如此，还是隐约可以看见他匀称的身体和四肢，和那如同雕塑一般几近完美的精灵的肌肉。苍白而了无生机的皮肤，看起来几乎和冰块融为一体，随时可以跟冰块一起被砸碎了。淡金色的头发牢牢的凝结在冰层之中，仿佛完全静止不动，却又仿佛是在某一个瞬间的飘动过程中被定了格一般，带着一种奇异而残酷的美。

　　“您没事吧？”Haldir挑着一根眉毛问，“您脸色可不太好。旅途是否很劳累？”

　　Aragorn一时没能回答。他呆呆地盯着那个X-17紧闭着的双眼，还有对方睫毛上面沾着的几粒晶莹的细碎冰珠。他用一只手，有一点颤抖地抚摸冰柜边角上贴着的一个标签。

　　Haldir等了一会，有一点不耐烦，甚至觉得有一点奇怪。

　　不过人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他——还活着？”他有点可笑地，结结巴巴问道。

　　Haldir失笑，人类总是这么大惊小怪。

　　“那当然，不然他对您能有什么用处？他是叛逃X-17, 三年前才找回来的，当时的确是死了，不过已经基因修复，植入了新的追踪器。只是，植入过程引发严重损伤，造成想要获取的情报资料大部分毁坏，他的情况正适合您的试验，不是吗？因此我们决定把他交给您处理了。您刚才不是说，您正需要这样一个病例来证明你的手术效果。”

　　“的确。我——的确很需要他。”Aragorn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嘶哑。“非常需要他。”

　　他的手，终于有一点神经质地放开了那张冰柜边上的标签。

　　基因调整型编号：X-17 532
　　状态：冰封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