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6、夜宴(下) ...

  •   陈少蒙一瞧,差点脑溢血。

      该死的,居然又是他!

      他瞬间绷紧了神经,那人却客气的跟他点头,“陈副总,今晚的寿辰很热闹,帮我感谢令尊的邀请!”

      陈少蒙还没从他的礼貌周全里头回过劲儿,对方就大大方方的递给方瑜那边一个盛着吃食的瓷白大盘,金黄饱满的鱼子酱,浅褐清甜的海胆寿司,还有一点沙拉并几片新鲜的芒果,色泽诱人,不过比不上那人温浅的笑意:“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才拿了一盘,喏,借花献佛了。”

      方瑜瞅瞅林墨的神色,吐槽的笑道:“林墨你要诚实点,这些吃的明明都是某人喜欢的,要献殷勤……”她一努嘴,“那边!”

      “行,这盘给她。你要什么,我再给你端还不成?”某人从善如流的把盘子转到安言眼底下,继续含笑,“还要点别的么?”

      安言眼前发黑,但觉前路一片惨淡。不知道陈少蒙能否选择暂时性眼盲失聪,否则她的职业操守啊,在陈大少眼里肯定哗啦啦飞了。

      叹气,她干脆接过盘子,称呼都免了,“足够了!”

      三人的交流十分随意,显然交情非浅,陈少蒙在一旁落了单,有点不是滋味,“你们,以前认识的?”

      很私人的问题。

      安言选择不作声,林墨淡淡点头,方瑜最温婉了,却一句话把陈大少直接打进台风中心:“是啊,我们三个是高中同学!”

      高中?原来,他们真的是旧相识?那,那他们是什么关系?以前呢,现在呢,将来呢?也许,可能,一直只是朋友而已?

      陈少蒙大惊。那点希望扑腾着在N次方的惊疑里冒个头,就又被狂灌了几口水,呛沉了。不觉期望从安言脸上瞧出几分端倪,可安言似乎心不在焉,敛了眼风只顾盯着自己的盘子,他这次不敢再自作多情的以为她是要躲开他的目光。

      心,往海平面下沉。

      似乎有人提议边吃边聊,陈少蒙木木的,自发自动地跟着一道去了,很彻底的自来熟了一把。草坪上零星布置着可进餐的的小桌,黄橙橙的可爱。陈少蒙坐下才发现,自己堆了整一盘奶酪酸蒜——除了蒜,就是奶酪。其他三个人不知道是好修养还是坏心眼,居然能目睹整个过程却一声没吭,独剩了陈少蒙此刻发窘的拨弄着盘子,欲哭无泪。

      草地那头的小乐队倒奏得越发欢快,勾着香烟氤氲,将这一桌四人描摹得个个眉目如画。林墨和方瑜你来我往聊起天来,气氛轻松,不过他的视线始终若有似无的落在一点。

      某人塞了一个寿司进口,腮帮微鼓嚼嚼嚼,他微微笑;某人看到他笑,噎了下,他就主动递了杯子,嘴角愈弯;某人垂头,他收敛了弧度,眸底依旧星光灿烂。

      陈少蒙注意到了,越发的气闷,想走又不甘心,只能不歇气的连送了几口盘里的东西,今天的腌奶酪太差劲,呛得他直想咳嗽。碰巧姓林的视线扫来,一笑,“陈副总的口味很特别。”

      这这这,这算什么意思?赤裸裸的讽刺,绝对是赤裸裸的讽刺!

      “呵呵。”陈少蒙心里怪叫,连叉了几个就往嘴里送,“奶酪好啊,补钙!”

      大蒜也好啊,消毒!

      安言差点溜嘴想拆台,想到这位公子哥儿可能恼羞成怒掀桌子,再者和陈少蒙也没到乱开玩笑的关系。只得死忍,因为实在难以管理表情,就借故说再去拿点吃的,站起来。林墨就施施然道:“我也要添一点。”,理所当然地跟安言前后去了堆冰块的澳洲龙虾那边。

      结果陈少蒙坐在原地伸长脖子,满肚子的大蒜奶酪都发酵成了酸水,咕嘟咕嘟顶着喉咙往上冒泡。

      方瑜妙目一转,旁观者清,倒是看出几分意思。也不吭声,只是悠闲的转着叉子上的意大利面,一圈,又一圈,把奶油面卷成十分完美的圆,记起来可可也该吃了,不知道聂振宇一个人怎么追着那个小祖宗喂食她不爱的香蕉,想想就自己乐,嘴角自然一段弯弧。

      陈少蒙晃眼看见了,灵机一动捞个救命稻草,不过花花公子的腔调不是一天改得过来的:“美女,这个不合口味?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拿一些!”

      “那怎么好意思?”

      “为美效劳,是我的荣幸!”

      得,这种类型的估计是安言的绝缘体,哦,基本上,可能还是需要被打上标签运送去南极的那类极冻包裹。方瑜心说如果你真看上安言可要自求多福了,或者,她考虑要不要日行一善呢?

      “还是不必了,我喜欢自己来。而且那两个正谈情说爱的,这会儿我可不当电灯泡去!”

      “谈情说爱,他们?”陈少蒙立马瞪眼。

      “是啊,也可以沿用旧情复燃,破镜重圆,天崩地裂,生死契阔等成语。”

      方瑜优雅起身奔了另一边的沙拉,甩开了陈少蒙四仰八叉的沉往海沟底。

      不过其实不远处的两个人,倒真没谈出啥情来。

      安言敛眉,态度认真的挑选美食,林墨则仔细的看她,眼波如水。独处还没到三分钟,安言就有点心虚。这段日子,意外的和他重逢了,然后那些尘封在过往里的人物,好像被穿上了线的珠,无形中被一颗一颗的连接回去。她了解到困扰自己多年的所谓真相,然后,居然感到不知所措。

      恨他么?似乎早就不恨了。
      那么爱他?似乎又不敢让他就冲破自己的防线。
      没办法,理智这东西一旦坚硬起来,的确很难弃守城防,任外来的情感再次长驱直入抵达心肺。

      所以,吃东西吧,至少能堵住嘴,也比回去面对着陈少蒙的大蒜强。

      “今晚很美。”他瞧着她由衷赞叹。

      “是啊!”安言顾左右,当他在夸宴会。

      林墨也看出来了,悠悠的笑,“安言,你的答复呢,有了么?”

      清爽的气息拂过耳边的碎发,从身后包围过来,是他独有的缠绵清冽,安言如被定住一般寸步难移。再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逃出生天的胜算更微渺,只好采用拖延战术,“你说一星期,还不到七天。”

      林墨就叹了口气,“还没到么?”

      安言咧嘴,突然发觉不管是在桌边还是来这里,都非今夜佳选。还好,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很快被旁边一桌三个人的聊天填补了,奢华的盛宴里,富人的糜烂八卦似乎是不可或缺的佐料。他们两个并非有心,也听了个大概,不过是有钱人更好作饮食男女,与演艺界永远不断线的绯闻,或者哪家的公子哥儿买了名贵跑车飚出了新的速度,后来一段,居然是关于陈家的。

      某红衣骨感女:卓以秀现在也算熬出头了,儿子也大了,独苗,以后陈家不都是他的?

      某黑衣中年男:我看他们夫妻感情一般啊,老头子现在都没下来。据说他中意以前在外地的那个情人,后来被家里压着娶了现在这个有财有势的老婆,那一个也傻,居然想不开自杀死了。老头子当年也年轻,回来死活闹离婚,闹得鸡飞狗跳的,直到查出来太太怀孕了才消停了。我妈那时候和卓以秀关系不错,还来给调解过,现在还三五不时在念叨造孽呢。

      某蓝衣富态女:又怎么样,现在活着的人不是都滋润润的。咱们这圈子里头有几个真爱的死去活来才结婚的,老陈当年也是为了自己家生意,那个女人要去死,都是自己痴了。

      几个人有点高高在上又有点幸灾乐祸的唏嘘,安言为那个死了还要被诟病的女人不值,忍着走到旁边,才瞧见林墨也稍微沉了脸,就换了个话题,“说说你吧,怎么,难道你们公司专门压榨员工来着?这才来了多久,望着往下掉肉。”

      “还好。这里我刚接手,忙一阵是正常!等把项目都敲定了,就能闲散些。”林墨抚了抚自己的侧脸:“怎么,我看上去很糟糕?”

      “那倒没有!”安言心说林墨你怎么做个手势也这么风情?瞧着他的长指沿着脸侧摩挲而下,那个线条感怎么看怎么销魂。估计现在我们站的这一块地,被四面八方的目光盯得要冒烟了。安言想着不禁有点悻悻,沾了芥末送了块菲薄至透明的虾肉到嘴里,“放心,你的气场强大到足够让方圆百米内的雌性生物自动送上垂涎的眼珠子。”

      林墨怔了下,眼底漾开一片溺人的春波,“安言,你在吃醋么。”

      芥末的辛辣登时直冲脑门子,安言赶紧夺了林墨递来的香槟灌进嘴里,才潮湿着眼眶勉强压下去,囧囧嗔视,“你想太多了。”

      “噢?没有么?那么,可能是我在吃醋。”林墨还笑着。

      安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什么?”

      “没听到么?”林墨缓缓俯下身,捻着纸巾轻柔滑过安言的嘴角,爱惜的长指带到她的唇瓣,微微一颤,醉人的声音好像在蛊惑道理:“安言,我不在乎等待,反正我认准了你,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在乎多一天一个月或者一年。不过,如果你亲口告诉我这辈子都爱江灏,我估计会伤心会受不住;如果你原本没那个意思,只是一时说溜口了,反而叫江灏把这种话转述给我呢,我听了可能就酸得更厉害。所以了,酸碱你可要定量配给,如果造成胃穿孔,你可要负责任。”

      这,这是什么情况,还有没有天理了?怎么她就和他成了公开场合如此亲密互相擦嘴的关系了(某人气懵,于是怒用互相了)?关键是,为什么他喝醋喝到翻,她居然要负责任?

      镇定勇敢坚定执著的安言,怒了,懵了。只能猛退了三步,面如火烧,抱着盘子直指林墨,“你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然后后头传来一声稍微的兴味:“小安,你在这里啊。”

      安言心叫“休以”,恨不得闭气装晕死过去。自己的职业生涯啊,专业形象啊,今晚可是让林墨给毁透了。得了,以陈老头一贯的歹毒眼力,她也甭心存侥幸。索性破罐子破摔,调整了表情才转过头去对上司陪笑,“陈总,您什么时候下来了?”

      “哦,才下来。这位就是你朋友?”陈老头果然对一旁微笑不语的林墨很感兴趣,好像老猫盯上了一只优美的鸟。

      “久仰陈总大名!我是林墨,安言平时仰仗您的栽培了。今天您老大寿,祝您寿富康宁,耆英望重!”林墨不卑不亢的,也不知是不是有意,没提自己的工作身份。安言见他不说,倒也不好点破,跟着点头。

      陈汝豪笑着伸豪爽的伸出手,“多谢了,鄙人陈汝豪!小安的朋友果然不同凡响,一表人才啊。”可能用力有点猛,无名指上飞跌出去一件东西,正好落在林墨的鞋前。

      陈汝豪着急要拣,林墨已经蹲身拾起,优雅的动作在中途陡然停了停,才把那枚颇华丽的古董戒送回陈老头手中,“您过奖了!”

      陈汝豪显然有些紧张那戒指,左右细查了没一点损,才放心套到中指上,“哈哈,人老了骨头缩了,身边东西倒渐大,见笑见笑。”

      林墨有意无意的凝着陈汝豪的手,“价值不菲的东西,难怪陈总紧张。”

      安言原本自己低落着,这时稍稍诧异,这句场面奉承话,不似林墨的风格。

      再瞅林墨,不留神也顺着他的目光瞟到陈老头的中指上。那枚戒指她认得,是掐丝花纹的冰种翡翠戒,沿着碧绿翡翠,是一圈勾连精细的弯弯新月,因为古老,所以映了点神秘的黑,很显身份。陈老头的确常戴在指间,他们组里喜欢玉器的阿金每次见到眼珠子都噌亮,然后长嘘短嗟了一周到一个月不等,高呼有钱无敌,她想不记着都难。

      陈汝豪倒不以为诩,“老古董了,不算那个钱的价。就是带惯了,少不了。”

      “噢?陈总真是个念旧的人了。这戒指这么少有,似乎应该是一对儿吧。”林墨站得笔直,面色在灯光有些奇异的白,一双温润的乌瞳漆不见底。

      陈汝豪摩挲着戒面幽幽绿光的翡翠,终于毫不掩饰的盯了林墨两眼,呵呵一笑:“现在的年轻人真不得了,这么一瞥也能看出来?这戒指原来还真是一对,现在只能算个纪念品,独一份儿了。”

      “物是人非,当真可惜了!”

      “这一只好歹在繁华地。”陈老头眯眯眼。

      “是啊,您是有福之人。”林墨微微笑。

      安言有点弄不明白才见面的两个人怎么围着戒指讨论上了,他们的对答似妥非妥,好像陈老头未必十分友善,林墨也莫名其妙的周身清冷,于是其间暗潮滚滚。

      再怎么说,林墨也是“联进”的代表,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让这两个精明男人无故杠上。现在更不便提起工作了,于是悄悄拉了下林墨,对老总陪个笑脸:“陈总,我们去找朋友,不耽误您见客人了。”得到首肯后,拽了林墨就走,感觉贴过他的掌心有些发凉。

      想不到他们那张桌子已经空了,“方瑜呢?”她回过身,见到林墨正端着盘子低头出神。

      难不成刚才陈总财大气粗的气势令林墨不快了?安言诧异着,照理他也不是为这点小事就敏感介意的人。可他的脸色的确不大好,今天可没沾酒也没喝咖啡啊。

      “怎么了,你?”安言把手在他眼前虚晃一晃,“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林墨似乎回过神来了,提起精神问,“方瑜呢?”

      安言白眼,果然他刚才神游天外呢,“找吃的去了吧,也有可能去泳池边了。”她小声嘀咕着,探了身东张西望。林墨则靠在椅背上深思,眉头只是越皱越紧。实在忍不住,他强作无心的开口问:“你们公司陈总,有没有去过W市公干?”

      安言搜索到方瑜立在游泳池边,正和她视线撞上了,后者笑眯眯的招招手作勾搭状。她哪想过去,勾了个往回的手势,脑子里倒迅速的收集跳槽前了解到的信息,解析完全了如实回答:“当然。他是W大毕业的,大学毕业后曾经在W市一家企业做实习,二十五岁回到S市成家立业接手了“陈氏国际”,有什么问题?”

      那个时间,竟然如此吻合……

      林墨一晃,死命撑住桌角才稳住了身体。再睁眼,眼前瑰丽衣影,却张张人面模糊,四周奢豪的富贵太沉重,压得他呼吸困难。他听到耳畔似乎有人在急切的说什么,似乎在问他怎么了,那人在问林墨你怎么了?他笑笑,却没法分析也没法回答,“对不起,我要静一静。”

      白着脸,他只能推开安言疾步而去,没走两步就和人撞上,肩膀一阵闷痛。定睛一看,却是刚才纠缠着安言的陈少蒙,林墨心里头越发百味参杂,这时候居然说不出一句简单的“抱歉”。

      陈少蒙见对方迟迟没表示,索性抓住机会白眼朝天:“林总,没关系!下次走前看清了,这里大,可不容易找路。”

      林墨怔了下,眸底终究浮上一缕冷笑,“不劳费心。有些路,我也没想再走第二遍!”

      他甩手离去,留下呆若木鸡的陈少蒙和一身溅开了花的番茄酱。陈少蒙正自窝火,安言却匆匆忙忙擦身而过,被他眼明手快一把捞住胳膊,“你去哪儿?”

      安言眼珠子还盯着前头,“我有点急事,告辞了!”

      她觉得林墨刚才很不对劲,他向来内敛,哪怕与张嘉琪见面的那个午后,也没这么失态过。心突突的乱跳着,只想赶紧追上去问个究竟,手臂却被攥住不能动了,安言瞪着陈少蒙:“陈副总,你这是干什么?”

      陈少蒙本来满心不忿,真对上了安言燃烧的眸,却无可发泄,只好临时编了个理由,“这衣裳是你那朋友弄脏的,他不赔就跑了,你要负责!”

      安言哭笑不得,迅速的掏出手袋取出一张钱递给他,“洗衣费我出了,再见!”

      “太少了,不够!”陈少蒙死活拽着这个女人,这时候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在耍赖了。

      “你……”安言眼睁睁看着林墨的身影没进转角里,终于忍不住怒了:“要多少钱你说,实在不行把我这个月工资扣光,我无所谓。现在,你赶紧给我放开!”

      刹那间,一剑银蓝穿彻夜空,耀眼的强光劈开了翻卷的浓云,连着天边的惊雷向这里炸过来,“轰隆隆”砸得人头皮发麻。大风呼啦啦卷翻了门口的零零种种的花篮,那些棚外的小桌子也开始东倒西歪,有一只直向着安言飞砸过来。

      陈少蒙一愣,本能伸手去拦,安言却趁机甩开了他,头也不回的跑了。

      陈大少挡开了桌子,旁边却不见了人,不禁手疼心也疼,却冲口喊着:“喂,安言,你,你给我回来!”

      他突然恐慌了,不愿意看她追着那个男人离去,好像她这次离开了,就会永远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似地。

      他想追过去,背后一句甜美的声音却迫走他所有的力气。

      “你现在去拦住她,是要她讨厌你讨厌得更加充分些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夜宴(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