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遇见我的青鸟》穆清风

3、第 3 章

　　第二天一早，七点半，夏翎准时到了男生宿舍楼下。远远看到班长跟何彧站在一起，跟人高马大的班长一对比，何彧小小的个子，显得特别单薄。他提着昨天买衣服给的袋子，耷拉着头。谢过了班长，夏翎带着何彧去食堂吃了顿早餐，便朝着两人打工的游戏吧走去。

　　“何彧，我也没打过工，我觉得那家店的顾客主要是学生，应该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你也别担心。我一会下了课就去找你。你性格内向，也不用刻意跟人说话，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了。要是万一遇到什么事情，先别冲动，先动脑子想想，应该没问题的。我这人其实也挺毛躁，不过我知道自己长了脑子要经常用，所以跟人相处都还不错。我觉得啊……”一路上都是夏翎一个人在说话，她觉得跟何彧交流的时候，自己就像在自言自语，实在有些二。

　　“你为什么放假了还要上课？”走到商场门口，何彧忽然冒出来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报了英语双学位啊！双学位都是周末和假期上课。”夏翎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有点心虚，翘了两个星期的课，实在没那么理直气壮。

　　“哦！”何彧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笑盈盈的把何彧交到了店长手里，夏翎步伐轻盈的出了游戏吧。

　　好像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感觉好多了。

　　今天一整天的课，钱文全天都没出现。夏翎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了许多。在食堂匆忙吃了饭，夏翎连忙朝着游戏吧赶了过去。

　　“店长，我来报道了！”夏翎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店长坐在收银台前低头算账。
　　“小夏来了啊！”店长冲她挥手笑道，“小徐，你带小夏去换工作服。”
　　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走了过来，热情的挽着夏翎上了二楼。

　　“小姐姐，你好漂亮啊！跟明星一样！”夏翎又开始表演拍马屁绝活。“是不是好多男生特地过来看你？……”
　　“你这小妞，嘴真甜，跟你那闷葫芦的弟弟完全不一样！”徐媛夸张的用手指戳了下夏翎的胖脸，“真可爱！”
　　“呵呵，”夏翎又觉得人家在变相的嫌弃她胖了。

　　“冰咖啡？奶茶？”有点熟悉的声音。夏翎转过头，看到了穿着黑色服务生制服的何彧。他神情漠然端着两杯饮料，站在一个方桌前面，声音中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两个小姑娘看起来恐怕也就跟何彧差不多大，何彧跟她们说话的时候，一阵绯红从一个小姑娘的脸上溢了出来。

　　“我要的是少糖，少冰，多珍珠，还有要加椰果的奶茶，对吗？”另外一个大胆一些的小姑娘笑着问道。“小哥哥真好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前来这里怎么没有见过你？……”

　　“话不多，倒挺会勾搭小妹妹！”徐媛呲了一声。“何彧，你姐来了，你带她去休息室换衣服！”徐媛虽然嘴上挺厉害，人品倒也不错，就这一嗓子，立刻帮何彧解了围。

　　“好！”何彧飞快的朝着两个小妹妹点了点头，大步走到了夏翎面前，面无表情的叫道：“姐！”

　　“走吧！”夏翎跟着何彧去了休息室。

　　“对了，你今天过得怎么样？”夏翎踮起脚尖，把书包放进储物柜顶上的一格里。

　　“还好。”何彧淡淡的回答。

　　“哇，适应能力不错呢！姐就知道姐的眼光不错，你这孩子看着就机灵，服务生这种难度的事情，肯定难不倒你……”夏翎一边套围裙，一边开始她的话痨加睁眼说胡话的能力展示。

　　“干活干活！”上了一天课，夏翎实在有点困。靠在厨房门口等饮料的功夫，她也就闭了会眼，结果居然快睡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服务生用力的晃了一下夏翎的胳膊，“你才是老板吧？”说着，他递给夏翎一个餐盘，上面密密麻麻的放着蛋糕盘子和饮料杯子。

　　夏翎刚睁开眼，重心都还没稳呢。一个超重的盘子突如其来的被搁在她手上，她身体一晃，差点倒下，幸亏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胳膊。

　　“谢谢！”夏翎猛地惊醒，手中的重量被忽然撤走。她连忙回头，何彧抿着嘴，看了一眼那个男服务生，转身朝着前面的大厅走去。

　　夏翎从何彧的眼神里回过味，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帅哥，我和我弟都是新来的，不太懂这里的规矩。您能不能跟我说说，我保证记得清清楚楚，以后绝对不给您添麻烦！”

　　“哼！”男服务生粗大的鼻孔朝天，“新来的得多干活，这种事还要人教吗？”

　　“对对对，我们知道。要不您这会去广场那边抽支烟？前面那几桌我去送就好！”夏翎的狗腿子表情还算到位，男服务生还挺适用的。

　　“记得前面还有五桌！别偷懒！”男服务生解下腰间的围裙，递给夏翎。夏翎连忙接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从厨房一侧的后门走了出去。

　　忙前忙后，整整一个多小时，夏翎才有空靠在走廊的墙壁边甩了甩手。真累啊！她这辈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真没干过这种伺候人的活。再加上她力气小，一次也端不了很多东西，只能多跑几趟，这会感觉腿都要抽筋了！

　　对了，何彧呢？夏翎四处张望，看到何彧瘦小的身影从楼梯走下，又进了厨房。
　　这孩子，真实诚！夏翎摇了摇头。得找机会跟他说说。

　　一会就到十点半关门的时间了。店里的顾客基本上没剩几个。何彧正在一个桌子前收拾餐具，夏翎悄悄凑了过去。

　　何彧猛的一下朝旁边退了一大步。

　　“这么怕我？”夏翎有些啼笑皆非。

　　“别吓我！”何彧不太开心，皱起了眉。

　　“哦，对不起啊！”很怕跟人近距离接触吗？夏翎在心底嘀咕着，随即对他招了招手。“我跟你说点事。”

　　“就这样说。”何彧不肯靠近她。

　　“这样怎么说话，”夏翎还是凑到了何彧身边，“小子，很累吧？刚刚那哥们是不是白天欺负你了？要我说，你都让他欺负了，还板着脸干嘛？你越是这样，他越是看你不爽，越是欺负你。这就是个恶性循环，你得妥协一点，让自己得日子好过一些，对吧？……”

　　夏翎絮絮叨叨又嘀咕了很久，还一路跟着何彧去了厨房，直到老板在外面叫“关门”，她才急急忙忙的跑去帮忙关门。

　　“小夏，第一天感觉还行吗？”老板自从昨天跟夏翎聊过之后，就对夏翎的态度很好。

　　“很不错啊！”夏翎夸张的举起了大拇指。“井底之蛙说的就是我啊！以前真不知道开店是怎么回事，直到今天才理解了老人家说的行行都是学问……”

　　“哈哈哈！小姑娘嘴真甜！”老板乐呵呵的，“不过，我说，你们俩是姐弟吗？你弟弟一天说的话，还没你一分钟说的多！”

　　“那个，哈哈！”夏翎尴尬的陪笑了两声，“我弟从小就话少，我家的话都被我说完了，他就不用说了！”

　　何彧端着盘子经过她身后，脚步稍滞，随即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何彧，我走了哈！你早点休息！”休息室后面有个小房间，里面有一张高低铺。夏翎估摸着下铺应该有人睡了，就把从书包里掏出来的蚊帐和一个床头小风扇一股脑的放在了上铺。何彧进房间的时候，夏翎刚好放完东西。她转身朝何彧挥了挥手，“蚊帐和风扇放你床上了，待会记得自己挂起来哈！”

　　何彧目光扫过床沿，转头望着夏翎的背影，“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就十分钟，都是大路，没事！”夏翎脚步不停。

　　“等等！”

　　最后，何彧在夏翎出店门的时候追上了她。

　　“真没事，”夏翎摇了摇头，“你肯定累坏了，赶紧洗洗睡！”

　　“我送你回来就睡觉。”何彧异常的坚持。

　　“哦，好吧！”前晚的事情之后，夏翎还真有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胆怯。

　　两人并肩快步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

　　夏翎今天是真的累坏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想省下。两个人一路无话到了校门口。

　　“到这里就行，学校挺安全。你赶紧回去吧！”还没等何彧说话，夏翎连忙朝着宿舍的方向跑了起来。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已经一个月过去了。暑期的双学位课程也已过去了大半了。好几次上课的时候，夏翎见到了钱文。不过每次她都是踩着上课铃进教室，特地挑离钱文超远的座位，下了课也是一顿飞奔出教室。钱文顶多也就看到了她的背影而已。时间一长，两人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好像之前的任何芥蒂也就淡了很多。

　　反正就是个陌生人，夏翎安慰自己，遇人不淑，就当大一的时光浪费了，以后好好补上就行。

　　“这个是方块是9，”面前一个男生正盯着店里的数独题发呆。夏翎给他端饮料的时候，悄悄在他耳边说道。

　　前几天，店里又进了一批书。夏翎给老板提议，搞一些有小奖品的活动，比如眼前这样的五分钟做完数独题免费赠送一杯冰红茶或者一把写了漂亮书法小楷的扇子，当然，扇面都是夏翎免费写的。

　　男生感激的朝夏翎点了点头。

　　“这种题目难度太小了，”夏翎跟何彧一起站在门边，看着还在挠头的那个男生。“我看小学奥数题都可以把大多数人难倒了。对了，”夏翎忽然转头看向何彧，“我好几次注意到你在帮老板算账，你是不是数学很好？”

　　“嗯。”何彧说话基本上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这样啊！”夏翎眨着眼，“小学参加过华罗庚金杯赛没有？”

　　“嗯。”何彧依然是一个字。

　　“同行啊！”夏翎夸张的把嘴巴做成了一个O型。“咋样？名次咋样？”虽然高中被同学智力碾压，但小学和初中的时候，夏翎还是成绩特别拔尖的好学生，除了迟到之类的问题频发。

　　“还行。”

　　“哦！”夏翎把嘴边的“省一等奖”咽到了肚子里。

　　“数学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念数学系？”何彧难得发问。

　　“哦，大家都说电类以后就业比较好。我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就随大流报了电子系。再说，高中的时候，我的数学成绩已经不太突出了，奥赛班待了不到一年就被赶出来了。”夏翎少见的叹气，“数学太需要天赋了，我知道自己智商不足，还是别自寻烦恼了。”

　　“哦。”

　　“服务员！”里面有两桌的客人同时招手，夏翎朝着何彧抬了抬下巴，“干活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呢？”随着假期到了中后期，这个主要靠大学生客源的游戏吧，生意明显下降了很多。二楼的露台上，夏翎靠着栏杆，何彧站在她身旁，直直的看着远处广告牌明暗不定的五彩斑斓。

　　“不知道。”何彧摇了摇头。

　　跟夏翎一起这么久，何彧比刚来的时候话多了点，那种怯生生的感觉也少了一些。

　　“我下周考完试要回家了，可能等到开学再回来。”夏翎额前的一缕头发被吹了起来。她抬起右手拨了拨。

　　“我在这里还行。”何彧淡淡的说道。

　　“总不能在这里待一辈子吧？真不考虑上学？”夏翎知道，“回家”两个字是何彧的禁忌，她只好拐弯抹角的问何彧。

　　何彧轻轻叹息了一声，没说话。

　　“我觉得你应该成绩不错吧？不觉得可惜吗？不管怎么说，通过学历改变命运，是最容易的方式吧？”

　　“没办法。”三个字似乎是从何彧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天无绝人之路，没尝试，谁知道呢？”夏翎还想再劝劝。

　　“你从小没吃过苦吧？”何彧忽然转头看着夏翎。

　　“这个，确实啊！”夏翎笑得有点尴尬。在一个初中没毕业就离家出走、也不愿意回家的孩子面前，她还真是温室里无忧无虑的娇花呢！一开始她自己都没想过自己真能在这里坚持这么久呢！幸好没告诉二姑和爸妈，否则被数落一番之后，银行卡上马上会多出几千块钱。

　　夏翎本来想反问何彧，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咽进了肚子。这样打听人家的隐私太不礼貌，夏翎的家教还是不错的。

　　两人又安静的站了会，这才下楼接着忙活。

　　“这个是我的旧手机，我刚买了个新的，旧的给你好了。”夏翎担心何彧不肯收，只好临时买了个新的，把旧的当作礼物送给何彧。

　　“这不太好！”何彧摇头不肯收。

　　“有什么不好？你不要我就扔了。我给你办了张学生卡，月租低，没多少钱。”夏翎把手机往何彧胸前一递。“我回家一个月，你要是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这，”何彧还想推辞，夏翎一把抓起他的手，把手机塞到了他手中。

　　交代完这些，夏翎还是有些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真的行？”

　　“嗯，我可以的。”何彧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三天之后，夏翎考完试，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回老家的火车。魏娜还留在学校做家教攒生活费，兼周末和她家老王dating一下，夏翎便拜托她偶尔去看看她的小老乡何彧。只是魏娜这人虽然跟她话多，平时跟外人也真没多少话，再加上何彧也是个闷葫芦，所以他们俩倒没混得特别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