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菟丝花他不想装柔弱了》余远

8、第 8 章

　　“…………”

　　闻母从病床上坐起：“还完啦？”

　　闻越怔愣地点了点头，心中还有些不可置信。

　　束缚了自己这么多年，自己一度认为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债务，就这么还清了？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天堑，自己竟然只用了三个月便填平？

　　闻母见状，想摸摸闻越的头，却发现已经够不着，叹了口气，几多怀念，几多欣慰，几多愧疚：“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是妈对不起你。”

　　闻越鼻头一酸。

　　说也奇怪，自闻越家中巨变以来，他几乎是主动地承担起了生活的重担，即使自己在同龄人都在玩耍的年纪便要一天打三份工，也没有哭过，闹过，仿佛天地间永远没有值得他变色的事物。可今天闻母普通的一句话却偏偏铿然触动了他的心弦。

　　他拼命眨眼，妄图把眼泪缩回去：“我……”

　　闻母安抚地拍拍他的手，侧过身子，拿过桌上的橙子，慢慢剥着：“你爹是个好赌的，这么些年来，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死了还欠下一屁股债，一直拖累你。

　　妈又只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向来没什么见识，身体还不争气，也成了你的拖累——吃吧。”

　　她小心地把橙子果肉上的白沫撕掉，将它掰成一瓣一瓣的，递给闻越；闻越接过这个他平日因为嫌麻烦而从来不吃的水果，小口小口地咬着，吃的仔细而认真。

　　“妈有时也在想，要不死了算了，一了百了；可妈实在是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世上。”闻母再次摸了摸闻越的手，冲张口欲言的他轻微地摇摇头，继续道，“越越，妈知道，你之前一直不肯交朋友，是怕花钱，怕别人因为咱家而瞧不起你；可你是个有本事的，现在已经把钱还清了，也该试着克服恐惧了。人活在世上，不能一辈子都孤孤单单的啊……

　　答应妈，多和大家处处，交朋友、谈恋爱，都是可以的做一些你们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好吗？”

　　“……嗯。”

　　随后心情复杂的闻越便被闻母以“周末还是和朋友度过比较好”为由赶出了医院。

　　他皱着眉，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对着通讯录挑挑拣拣，恍然想起自己还欠了叶瑾一顿饭——那次自己由于来了灵感而忘记了叶瑾的赔罪。

　　他询问了一下，确认叶瑾下午没事，就叫叶瑾在校门口等，随后打车去了叶瑾学校，把他带到了附近的一个商业中心。

　　正值晚饭的高峰期，商场人来人往，显得有些拥挤。叶瑾不知为何，看起来十分高兴，走起路来有意无意地总是往闻越身边挤，挤得闻越眉心直跳。他忍了好几次，终于忍不住，点住叶瑾的额头，把他微微推开：“叶瑾，你是腿瘸了吗？”要不然怎么总往他这撞。

　　叶瑾眨了眨眼，表情相当无辜：“这商场人太多了嘛。”一边理直气壮攥住了闻越的胳膊。

　　闻越盯着他，呵呵地笑了一下，干脆不甩开了，就就着这个奇怪的姿势走向他早已计划好的餐厅。

　　他们在服务员的带领下选了一个比较僻静的角落，闻越接过菜单随意点了几道菜，让服务员下单，一回头却见叶瑾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慢半拍的疑惑问道：“怎么了？”

　　“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要不怎么点的都是我喜欢吃的菜！

　　闻越反应过来，表情不变：“那还挺巧的。”心里却在想能不巧吗，当初我为了钓你可是把你的爱好都打听了遍。

　　叶瑾不信他，起身坐到了闻越身边：“我知道你不爱吃这些菜。”

　　闻越挑眉。

　　叶瑾把服务员招过来：“把我们刚刚点的宫爆鸡丁去了，再添个糖醋丸子和蒜香鸡腿——你这有炸鸡吗？”

　　“没有，先生。”

　　“那你下去吧。”叶瑾摆了摆手，转头向闻越邀功，“你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特别喜欢吃酸酸甜甜的东西，还有油炸类食品，比如炸鸡——我说的对吗？”

　　闻越一下子愣住了。

　　他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只是摸了摸叶瑾的头，神色不明：“你怎么知道的？”

　　“别摸我的头！”叶瑾气愤地护着自己脑袋，随后又得意地笑了起来，像只得逞的小狐狸：“我又不是没长眼睛。”

　　“我……你……”你是这些年来除了我妈第一次这么关心我的人。这句话在闻越嘴边留转了一圈，却终是没有落下来。他不想在叶瑾面前表现得太过可怜。

　　他们此刻挨得极近，肩并着肩，腿并着腿，闻越稍稍往旁靠了靠，便碰到了叶瑾身上。

　　呼吸在彼此相融的空间中交缠，恍若能听到“砰砰”的心跳；闻越看着慢慢端上的菜，忽然开口：“其实它们对于我来说只是童年的一点执念，没什么好吃的。”

　　叶瑾眼里满是怜惜，深情款款：“没事，以后你童年的缺失，我通通给你补回来。”

　　闻越本来伤感又纠结的心情被雷得荡然无存，他往叶瑾脑袋上弹了一下，没好气道：“好好说话。”

　　叶瑾揉着额头嘿嘿一笑，给闻越夹了满满一碗：“多吃点，把以前的欠下的都吃回来。”

　　闻越低头，白净的脸在缭绕的白气中有些朦胧：“你也吃。”

　　还有，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