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鬼灭］赎罪之刃》斩屑

2、真言

　　沙沙、沙沙。

　　狯岳在一片树林里睁开眼睛。

　　周围很安静，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和细微的孩童欢笑的声音。

　　属于人的观感在鼓膜第一次颤动的时候蜂拥进他的脑海里——很热、很渴、很饿、头很疼。阔别已久的剧烈感受让他站立不稳，小小的身体瞬间跌倒在地上。他来不及去想自己为什么突然由能够得到这些属于“人”的感觉，只是迫不及待用自己的每一根神经去接触那些他失而复得的东西。

　　温暖的阳光洒在他颤抖的背上，灼烧出一片浓烈的炙热。他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稚嫩的双手和照射在手掌上的温热的光，眼泪大滴大滴地涌出来，滴落在掌心里。

　　那些液体的温度是比体温略低的，滑到嘴里是有咸味的；阳光中沾湿了的手指上会有几不可见的彩色蒸汽升起来，泪珠也会反射出耀眼的彩色光辉。阳光下的一切都是温暖的、生气蓬勃的。

　　他用手捂住脸，蜷缩着身体哭了起来。

　　“唵，娑嚩，婆嚩秫驮，娑嚩达摩娑嚩，婆嚩秫度憾……”模糊的诵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狯岳停止了哭泣。这声音他很熟悉，这是曾在他魂灵中回荡了无数年的那个大和尚的声音，而声音念诵的是他曾经绞尽脑汁想要记起的净化三业的真言。

　　即使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还是站起身来，遵循本能朝着声音飘来的方向走去。这并不是说他本身想去，而是身体再不吃东西绝对会抗不下去，求生欲这种刻在他心脏上的本能驱使着他赶快去寺庙里讨饭。

　　如果不是快饿死了，狯岳绝对会立刻有多远滚多远，他这样的罪人是会给那边的孩子带来恐怖的厄运的。他跌跌撞撞地往树林外走，孩子们欢笑的声音和僧人诵经的声音一起变得越来越大。

　　在他最终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的时候，狯岳看到一群幼小的孩子们在寺庙前的草地上玩耍，稍大的几个正看着他们，远处的蒲团上跪着一位消瘦的僧人，诵经的声音正是他发出来的。

　　虽然早有准备，但他还是愣住了。阳光下的孩子们、慈悲的僧人和萦绕着寺庙的香火气，这对于狯岳来说本应是早已不可能再见到的事物。

　　愣了许就之后，他那被“人”的感受和各种极端思绪塞爆了的大脑终于重新运转起来。

　　他回到了还没犯过罪的纯净的幼时。

　　这太荒唐了。狯岳想，太荒唐了。为什么会是我啊！怎么会是我呢？那么多人都死去了，怎么能单单让我这样的罪人重新来过呢？！犯十不善业的人，是要入阿鼻地狱的啊！我做了几百年地缚灵，地狱却还是将我拒之门外吗？！

　　眼泪再次涌出来，模糊了面前温暖的画面，狯岳用手背抹掉泪水，第一次违背本能地转过身，向着阴影中走了一步。

　　走掉吧，走掉吧，如果饿死在森林里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真的死去了。

　　“南无地藏王菩萨。”一声沉重的呼号在他身后响起，“小施主肚子饿了吧？”

　　狯岳猛地回头，只见盲眼的高大僧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僧人双掌合十，手腕挂着佛珠，脸上带着温柔的笑。他僵住了，陷入了一种进退维谷的境地，狯岳张张嘴试图说话，但词语卡在他的喉咙里，不仅没能说出来，甚至还堵住了他的呼吸，让他感受到一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就在狯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他的头顶，揉了揉他那一头沾了不少脏东西的杂毛：“真是悲哀……请到寺里用些斋饭吧。”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得了救，狯岳剧烈地喘着气，好一会儿才小声说：“我……我犯了业障。”

　　“唵，娑嚩婆嚩秫驮，娑嚩达摩，娑嚩婆嚩秫度憾……阿弥陀佛……此乃净三业真言，施主若心怀歉疚，就请多念诵几遍吧。”

　　这次他听到了，他听到那句净化业障的经文了。狯岳学着僧人的发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梵文的读音其实很违背他发音的习惯，牙齿和舌头数次撞击在一起，狯岳却还在继续努力着念诵，直到清净的真言取代了染着血的不善业，响彻在他的内心里。

　　“谢谢您！谢谢您！”他扑到在地，用最谦卑的姿态竭尽全力地道谢，谢谢您！谢谢您！我知道我还活着的原因了！因为佛……佛要让我赎罪啊！曾因我流血的，要将血还他，曾因我落泪的，要把泪还他，曾因我断绝的，要让他接续，曾因我而亡的，要我以身为祭。

　　先要悔过，然后要赎罪，最终才能受罚。

　　狯岳最终还是被带到了寺里，因为他在不断道歉的时候饿晕了过去。僧人在他昏迷的时候给他灌了水和稀粥，寺里的孩子又努力照顾了他两天，他才算侥幸醒了过来。

　　“贫僧悲鸣屿行冥。”见他醒了，坐在他旁边的大和尚自我介绍道，“阿弥陀佛。”自我介绍也不会忘记呼号。

　　狯岳眨了眨眼睛，转过头回话：“我叫狯岳，谢谢您救了我。”可喜可贺，他居然学会说谢谢了，也许净三业真言的确有用。

　　“施主不必言谢。”悲鸣屿说着，用他宽大的手掌再次摸了摸狯岳的头。狯岳也不知道盲眼的僧人是怎么准确找到自己的脑门的，可能是僧人们都有些神奇的能力吧。

　　把狯岳额前的头发揉成一团之后，僧人又念了一句佛号，便起身出去了，留他一个人躺在屋子里。狯岳盯着屋顶发了会儿呆，才伸手把额前的头发理好。

　　现在该怎么办呢？只要自己不呆在这里，就不会有人把鬼引过来，孩子们也就不会有危险；但如果不呆在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去桃山吗？再去找老头学一遍雷之呼吸吗？

　　……算了吧，万一再变成鬼老头就又要切腹一次了。而且被砍头其实真的挺疼的，变成鬼的过程也很疼。要赎罪，要保护别人，就要去鬼杀队，但如果去鬼杀队，就有可能带来更大的不幸。

　　真够麻烦的，狯岳想，当初怎么就没一了百了呢？这个年头想下个地狱怎么都这么难？

　　总之还是离开点走吧，走之前要给大和尚提个醒，告诉他外面真的有恶鬼，紫藤花的香炉一定要每天都点起来，最好还是栽上一棵紫藤；每天晚上要记得数齐孩子们，不能让他们跑出去；如果可以，最好还是请鬼杀队的人来帮忙，毕竟我们也不会收钱。

　　离开之后果然还是要靠乞讨过活，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赎罪，要怎么才能向老头和那些被吃了的人赎罪？他现在怎么看也就只有一条命，那么多人要怎么分？真是烦人啊……

　　狯岳想着想着，脑袋又开始昏沉起来，很快就又沉沉地睡去了。

　　在他睡去之后，悲鸣屿拿着一卷佛经走了进来，他再次跪坐在年幼枯瘦的孩子身边，念诵起来：“唵，修利修利摩诃修利，修修利，萨婆诃；唵，修多唎，修多唎，修摩唎，修摩唎，娑婆诃；唵，嚩日啰怛诃贺斛；唵，娑嚩，婆嚩秫驮，娑嚩达摩娑嚩，婆嚩秫度憾……”

　　“南无阿弥陀佛，真是可怜的孩子啊——真是可怜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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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岩柱大人现在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年轻僧人，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或者说如果没有狯岳的话他会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僧人。
上辈子的狯岳因为偷了寺里的钱被孩子们赶走了，他在晚上遇到了鬼，为了活命他踢翻了紫藤花香炉把鬼引到了寺里，自己跑掉了。悲鸣屿为了保护孩子们和鬼一直战斗到天亮，但是天亮时孩子们大多都跑走了，只剩下一个叫做代沙（应该是这个名字）的孩子还在，但是这个唯一信任着他的孩子却被鬼吓傻了，以为是悲鸣屿杀了那些被鬼吃掉的孩子，导致悲鸣屿被警察带走，在他被执行死刑之前，主公大人救了他，于是才有了后来的岩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