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的树叶》百年老汤

2、“鸡”缘巧合（二）

　　昊富爬起来，左手在不停地出血，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怎么回事情呢，一个中等个头满头灰白头发一身粗布衣服缠足的老太太闪电般冲了出来，看着地上老母鸡的惨状，两只手拍着膝盖跺着两只小脚，心疼不已开始冲着他不依不饶。周围三三两两的人开始围了过来，昊富眼里满满地都是人脸，昏头昏脑一大阵，扶起车子时不小心一只脚又踩住了母鸡头，这一下老母鸡算是彻底一命呜呼了，把老太太心疼得又是一哆嗦，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说啥得都有，昊富本就不善言辞，满脸的汗水嘴唇抖动着，看着当街撒泼的老太太一时不知道说啥好了。

　　昊富平静下来，看着地上的老母鸡，拿出了身上仅带着的五元钱递给老太太，那是中午的饭钱，老太太却没有接。按说老太太也十分可怜，这位小脚老太名白吴氏，丈夫（或者该叫白老前辈）早些年参加革命，作为地下党的交通员，为党组织传递秘密情报，后来因为叛徒出卖惨遭日本鬼子杀害。那时革命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自然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在解放后他的亲人后人们也还没有人知道他从事的是革命工作，很多年以后一个偶然的机缘，白老前辈的战友来到本地区做书记时想起了这位战友，才出面为白老前辈补办了烈士证明书，当然这是后话了。
　　白吴氏的大儿子刚刚成人结婚不久，就丧生于一场离奇的车祸____要知道那年代的汽车属于稀罕物件且数量少之又少，农闲时节白吴氏的大儿子和伙伴们一起在村头大公路口侃大山，说是大公路也就是只有几米宽硬土路而已，平时常有汽车通行，过往车辆基本都是解放牌的大货车。不知道怎么那天晌午白吴氏的大儿子横跨公路回家吃饭时，就和过路口的一辆装满木材的汽车碰在了一起当场身亡。那时刚娶进门几个月的媳妇已经怀揣六甲，生下孩子后不久就失去了踪影，这个孩子就是本书的女主角____吴霞。她的母亲在生下她后，抚养了她几个月，据说就跟着来村里的卖油翁走了，最后就剩下老太太和这个唯一的孙女、小儿子三代人一块生活。
　　这时候吴霞已经是十几岁的大姑娘了，此时就站在人群里，不知怎么看着昊富可怜又充满同情心，还是不愿意看着奶奶在人群里撒泼刁蛮的样子，就拽着白吴氏的衣角不停地摇晃着，两只眼睛可怜巴巴地央求着：“奶奶，让他走吧……”
　　白吴氏看着横陈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老母鸡，不知是不是又想起了遭遇车祸的大儿子还是别的原因，情急之下照着孙女就是一巴掌，“滚回家看书去，他走了谁赔我下蛋的鸡。”
　　吴霞躲到院里一角默默地哭泣起来，这位姑娘的名字和她的性格实在是相差的太远了，遇到事情只会默默地哭泣。她这样的年纪还不知道老母鸡在奶奶心中的份量，体会不到下蛋的老母鸡就是奶奶活命的宝贝。
　　最后昊富低着头，看着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的老母鸡，心里开始着急起来，再次掏出了口袋里的五元钱看着白吴氏，语气坚定地央求道：“我身上就只带了五元钱，都给你了，你让我走吧？”其实昊富不知道，五元钱能买几只小鸡仔了，也足够买一只老母鸡，算算白吴氏也亏不着。
　　昊富在掏钱的时候，不小心带出了准考证掉到了地上，自己还浑然不知。那上面可是明明白白贴着照片写着姓名和考试科目内容 ，一个看热闹的中年人拾起来扫了一眼知道利害关系，见昊富实在可怜就冲着白吴氏吵吵嚷嚷：“白大娘，人家孩子可是去参加高考的，你可不能为了一只鸡耽误了孩子前程，再说五元钱也不算少了，见好就收吧。”
　　白吴氏心疼地看看地上的死鸡，又盯着满头是汗百口莫辩的昊富，叹了口气，鸡屁股是她的油盐酱醋，也是她和孙女唯一的金钱来源，终于一把接过了昊富的五元钱，接着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找出了皱巴巴的两元钱塞给昊富，嘴里嘟囔着：“看你孩子也老实，找你两块钱中午吃饭吧。”说着无奈地挥挥手，“走吧。”
　　昊富还在发愣呢，小伙子推了他一把，“赶紧走吧，耽误考试了，还要大娘送你啊。”
　　昊富终于昏头昏脑地赶到考场，距离开考就只有几分钟了，再晚几分钟连考场都进不去了。监考老师看他慌里慌张的样子，极其认真地先是核实了他的身份证和准考证，又拿着身份证反复跟昊富本人比对确认无误后，言辞犀利地数落了他几句，刚刚坐下考卷就发了下来，昊富看着白纸黑字的试卷很长时间才静下心来答题，好在后面的几门课考试还算顺利，基本上发挥了昊富应有的水平。半个月后高考成绩公布出来，总合成绩距离中等专业学校最低录取分数线只差了半分（0.5分）。那年本来充满希望的高考之路，最终仅以一分之差而名落孙山折戟半途，铩羽而归。
　　后来昊富回到学校复读的时候，老师批评做题写作业不认真的学生时，还常常拿昊富举例子，“一定不要小看了一分两分的作用，关键时候差半分也考不上，昊富不就是高考差0.5分没有录取吗？”昊富也是名声远扬了很长一段时间。
　　高考结束后昊富情绪一直非常低落，整天跟着父亲家里地里干着农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闷头不语不声不响，思想一直极度地活跃着，各种想法相互碰撞，却是怎么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要是自己能早半年用心用功学习，如果那天早走一会儿没有扎死那只鸡耽误时间，假设自己顺顺利利的参加完高考，成绩怎么也能多得一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