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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董重铃脸上漾出一点看着温和的笑意:“平身,赐座”

      “谢娘娘恩赐”霍新凤扶着宫人手起身,娉婷落座坐笑吟吟说明自己来意。

      “娘娘向来俭省,冬日润燥一直用冰糖雪梨,臣妾看陛下不在,僭越替陛下心疼娘娘一二……”

      霍新凤不过二十二岁,最是女子绽放恣意的年龄,更兼自幼受世家大族的熏染,让她言行举止无不优雅宜人。

      董重铃嘴角噙着一点浅淡笑意,眼里却如同望远山般,似有似无看着她,等她说出来意。

      皇后难以琢磨的眼神让霍新凤心里咯噔一下,手指不由捏了捏丝帕,脸上笑容更显出几分亲近敬仰:“因此臣妾亲手炖了阿胶燕窝,请娘娘品尝。”

      阿胶燕窝?耳边是华信少女清婉声音,董重铃想着调查来的消息。岁儿是太尉夫人透过内宫渠道,买通乳娘下毒害的。就不知道这位婉昭仪知不知情,不知道背后是不是霍庭君指使的。

      霍新凤脸上带着练出来的笑意,看皇后不说话心里有些拿不准:这笑容温和含蓄,细品却如同墙上美人画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意思。

      也许做贼心虚吧,一个念头忽然划过霍新凤心头:难不成皇后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不!霍新凤心里猛然一紧,皇后不可能看出来!

      董重铃虽然没说话,可霍新凤眼里一闪而过的惊慌心虚,和瞬间僵硬的肩背,让她若有所悟:来者不善。

      霍新凤压下些微心慌,不会的,自己对皇后一向恭敬有礼,皇后也是宽泛和蔼的人,不会有人怀疑自己谋害皇后的。

      调整身姿显得放松自然,霍新凤脸上笑意越发显得亲近:“臣妾一点微末技艺,自然不能和陛下对娘娘的爱重比,但臣妾敬爱娘娘的心是和陛下一样的,请娘娘千万莫要辜负。”

      殿里安静下来,董重铃嘴角慢慢放平,面无表情看着霍新凤。

      一身破绽还不自觉。

      董重铃想,到底是暖房里的花朵没经过风雨。

      霍新凤被董重铃仿佛明洞一切的目光,吓得心头一缩,后背密密麻麻一层冷汗,心里暗自思忖:难道她知道这盅燕窝有问题?

      不可能!

      这念头吓得霍新凤吓得几乎从椅子滑下去,如果被当场拿下罪证……她还有命活?

      她父亲再怎么权势喧天,也不能明着越过皇帝对皇后下手,更何况皇帝对皇后近来异乎寻常的宠爱:

      恨不能举全国之力供养皇后一人!!

      董重铃面色越来越冷,看着霍新凤额发间慢慢渗出的细密汗珠,忽然就明白了。

      这盅燕窝要么是让她不能生育,要么是要她性命。

      霍新凤心里慌成一片,勉强握住袖下微微颤抖的双手:皇后不会发现的,哪有人下毒自己动手的!她可是一来就说了:这是她亲手炖的。

      董重铃看着霍新凤鬓角滑下的一颗冷汗,心头不知怎么就释然了,一日日凝结的心情仿佛被风吹过,云散烟消一片清净。

      有些事该了结了。

      其实这招还算有点算计,毕竟谁会相信一向礼数周全,友善妃嫔的婉昭仪会亲自下毒,毒害尊敬了七年的皇后?

      董重铃带着研判的目光打量霍新凤,所以这盅燕窝是要自己不能生育,还是要自己性命?

      霍新凤只觉得坤宁宫里的地龙越来越热,弄得热气粘腻的让人不能吸气。

      “娘娘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臣妾虽然愚钝,厨艺还是不错的。”霍新凤顶着僵硬的身躯,扯出一抹不自然的微笑。

      柳恋也在皇后的沉默中,察觉出婉昭仪的不对劲,她几乎立刻竖起眉毛!

      什么阿物敢来坤宁宫逼宫,打量万岁爷不在呢!也不想想娘娘什么身份来历——中宫发妻!抚育皇上十载成人!

      就算太子的事儿皇上含糊过去,可从那之后,皇帝几乎绝迹后宫,任它什么稀罕玩意儿,不用皇后抬眼皇帝就巴巴的捧到皇后面前。

      如今万岁爷不在宫中就敢逼宫!打量坤宁宫无人?柳恋憋了一肚子怒气,勉强记得自己坤宁宫掌事宫女的身份,压着嗓音屈膝:

      “娘娘敬奉我们主子的心,奴婢们感同身受”柳恋暗暗把‘奴婢们’三个字压重音。

      任你怎么家世富贵在皇后面前也是侍妾,说难听点不就是伺候主子的奴才吗。

      “只是坤宁宫自有小厨房,暹罗国进贡的金丝燕陛下赐了大半在这里,想必娘娘那里并没有多少,还是请娘娘爱惜自己,自己留用。”

      柳恋话里话外表明了皇帝对皇后的看重:满宫嫔妃加上前朝大臣,也不及皇后一半,还是请昭仪娘娘爱惜自己小命,别丢了命后悔不及。

      宫里的气氛越发紧绷,宫人们绷紧腰背仿佛下一刻,就能冲上去厮杀。甚至几个太监,暗暗撸起袖子横握拂尘紧盯对方。

      霍新凤越发紧张,额头冷汗涟涟,原本飘逸大袖颤巍巍抖出细碎波痕。

      董重铃莞尔一笑,她心头最后一点阴影也消散了:这样遇事全无镇定,看来谋害岁儿那样周全的事,她是不知情的。

      就这样罢了,现在的朝局就这样留给阿瑯是最好的。

      霍新凤被皇后笑的摸不着头脑:“娘娘笑什么?”

      董重铃嘴角噙着还没完全消散的一点笑意:“昭仪的心意本宫收到了,不如婉昭仪亲自替本宫尝尝冷热?”

      ……霍新凤脸色一点点白了。

      有毒!果然有毒。柳恋恨的心里能沁出血,听到皇后的话,仿佛得了冲锋指令的将军。挽起袖子几步走到霍新凤面前,伸手就从托盘上拿下汤盅。

      “奴婢伺候娘娘试汤。”

      一边说一边不给人反应机会,捏住霍新凤的嘴就要往里灌。

      霍新凤身旁太监吓得头发丝都要立起来,哭嘴瞪眼不会反应,要命时还是霍新凤忙中出变。

      只见她冷汗涔涔中忽然腰身一软,顺着椅子滑下去软软跪倒在地。眼泪哗一下就出来了,泪流满面不知道是演的还是吓的。

      “娘娘这是不信臣妾吗,以为臣妾在汤中下毒?”

      霍新凤觉得自己身子软成面条,索性跪伏在地,任恐惧将自己侵蚀的颤抖,可话语却委屈的不成调。

      “臣妾自问入宫以来,侍奉娘娘恭谨有加,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晨昏问安节礼大拜,娘娘华诞更是亲手准备贺礼。”

      说着说着霍新凤慢慢有了底气,这七年她可从没慢待过这位皇后。

      这个乡下出身的女人她凭什么,凭什么位居中宫做一国之母?就凭她养过皇上几年?

      霍新凤不抖了跪直身子,直视董重铃铿锵有力道:“臣妾在后宫一向恪尽宫规,下能和睦嫔妃爱惜皇嗣,上奉万岁娘娘驾前不敢有半分倏忽。”

      顿了顿,霍新凤甚至有些傲然抬起下巴,颇有些俾睨意味:“今日竟遭娘娘怀疑,任奴婢欺辱臣妾!臣妾不才也曾幼蒙庭训。”

      霍新凤眼里忽然闪过一道冷光,她有办法反将霍新凤一军了。有本事你要了我的命在这里,我爹可是手握朝廷一半大权的太师。

      一边得意于自己的机变,一边提着裙子准备起身撞柱:“臣妾清清白白的人,竟然被娘娘这样揣测,臣妾今日唯有以死明志,也替家族澄清一片忠心!”

      说完就要扑向龙凤盘旋的红柱,董重铃心里焦色一闪而过:“拦住她!”

      霍新凤带来的太监宫女叉手慌脚往上扑,却不及柳恋精干利落,董重铃话音刚落,就合身扑上去把霍新凤死死闷在地上。

      一盅阿胶燕窝泼泼洒洒全到了地上,上好的汝州青瓷碎在地面

      柳恋身量高又是苦孩子出身,一身好力气。可怜娇滴滴美人,被“砰”的一声压在地上,差点没憋过去。

      董重铃看着闹剧,不知怎么觉得有一丝好笑,人心啊……

      “罢了,不过让婉昭仪试试燕窝冷热,怎么闹成这样?扶婉昭仪起来梳洗回宫,柳恋护主有功晚菜赏一盅燕窝。”

      刚被贴身太监扶起来的霍新凤,听得心口疼:柳恋目无尊卑灌她燕窝,皇后一字不提还要赏那奴婢燕窝,这是什么意思?

      她认为金贵的燕窝,就配给奴婢吃?

      打谁的脸呢!

      董重铃看着霍新凤垮下的脸,笑微微:打你的脸呢。

      乱七八糟的人来了又走了,柳恋领着宫人收拾地面残余,不忿道:“娘娘真不抱只狗来试试这燕窝?”

      试什么?试出有毒然后闹得前朝后宫不得安宁,让有心人趁机搅风弄水?

      董重铃有些索然无味,手下意识摸向床榻。指尖触到温软的床铺,才想起岁儿的衣服已经让柳恋收拾了。

      指尖无意识痉挛,那是一个母亲无法承受的痛。

      董重铃垂下眼睫收回手指,让衣袖垂落掩盖那份遮不住的痛。

      她的眼光不由望向外室,透过春意盎然的霜白地八开鲛绡屏风,在那朦胧的博古架上,有一尊手持玉净瓶的观音像。

      时间有一恍惚,董重铃听到柳恋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娘娘,娘娘?”

      “嗯?”

      柳恋看皇后回过神,下意识松口气:“娘娘想陛下了?”语气关切。

      阿瑯么?董重铃没有接话,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还是没想。

      柳恋看皇后眼神慢慢聚焦,不再是让人担心的缥缈,心里安稳许多,有意挑起让人高兴的话头。

      “原本陛下要年后才能回来,可陛下为了赶回来和您一起过年,硬是把一个月的路程压到十二天,说不得还能和您一起敬灶王爷灶王奶奶呢。”

      柳恋这么高兴,是因为她能感觉到皇上对皇后的爱重,一日超过一日。

      不是指用度赏赐,说实话那些东西固然贵重,可哪里比得上一个男子对女子的真情实意。

      柳恋也是这些日子才咂摸出来的,皇上对皇后是用了真心的,真心就体现在一举一动,一句话一个眼神。

      说实话皇上现在来坤宁宫,他的身形语气包括看着皇后的眼神,让坤宁宫的宫女们看的面红身烫。

      那举止眼神仿佛融化了的绵糖,绵绵缠缠好像要把皇后融进自己眼睛里身体里,缠绵在一起一刻也不要分开。

      想到万岁有一次看着皇后傻傻甜笑的样子,柳恋忍不住噗嗤一笑,打趣道:“奴婢看陛下就是憋着力,想回来和娘娘一起祭灶王。”

      只有爱重妻子的人,才会陪着妻子祭灶。

      “这大雪天赶路,陛下委实辛苦的很。”柳恋意有所指的说到。

      她原意是想让皇后心疼皇帝,可她却不知皇后的心思。

      董重铃的心思谁知道呢,严瑯知道一些,可知道就会按着她的心意来吗?

      董重铃看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雪似乎又大了。

      这么大的雪,还要跋山涉水,还要赶路,翻山越岭安全吗?

      他那样任性,任性到不管自己安危,任性到逼的霍家露出爪牙。

      董重铃闭了闭眼,再睁开,心里只有淡淡如晨雾缭绕的哀伤。

      “你去把岁儿的衣裳拿来。”

      “……是”柳恋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董重铃看着柳恋背影,心思却在慢慢的转:不能选今天,霍新凤今天刚来闹过事,她如果选今天……

      阿瑯大概会翻天吧。

      董重铃无可奈何,默默把一声叹息压在心底:“罢了,本宫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京城的雪大片大片飘落,更广阔的的北方山野,幕天的雪花仿佛棉絮扯也扯不开。

      禁卫军统领扯住景德帝身边太监总管,大吐苦水:“和总管您就行行好,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这大雪天真不能夤夜赶路。”

      和顺扯开皮笑肉不笑,拽回自己佛尘:这统领不知什么毛病,每次拽人不拽衣袖,单拽他的佛尘尾,烦!

      “咱家不过一个太监,哪敢多嘴万岁爷的安排,魏统领哪里不满意,自去万岁爷面前说!”

      和顺拽拽的扯回自己佛尘,一昂首往皇帝的行帐去了。

      魏统领在后边看着和顺背影坏坏的笑,可是不待笑完就变成了苦瓜脸。

      万岁爷要连夜赶路,这大雪路滑的,他们禁军跌断腿摔破头都没事,万岁爷有个闪失可怎么办哦!

      魏子忠头疼的恨不能拽自己头发,他好想念远在京城的皇后娘娘,这世上大约只有皇后才能劝住皇上。

      皇后娘娘哟,您快来救救微臣吧,魏子忠想哭。

      和顺在外边屌屌的,可进了皇帝行帐立刻低眉顺眼,恭顺的不得了。

      “小和子,外边军士修整的怎么样了?”

      这是一道清澈的男声,声音的主人还很年轻。清俊嗓音里听不出一丝帝王威压,倒像是一个斯斯文文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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