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你的bug正在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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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悦面对着橱窗，坐在未亡城的一间餐厅里，晃悠着交叠的双腿，单手撑着脑袋，另外一只手无意识地用勺子戳着面前杯中的冰激凌。
透过玻璃窗，她看着前面来来去去的玩家。
在未亡城，所有玩家的记忆都被模糊过，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是因为意外才会来到未亡城，只有通关副本，取得相应的许愿点，才能够回到现世。
来到未亡城的玩家，有的想要尽快回到现世，于是不停地下副本，赚取许愿点；有的与之相反，他们拿到许愿点后，便会在未亡城尽情挥霍。
在未亡城里，流通的货币只有一种——许愿点。
更贴切的说法应该是，唤醒他们所需要的精神力。
一对牵着手的男女缓步路过，他们的脚步看起来沉重不舍，磨磨蹭蹭的，还不如蜗牛的速度。
艾悦笑了一声，在心里吐槽他们真是黏糊。
“我还差10点许愿点，就能回到现世了。”单向的镜面橱窗，艾悦可以看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却看不见她。
男人停下了脚步，握着女人的手。
女人不敢抬头看他，她垂着脑袋，眼泪不停地往下落。
“我在现世等你。”男人温柔地捧着她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女人含着眼泪点头，“好。”
两人牵着手，前往副本中心。
艾悦脸上的笑容消失不见，幽幽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现世，关于未亡城的记忆也会被删得一干二净，除了有权限拿到未亡城录像带的工作人员，谁还能知道他们的爱情故事呢？
艾悦垂下脑袋，看着被自己戳得稀烂的冰激凌，没了食欲。
她平日都宅在自己的个人中心里，这次是被那个通讯影响了心情，才会有闲情逸致出来未亡城逛逛。
艾悦对于时间的概念十分模糊，她的管理员面板也有显示时间，但常常是她反应过来看一眼，才发现距离她上次注意时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所以，四年对于她来说，既漫长，又短暂。
其实艾悦也可以直接发送文件过去，不必联络沈楠恺，但当她看到那个灰色的图标时，便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那段孤独的日子。
那是她在未亡城度过的第十年。
破天荒的，未亡城的上空炸开了一朵又一朵的烟花。烟花绚烂无比，把未亡城照得五颜六色。
所有玩家都以为系统疯了，或者是系统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整治他们。
只有艾悦知道，系统在庆祝，类似于过生日那种庆祝。
那天，烟花落下，在玩家的手里变成一个个礼物和红包，有的是几点许愿点，有的是奇怪的道具。
玩家们在城里狂欢。
只有艾悦，坐在漆黑的房间里，抱着膝盖泣不成声。
她想回家。
第一次，她想家的念头如此强烈。
系统出来安慰她，调出她的管理员面板给她播放动画片。
艾悦想要挥开面板，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左下角那个图标。
她从来没有点过那个古董电话图标，也没有人告诉过她那个图标是用来干什么的。
电话图标从灰色变成蓝色，最后变成了红色，从那头传来一个清越的少年声。
“你好？”与冷冰冰的电子音不同，少年的声音带着疑惑，好像在好奇电话这头的人是谁。
艾悦从膝盖中抬起头，看到图标底下显示的“正在通话中”。
她在和别人通话？
“你是谁？”艾悦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问。
该不会是系统变出来骗她的？
那头的人笑了，笑声里又带了几分无可奈何，“你发来的通讯，怎么还问我是谁？”
艾悦没有说话，心想：系统变出来的这个人真可恶。
她抬起手，准备关掉通讯。她才不要假人的安慰。
“这里是星瀚研究所总部。我是沈楠恺。你呢？”少年问。
艾悦顿住了动作，她知道星瀚研究所，在这里工作的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她的爸爸妈妈以前就在研究所工作，可是听他的声音，明明年龄也不大，怎么会在星瀚研究所？
“你骗人。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怎么可能在研究所？”
“呵呵，是谁规定的年轻就不能进研究所工作？”那头的人好像心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在研究所里被那些老头子质疑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还被个小丫头片子质疑，不成熟的少年火气被艾悦这一点，就蹿了起来。
艾悦擦了擦眼泪。她听到他的话，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这个规定。
知错能改还是好孩子。艾悦诚恳地道歉：“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
她学着他的方式自我介绍道：“这里是未亡城，我是艾悦。”
那头好像愣住了，“你今年十六岁？”
艾悦眨了眨眼睛，“你怎么知道？”
那个叫做沈楠恺的少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用一种说不清是什么感情的语气问她：“你在未亡城，过得还好吗？”
艾悦愣住了。
咻！窗外，一只烟花飞上天空，砰一声，在她的窗边炸开。
“艾悦？艾悦！你那边怎么了？”少年着急地叫着她的名字。
艾悦的半边脸被烟花绽开的瞬间染上了别的颜色。
“没事，我在看烟花。”
系统不会关心她在未亡城过得怎么样，它教会她知识，哄她开心，都是程序设定，而知情的人也只是希望她能永远待在未亡城里保证它的正常运转。
但这个陌生人却问她，在未亡城过得好吗？
在这一瞬间，她心底里燃起了从未有过的情感，酸酸涩涩的，又带着一点甜。
“烟花好看吗？”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生气，不知道是在气谁。
艾悦没有看向窗外，而是盯着面板上那个随着他说话，会一闪一闪的图标。
她说：“好看。”
是黑暗里唯一的光。
自从那之后，艾悦便时不时给他发去通讯。
两人的关系从“陌生人”变成了“网友”，再到后来，变成了朋友。
那段时间，正好是沈楠恺刚进研究所，备受质疑的时候，不然也不会被分到来专门负责从来没有响起过一次的未亡城通讯系统。
巧合的是，他刚接手不久，就收到了艾悦无意间发来的通讯。
好像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数。
这个通讯系统是单向的，如果艾悦不联系沈楠恺，沈楠恺也没办法找到艾悦的人，他曾经向艾悦吐槽过这一点，希望未亡城系统能给他个联系的权限。
艾悦也奇怪为什么系统没有开放这个权限，但它说不开就是不开，就算艾悦是管理员也没办法。
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联系变少了呢？
艾悦生日那天，她给沈楠恺发了一次通讯。沈楠恺接了一个保密项目，没机会对艾悦说明情况就进了封闭实验室。
那是艾悦第一次从通讯那头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人只是“喂”了一声，艾悦便挂断了通讯。
艾悦很不高兴，但她说不清这点不高兴源自哪里。
朋友是可以有很多个的。艾悦想着，她应该去发展一些新的朋友了。于是又一次发送了通讯请求。
这次那人很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但艾悦一个字都没说，她想：“呵，这人竟然还想要我主动开口。每次都是沈楠恺先开口的，我才不要开口。”
然后挂断了通讯。
不是谁都有资格成为未亡城管理员——艾悦的朋友！
原本她以为的“谁都可以”变成了“非他不可”。
但艾悦却减少了给那头发送通讯的频率，因为她也不知道那头的人是不是他。
再后来，就是四年前，未亡城系统出现了一次异常，玩家大规模暴.动，在副本里面进行屠杀行为，这些玩家显然是有备而来，他们有组织有计划，艾悦想用精神力强行压制他们的暴动，然而，年轻又没有太多社会经历的艾悦还是出现了意外。
她的精神力紊乱，导致未亡城系统瘫痪。
城内的时间暂停在玩家暗算艾悦的那一刻。
艾悦在黑暗中，听到了很多声音。
有人惊恐：“这些玩家还能活吗？”
有人感叹：“这就是S级的精神力啊……”
有人愤怒：“破坏力太强了！必须限制她的权限！”
然后她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属于沈楠恺的声音。
“艾悦，你还好吗？”
她还好啊，只是动不了。
“不要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光，从中间迸出。
时间再一次流转，有人替她完成了她没有完成的任务。
那是艾悦第一次见沈楠恺，但她一眼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初次见面，是不是被我帅到了？”沈楠恺手里握着一把枪，他的精神力化作子弹，每一个被他击中的玩家都被送回了现世。
他单脚踩在巨石上，年轻的脸庞扬着耀眼的笑容，扭着头去看身后的艾悦。
艾悦腹部的血已经止住了，她松开捂着腹部的手，仰着头，对上青年的视线，笑道：“嗯，谢谢，有被你中二到。”
在沈楠恺的帮助下，终于平息了玩家的暴.动。
艾悦记得脱力的沈楠恺强撑着身子，靠在墙壁上，还硬要凹出造型，问她：“我算这一届的玩家吧？”
艾悦点头。他的权限确实是玩家。
“希望我是你带的最后一届玩家。”说罢，沈楠恺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艾悦坐在他消失的地方，呆了很久。
她有发过通讯，十次里没有一次得到回复。
因为这一次混乱，星瀚研究所也很忙。
再得到沈楠恺的消息时，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那人说，沈楠恺注射了强化药剂，强行突破到了S级精神力，现在他的精神力等级已经退化到C级，能不能回来研究所工作还是个未知数。
言语之间，有责怪她害了一个天才的意思。
艾悦的血好像凉了下来。
“知道了。”
便没有再发过通讯。
回忆结束，艾悦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出餐厅，长长地吐出郁结之气。
他还在研究所工作，说明他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她无处安放的愧疚之情也可以消散了。作为他的朋友，以后她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打扰他。
好过成为别人口中说的“害人精”。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会有人的许愿点是负值？”
“什么？”
“你快看许愿点排行榜！”
艾悦听到路人惊诧的讨论声，左眼皮一跳。
难道是系统又出现异常了？玩家进来未亡城之后，初始值都是0，从未亡城副本里面赚到许愿点就会变成正数，除了消费之外，不会扣许愿点，况且消费时没钱也不会给他赊账，怎么会有人是负值许愿点呢？
总不可能是未亡城欠这人许愿点吧？
艾悦这么想着，往那个路人手环弹出来的光屏上瞟了一眼。
那个熟悉的名字扎到了她的眼睛。
沈楠恺：-999,999
艾悦：？！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你的bug正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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