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 死神 白一》咎井寒

1、第 1 章

　　壹

　　露琪亚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奔跑，穿过有着白色天花板的走廊，医院里泛滥的消毒水味让她觉得一阵有一阵的恶心，高跟鞋的一脚深一脚浅，她只能冲过回廊拼命的往前跑，她的脚已经发软但是她现在不能倒下去，至少在到达那个地方之前他不能倒下去。

　　她用力的推开门，整个身体终于软下去，扶着把手，看着里面的人。

　　太平间里安静的连烟灰落地的声音都听的到。

　　黑崎夏梨没有表情的声音，麻木不仁的在太平间里回荡，幽幽渺渺，不像是这个世界的声音一字一句：“一哥已经死了，当场死亡，没有遗言，也……没有任何痛苦。”

　　黑崎一心靠在墙边，满地的香烟屁股堆成了山，空气里全部是灰色的烟味，苦涩的呛的下眼泪。

　　露琪亚的身体沿着门，缓缓的软倒在地上，终于控制不住的捂住脸，失声痛哭。

　　黑崎一护是出交通事故，为了救一个闯红灯的小孩子，和他母亲为了救他的死因一样。毫无征兆的死亡，身上仅有的遗物是刻着K.B简写的不合尺寸白金指环，一直没有机会将它戴上的左手无名指被轧的粉碎，皮夹里仅有的几张零用金，最内层的地方藏着一张朽木白哉的照片，浸满了血以后一片模糊，再也看不清楚人脸，只是隐约的黑白分明。

　　她早就知道黑崎一护这种性格的男人不会长命，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天来的那么快。他们是中学的时候认识的死党。他和恋次在学校的时候一起追求过自己，最后一护大方的笑着对她说既然你喜欢的是恋次那我也没有办法，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第二天早上上学的时候一护的眼睛微红，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多说。。

　　那是太遥远的过去发生的事，突然一下全部涌进脑海，视网膜被从眼睛里不断落下的液体模糊掉，露琪亚只能靠在门口，再也站不起来，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听见不停的有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传过来，很多人匆忙的跑步，从她身边经过，冲到那个人的尸体前，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围满了尸体。

　　有人控制不住拎起了躺在床上的那具破败的身体，嘶吼着你还没有和我好好打过怎么可以一个人独自逃走？一护的胸口，露出森森肋骨，雪白雪白的插在外面，面孔苍白，眼睛紧闭，嘴唇没有血色，安静的仿佛长眠，只是无法再从梦中苏醒。

　　“已经够了。”夏梨开口，黑崎家唯一还能保持坚强和冷静的女孩子声音依旧飘渺，但是坚定的不容置疑：“让他安静吧。最该来的人还没有来。”

　　朽木白哉是最后一个到场的，嘴唇惨白的没有血色，摇摇欲坠的走到黑崎一护的边上，久久的站立，露琪亚被恋次搀扶着，看到自己的长的脊梁慢慢滑到视线的下方，握住一护冰冷没有脉搏的手，一样的惨白，像天旋地转的天花板，他的肩膀微微的颤抖，露琪亚闭上眼睛，用为不可闻的声音说：我们都出去吧，让大哥他，静一静，再多陪一护……

　　到最后她哽咽着泣不成声，如果没有恋次的搀扶话，她根本无法从地上站起来。

　　贰

　　黑崎一护的葬礼简单庄重，有人说一个人活着是无法体现其价值的，只有死了之后才能看出一个人的重要性，这固然是一种残酷的评断方式，但也有其正确性。

　　来告别的的人络绎不绝，生前黑崎一护的朋友并不见得很多，但是喜欢他的人却不在少数。

　　朽木白哉这一次，是站在黑崎家死者家属的位置上，不断的向来人鞠躬，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谢谢。黑崎家的两个女孩子终于在火化的那一刻承受不住打击，剩下的后事，只能由他一手操办。他没有想过在黑崎一护死了以后他会变成黑崎家的半个儿子。

　　长子的突然死亡让黑崎家瞬间就变的像枯萎的花朵一样，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黑崎一护总是不带给他点什么就不甘心走的样子，朽木白哉在心底苦笑了一下，到底，自己还是喜欢他喜欢到近乎惨淡的地步了，因为他是朽木白哉，所以应该无懈可击，哪怕死的是自己心爱的人也是一样。他低头捂住脸，等到抬起头对来宾说谢谢的时候，他依旧完美。

　　他无懈可击，只有一个人知道他全身都是弱点，然而知道这点的人已经只剩下了一堆放在坛子里的灰烬。完美最大的弱点就是其本身，朽木白哉重重的叹了口气。

　　黑崎一护的房间最后让给了他，原本这个家里极力反对他和一护在一起的两个妹妹突然一下就完全对他改变了态度，活着的时候他拥有不了的，在一护死了以后那些都成了他的，夏梨说，你是他喜欢的人，他剩下的东西，交给你保管也没什么奇怪。

　　他顺理成章的入驻了这个家里，有些生疏和茫然，一护的照片被放在床头，黑白的颜色，触目惊心。

　　他穿上了黑色的西装，表情冷淡，依旧是无表情的脸孔，三点一线，在公司自己家和一护的家里徘徊，生活失去了所有的重心，只能没日没夜的工作。因为服丧，露琪亚的婚期被延后了整整半年，每个人都沉浸在悲痛里面，像最后的约期，赴约的人一直迟到，然后再也没有出现。

　　这是他第四次次服丧。

　　自己的父母，然后是绯真，再下来，是黑崎一护。

　　印象里，他从来只叫他的全名，黑崎一护，k字打头，o字结尾，念他的名字的时候鼻音会重一点，一字一句压在心坎上，压的眼泪都要掉下来，可是他连哭的力气都没有，活下来的人，生活还要继续。
　　记得他是15岁暗恋自己妹妹的男生，结果表白被拒绝。朽木白哉翻着一护的相册，从小到大，黑崎一护小时候的照片比长大的时候多，就和他一样不喜欢照相，唯一的合影也是露琪亚的一次偷拍，影像模糊，但却是唯一的一张合影，留下来值得纪念的东西少的可怜，就像他和他的感情，从开始到半路夭折，时间短的可怜。

　　单薄到和白开水一样的感情，就像他不懂和男人如何谈恋爱一样，少年也不懂如何和比自己年长的同性恋爱。

　　只是失恋，一脸失落的在街上狂奔，撞过和他擦身而过的每个人，朽木白哉是他在路的末尾撞到的最后一个，少年抬起微红的眼睛，抓紧了他的昂贵的西装，问：为什么她不喜欢我？明明我那么喜欢她。

　　即使被质问着，他也无法说出为什么和答案，最爱的人却不爱你，这种答案优美入古兰经，也没有作出解答，他只好对着少年的脸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衣服的褶皱最后被少年慢慢抚平，朽木白哉记忆里黑崎一护的样子，大抵也是如此，总是在身边，最后忘记了忘记，残存的影子只是阳台上的水渍，被蒸发的干干净净。

　　叁

　　从何时开始的关系，朽木白哉已经想不起来具体的时间，只记得黑崎一护面无表情的走到他的办公室，用力一拍桌子，绝望到无以复加的表情，拉长了有点发青的脸孔，感觉是吃了隔年饭的难受，自己抬起了眉毛盯着他看，黑崎一护就扭过头眼神发飘，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咬牙切齿的说我要和你谈恋爱。

　　然后少年落荒而逃。

　　起因源自于露琪亚恶作剧式的打赌，一护无法拒绝。臭着一张脸作出了同性之间的恶心告白。

　　结果自己没有拒绝，搞笑的接受了这种并不心甘情愿的表白。

　　结果都是一样的，他想。大概在被少年质问着为什么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中邪了吧，朽木白哉苦笑着，坐在黑崎一护的床上，这些都变成了他遗留给他的遗产。

　　黑崎一护遗物也显得过于单调，十七八岁的高中生，有的最多也是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东西，抽屉里的便签条和日记本被放的太过整齐而丧失了生气，抽屉里多数是参考资料和成绩算得上优秀的考卷，还有去年剩下来的课本。Mp3被放在角落里，比起听音乐来，一护更愿意在空闲的时候摆弄放在门后的那把吉他，尽管技巧还有待磨练，每次他过来他家做的时候一护总是会摆显一下自己不算太好的技术和唱歌会有点跑调的嗓子。

　　朽木白哉才想起来，其实自己应该还有很多话都没有来得及说，譬如其实我念书的时候也喜欢你这个年纪喜欢的东西，譬如你脾气好点的话我会更喜欢你，譬如其实我比你想的要喜欢你的多……
　　朽木白哉捂住脸，为什么人总是等到失去以后才会俗套的想起来，自己对喜欢的人爱的不够多。

　　夏梨在楼下喊他吃饭，他慢慢的走下楼，吃到一半公司的电话打过来，朽木白哉说着对不起就匆匆在一家人的视线里狼狈的退出去。

　　等到处理完事情，月亮已经孤单的挂上了中空，黑崎一护的房间没有亮着灯，原来他真的已经离开。

　　每段感情都会有结束的时候，他想他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有力气再去爱一次了，在月光底下，他大口的呼吸没有黑崎一护的空气，不知为什么，觉得肺部有种呛不过来的刺痛，随手摸向自己的空空如也口袋，他才想起，原来他已经戒烟了很长时间。打火机上贴着的标签上，黑崎一护的字歪歪扭扭：戒烟中，勿适用。

　　眼泪终于从眼眶里蔓延出来，听不到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