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我忏悔》滕君

5、第 5 章

　　如果说，斯科皮短暂的来访只不过是生活的小插曲，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这事儿宛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划破了一个口子。从而彻底撕裂了平静生活的种种。

　　第二天一早，卡特琳娜推开窗，准备给屋子通通风——就像往常一样。然而她意外地在窗外的台子上发现了一张被石子压住的纸条：
　　GET THE HELL OUT OF HERE!（滚出这里！）

　　血红色的字母占据了整张纸，也渗入了卡特琳娜的心。在这样的时刻，她的灵魂仿佛陷入地狱，以至一个最小的细节都可以像一纸悼词使她惊悸不安。

　　卡特琳娜没有叫喊也没有表现出慌乱，而是以自己最快的速度检查了家里的门窗。确认一切安全后才叫来了打着哈欠的女儿。

　　由于从这上面感受到了某种威胁，卡特琳娜坚持要报警。卢卡反驳说，警察才不会管这事儿呢。不过是恶作剧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你太大惊小怪了。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以卢卡气冲冲地拖着行李箱离开家告终。临走前又抱怨了母亲一番。关于阻碍她追求昨天的客人以及和邻居弗林特先生约会的事。

　　卡特琳娜叹了口气，没了吃早餐的胃口，于是给自己冲泡了杯咖啡。

　　或许是我太敏感了。
　　她安慰自己。低头啜了口冒着热气的咖啡。又联想起昨日斯科皮的出现。总觉得这其中有某种关联。扰得她心神不宁。

　　门铃声突然响起。
　　卡特琳娜走去开门。在此之前她以为是女儿忘拿了什么东西。但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去，却是邻居弗林特。
　　她足够谨慎。没有立刻拔下防盗锁，而是通过门和门框之间的缝隙打量他。

　　“早安。”弗林特笑着，望着她。虽说他这把年纪已不再年轻，但仍不失一种独特的魅力。即便是眼角的皱纹也遮挡不住。
　　这位来自遥远的英吉利海峡的男人于两个月前成为了她的邻居。起初卡特琳娜对他并无好感（此处特指她对所有英国男人都是如此），但毕竟是邻居。免不了碰面。时间长了，她便得知这位英国老绅士尤为喜好读书。这一点和她非常契合。
　　巧合的是，弗林特也在那时向她发出邀请。两人一来二去就成了书友。

　　“我带来一本新书。或许你会喜欢。”弗林特扬了下手中装潢精美的硬皮书。

　　“快让我进去吧。”老绅士请求道。卡特琳娜这才打开门。
　　弗林特拄着拐杖轻车熟路走入客厅在沙发上坐下。除了他，再也没什么人可以经常出入这里。
　　“卡特琳娜，你今天有点……奇怪。”
　　他喜欢称呼她卡特琳娜或是她的姓氏怀特。却从不叫她莫里蒂夫人。上个星期还“一不小心”摔碎了嵌有卡特琳娜和亡夫婚纱照的玻璃相框。如今那张照片被卡特琳娜放入了木制的相框挂在墙上。

　　卡特琳娜没打算告诉他今早发生的事。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了过去。两人便开始读书。

　　弗林特高声朗读。他的声音洪亮，又富有韵味。卡特琳娜听的入迷。一晃大半天过去了，书已经读了大半。两人简单吃了口午饭。吃饭的时候他们兴致勃勃地聊着书中的剧情。临近傍晚的时候书看完了。卡特琳娜仍意犹未尽。她对弗林特表示了感谢，送他出了门。

　　临踏出花园前栅栏时，弗林特背诵了一段《佩德罗.巴拉莫》中的字句。
　　“那时世间有个硕大的月亮。我看着你，看坏了眼睛。月光渗进你的脸庞。我一直看着这张脸，百看不厌，这是你的脸。它很柔和，柔过月色;你那湿润的嘴唇好像含着什么，反射着星光;你的身躯在月夜的水面上呈透明状。苏萨娜呀，苏萨娜.圣胡安。”

　　他把苏萨娜替换成了卡特琳娜。由于"t"的发音很轻，所以听上去是卡琳娜——温柔的呢喃。
　　随后，借着这月色，弗林特向他爱慕已久的女人告白了。

　　“生活阻碍了对生活的表达。如果我真正经历一场伟大的爱情，恐怕也永远无法将它表达出来。我甚至不知道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以及眼前的你是否真实存在。抑或只是我为自己创造出的虚幻假象。”

　　“卡特琳娜，我愿给你一种快乐。一种至今任何别人未曾给你的快乐。我不知道如何把它给你，虽然我自己也未曾拥有这种快乐。但我愿比任何人未曾有的亲密靠近你。”

　　卡特琳娜躲开他深情又满含爱意的双眸，别过脸不去看他。
　　“别这样，弗林特先生。别让我为难。否则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下意识攥紧了衣角。她觉得有点难为情。

　　“你还在想着你死去的丈夫吗？”
　　“不，”她低声说，生怕惊扰了这幽谧的夜色。
　　“你的感情我承受不起。我已经年近50，实在没有精力再去谈一场恋爱了。我只问你一句，喜欢和爱，你对我是怎么想的？”

　　“该怎么形容呢”弗林特思忖半晌。“我想你成为我的伴侣，灵魂知己。甚至只是个生活的分享者。”他的话很是诚恳，但卡特琳娜仍拒绝了他。

　　“我什么都能忍受，妻子的死亡啦、孤单啦、被心爱的人背啦……我发誓我都没有哭，可是我经受不住你拒绝我。我受不了。”
　　弗林特掰着手指细数自己多年的磨难，说到动情处将脸埋进掌心呜咽起来。哭的像个伤心的孩子。

　　“我失败于所有的事情。噢，糟糕的失败者——我真糟糕——”

　　卡特琳娜看着眼前饱尝生活之苦的男人，心霎那间变得柔弱。
　　“弗林特先生……”
　　“不，卡特琳娜，请不要这么称呼我……”
　　“叫我培迪，培迪……”他顺势抓起卡特琳娜的手，胡乱地覆在自己的脸上，胸口。让她感受他泛白的胡茬和那颗炽热的心的跳动。然后讲起了他的故事。

　　弗林特记得很久以前，那时的他无忧无虑。在别人眼里他家世显赫，他本人也沉浸其中。却不知道自己即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当审判日的钟声敲响，所有的意义消失了。

　　他叹了口气，然后继续说下去。

　　他的妻子在两年前去世了。虽说他与太太过得不算幸福快乐，但已经很习惯她的陪伴，当她走后，他觉得格外孤单。
　　他拒绝安抚，拒绝诤言，拒绝休息守则。他心里感到的那根刺，不是用来平息痛苦，相反是用来唤醒痛苦，怀着甘当受难者的那种绝望的欢乐，一点一滴地制造受难者：清醒，违拗，装模作样。
　　他像所有边缘人一样，还是对一切事物保持有距离的态度，一般来说，这叫做“颓废”。

　　他颓废了两年，某天突然恍然惊醒。决定开启新生活，便来到这里。

　　“如果说存在什么个人命运，那就是命中注定的命运，荒谬又无法反抗的命运。”

　　他又变得愤慨。诅咒起这该死的命运来。他说，每个人出生时，宣判结果就被烙印在他的肩上，而他未来的社会地位被先于他诞生的因素决定和限制着。这些因素便是家族的历史以及他出生时所处的环境。

　　“如此，我成为了我不想成为的人。做了不愿意做的事。我前半生享尽荣华富贵，后半生却在为此赎罪。卡特琳娜，你可知道我有多痛苦——”

　　“然而你不可否认，痛苦是种命运的馈赠。没有痛苦，将永远感受不到幸福。”

　　“也是，幸福在浑浑噩噩中夹缝生长。”

　　两人相视一笑，两双手握到了一块。他们望着彼此，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懂了。

　　朦胧的夜色降落到这些过往上面，给它们蒙上层层轻纱。寓于夜色之中的全部悲哀像星斗全无的苍穹笼罩在它们上空，黑暗侵入它们的血液，叙述这些故事的明亮光彩、五颜六色的话语。于是听上去便显得声韵丰满而又深沉。*
　　而空中挂着的群星沉默不语，凝望夜幕下的一切。包括：男人、女人；相拥的恋人和倾诉衷肠的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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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夜色朦胧》
恭喜卡特琳娜迎来“第二春”
以及在医院打针继续苦逼地背毛概的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