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见天色暮见你》没了滚滚

4、第四章

　　4.“介意”我无法昧着良心说假话，即使我不喜欢沈易，但周乞安要他的爱，我得替她得到。
　　我看着他握茶杯的手紧了紧，有轻微又细碎的摩擦声响起，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易不说话，我便也不说话。顺着敞开雕花木门能看见外面的景色，有一颗枣树和另一颗枣树，小小的青色果子在树上挂着。
　　“回神！”茶杯重重的磕在桌面上……他生气了
　　“你说……我听着”我突然有些想叹气，我不知道他莫名的怒火从何而来。
　　沈易还是不说话，安静的有些可怕“你不说话就我说吧。”我还是叹了一口气“我介意，不是因为多不喜欢她。不想你们在一起，也不是因为我的个人情感。很多话我不该妄言，但是圣上为什么要我嫁给你想必你比我清楚吧。”
　　“周丞相与你说的？”沈易终于放过了茶杯，但看我的眼神太过不善，熊熊的怒火好像要将我点燃。
　　“你是将军，父亲大人再宠爱我，我也庶出，原是配不上你的，如此赶鸭子上架……我又不是傻子”我小心的斟酌着要说的话，如果真惹他发怒，我怕是要吃些苦头。
　　“你倒是通透。”沈易嗤笑，又开始喝茶。
　　“左右这里没有旁人，我就和你说清楚些。将军府这么大，有些人和事你不捅漏我就当看不见，但你能不能答应我绝不娶她。”
　　“需要我发誓吗”沈易说些就举起一只手
　　“你拿她的命起誓吧”
　　……沈易挑了挑眉然后又皱了起来
　　“你倒是说啊，若是你执意娶，她第二天就横死”
　　“我拿自己的命起誓”
　　“不行！”
　　“你怕我死？”
　　“当然了！……”你死了我怎么活啊，不得让人弄死啊。但是这话还是不说了，就让你以为我在乎你吧。
　　“信我……我就全当是你在乎我吧。”他这话说的颇为无奈，但手指还是摆成了发誓的首饰
　　“我向上天起誓，此生绝不娶夏霜落，否则第二天就……”他停顿的片刻，扭头看向我眼睛里还残存着三分真诚
　　“马车断轴吧”我露出一脸讨好的笑，心里骂娘
　　他满意的笑笑，接着发完了这个毫无威胁性的誓。
　　“我可是信你了，你要是骗我，我直接去寻死。”我发牢骚一般的语气，其实有些想咬牙切齿。
　　“嗯。……”风情云淡的样子，好像刚才真的是在跟我讨论天气。

　　其实我不知道的是，最开始我没听清的那句话是“圣上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而沈易下半句想说的是“要不要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首饰可以先戴着”。就像我不知道他生气是因为我的冷淡，而他喜欢夏霜落是因为她曾救过他一命。他想要的是一个温柔善良又懂事的妻子，我不喜欢夏霜落便是不明事理，其实他也不知道吧……这样的心思对我来说太不公平。

　　但这些都是后话了。

　　月上了三杆，我是被吓醒的，窗户磕在墙上的声音格外大。我只用了一秒就意识到这个突然登门拜访的人影子不是沈易了，他一进来就倒在地上了，还带翻了一个凳子。
　　看清来的人是解青书后，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受了很重的伤。
　　“解青书……谁要杀你”我拍拍他的脸
　　“嗯……”他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
　　我只好去查看他的伤口，果然……肩上和胸口的刀伤，背上的箭伤全都对的上。可解青书遇刺是大婚后的事情，这也提前的太多了。
　　这个样子也没法请大夫，我只好先替解青书把伤口包上后又替他擦了一把脸。废了好大劲把他拖到床上，心跳的厉害，却不是累的。做完这些事后，我在床边坐下然后握住他一只手。
　　解青书遇刺提前了这么多，那夏霜落的动作应该也会提前，可这两件事的时间是反着的啊。刺杀解青书的是镇北侯勾结的那个副将派去的，但是背地里的明面上却是受太子指使的。原因是解青书撞到了太子强抢民女，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是不巧的是这货又撞到了镇北侯做黑生意。镇北侯怕解青书参他，于是就找人给太子吹风，太子就以为解青书要参他……镇北侯那厮真是忒阴。但这货属实太倒霉，虽然天天吊儿郎当但谁让能继承皇位的就他跟太子俩人呢，皇上离驾鹤西去怎么也得个十几年，其中变数太多。毕竟宫斗戏也看过不少，稍稍还是能理解他一下哒。
　　解青书的手动了动，把我十万八千里外的思绪拽了回来“在想什么呢，给口水喝啊”
　　……好像该你的？但我还是乖乖的给他倒了杯水，谁让我也算是欠你条命呢。
　　“应该是太子的人”解青书的嗓音还有些嘶哑
　　“你刚才听得见？”
　　“嗯……没力气”
　　“你倒是信我”
　　“怎么不信你，我还想你以身相许呢”听着解青书有气无力的打趣我甚至有些想笑
　　“我好困……别让任何人知道我在这……明早叫济风堂的林大夫来……”
　　“好”
　　他好像真的很信任我，听我应了他就要陷入沉睡了，一句话说的含含糊糊的“衣襟……里……药……帮我”
　　果然在他的衣襟里摸出两个小瓷瓶，有些想笑，被人信任的感觉挺好的，但是帮他翻身有点艰难……
　　先前隔着衣服缠的绷带已经有些要被血浸透了
　　还是得脱衣服吧…………不得不说，解青书身材还挺好，如果不这么血呼啦啦的话。
　　我拉他坐起来，然后把散在床上的衣服扔到地下“解青书你撑一会”
　　他肩上那道口子还挺狰狞的，虽然没深到见骨头但也挺长一条的。“我给你擦一下嗷，忍一下”虽然知道他不清醒，但是说出来我好受一点。
　　即使我已经很轻了，但解青书还是迷迷糊糊的哼唧的两声，等擦完我两只手都发抖，看着太疼啦。

　　“帮你上药噢”

　　“给你绑绷带噢”

　　我稍微有些为难……先前是靠在桌子腿上裹得，现在没地方支撑了……算了，救人要紧。我跪坐在两腿之间，让他把头埋在我肩上……我俩这样还挺像抱团的考拉的。
　　虽然解青书也不是太沉但是毕竟我胳膊短，又怕碰到他伤口缠起来颇为费劲。等给他包裹好，我额头已经渗出汗珠来了，解青书也没好到哪去额头的汗水都浸透我的薄衫了，不过我是累的他是疼的。
　　我叹口气，我俩这样四舍五入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了吧。
　　我扶着解青书没受伤的那半拉肩膀和一条胳膊，轻轻轻轻的放他趴下。希望没扯到伤口吧。
　　我帮他掖好被子，又从里面给房间上了锁，才真的坐下喘口气。
　　看着解青书略微有些惨白的脸，我心想今晚上也算是有一件好事，那就是没有惊醒任何人。

　　我左思右想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所幸就拿剪刀划伤了自己的胳膊。起初就疼了一下然后麻意就上来了，等血顺着胳膊滴到地上的时候才彻骨的疼。不能说有多惨吧，反正我现在是胳膊淌血眼睛躺泪儿，害……也就能跟小白菜比上一比吧。
　　还得感慨自己生活条件不错呀，好在床够大。就那么一眼望去如果不告诉你根本就不知道里面趴了个人，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我不禁有些得意，如果翠花能不嚎那么大声的话。
　　大夫到了以后，我就让翠花到外面等了。
　　等林大夫给我包扎完我才告诉他“解青书伤了”
　　林大夫看着是极靠谱的，只是看到解青书被我包的像个粽子似的后皱了皱眉，就开始给解青书治疗了，不得不感慨还是专业的包的好啊。
　　“我会开两幅药，补药是给给解公子的”
　　“好”
　　“我明日再来，会给他带衣衫，血衣拿给我吧，我帮他处理掉”
　　果然靠谱，这都想到。
　　我从床底下把解青书那套破烂衣衫拽出来递给他。小林大夫倒是不嫌弃，规规矩矩的叠好后放进他的药箱底层。
　　“那就谢过林大夫了”
　　那林大夫性子冷冷淡淡的，也不理会我的道谢，只看着解青书皱眉“让他少活动，晚上要再上次药，持续三日，交给你可稳妥？”
　　“您为何不亲自来？”我看着他疑惑的歪头
　　“你的伤口一日上一次药就可，我若来会引人猜疑”那林大夫抿抿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您可会翻墙？”
　　“不会。”
　　…………
　　“呵呵……我尽力”
　　林大夫看着我一脸的不相信，就这么大眼盯小眼的过了会儿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要是发热立刻去请我”

　　送走林大夫后没一会解青书就醒了，大爷似的看我“渴了”
　　我给他倒了杯水“醒了，有没有哪不舒服？”
　　解青书没说话，就把嘴张开了。我就着茶杯喂他，心里骂他大爷。
　　“你还至于把胳膊划破？”
　　“你懂什么，做戏做全套啊”我拿眼斜他，我要是不受伤怎么一直留在屋子里。
　　“我好感动啊”解青书咧嘴一笑，大白牙险些晃瞎我的眼。
　　我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戳他胳膊“你能不能自己往里挪挪，我这样拉不动你了。”
　　解青书没吭声但还是往里面蛄蛹了蛄蛹。
　　我钻进被子里，把解青书严严实实的盖在被子下，又把床幔放了下来。这样应该就看不见他了吧。

　　“小姐！”翠花那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就出现了“你怎么把自己伤着了”
　　……我愣了愣，当时没想那么多，还是冲动了啊。“我昨日梦魇了，……梦见有好大一只蜈蚣爬到我胳膊上，我一慌张就拿剪刀刺它了……”我编着瞎话，没成想还真把她骗到了。
　　“小姐啊……你傻不傻啊，怎么不召唤翠花啊……疼不疼啊，让奴婢瞧瞧”
　　我赶紧伸手拦着她要拉床幔的动作“我不想你瞧见我这副狼狈样”
　　“小姐……”
　　我打断她的话“别说了，你先出去守着吧，我有事自会叫你。别告诉旁人我如何伤的……太丢人了……还有，除了府上的亲人我谁也不想见。”
　　“是……”翠花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瞧了我两眼就出去了。
　　关门声刚想起，解青书就探出了头“你编的瞎话也就能忽悠小丫头”他有些苍白的脸上还带着笑，也挺好看的，但是他趴在我旁边仰着头看我的样子着实有些好笑“你好像个大王八”
　　解青书一愣，然后脸一下就垮了下来“突然觉得你不可爱了”
　　我俩这样就好像小朋友斗嘴，有些可爱。
　　“你老实待着吧……”我把他按到被子里。解青书颇为幽怨的看我一眼，扁扁嘴又老实趴好了。
　　解青书遇刺时周乞安只是把他安置在自己屋里，但是自己没和他在一张床上待着，虽然我这样多少有些逾矩了，但是我也是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本来他遇刺那个节骨眼是沈易娶了夏霜落几天后，周乞安正和沈易冷战……………这事又被夏霜落知道了然后又告诉了沈易，气死我算了……捉奸在床也不是这么个捉奸法啊……
　　这次打断我头脑风暴的是翠花“小姐，您到底多狠心呀，一顿竟然要喝两碗药”
　　“林大夫说，这碗是治伤的药，这碗是补药。”翠花拿手给我指着，我光看着就想吐了，而且闻起来就感觉好苦啊“翠花能不能给我拿点蜜饯来？”我苦笑着看她
　　趁她出去，我赶紧让解青书把药喝了。
　　翠花回来看着空空的两只药碗直挠头“小姐这次但是喝的痛快”她把装蜜饯的纸包递给我“以前都要哄好久才喝完的”
　　我赶紧拆开就往嘴里放一颗，甜味在我舌尖化开心情也好了点“我长大了嘛”
　　听了我的话翠花露出一个非常欣慰的老母亲笑容，我也塞颗蜜饯到她嘴里然后就哄着她出去了。
　　“给你尝一个”我掀开被子，把蜜饯塞到解青书嘴里。他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太甜。
　　“你晚上可要见什么人？我想办法给你请来？”
　　“过了今日吧，我要找的人林崎会替我找来”想必林崎就是那小林大夫了。
　　“好。”
　　解青书将我的手握住，吓了我一跳“你干嘛”
　　“昨天晚上你还主动握着我呢”解青书不看我只用了力让我无法挣脱。
　　“怎么能一样？昨天你太虚弱，我怕你醒了我不知道。”我放弃了，任由他握着我的手。他又握着我像上挪了挪，放在他脸边上，说话的热气我都能感受到“我现在也很虚弱”好像是为了像我证明一样，一句话说的轻飘飘的。
　　“你别不讲理啊”我瞪他头顶
　　“别说话，困了”
　　好在我是靠坐着，这样的姿势没有多别扭，我撇撇嘴，如果我真是周乞安那个封建脑袋，现在估计都气哭了吧。
　　突然安静下来，好像我一直绷着的神经也开始放松下来，困意慢慢翻卷上来……直到意识涣散之前我还在想如果我是夏霜落，会什么时候下手呢？就是这几日了吧。

　　我不敢睡得太沉，所以当解青书捏了捏我的掌心时立刻就醒了。
　　“你这样睡累不累？”他半眯着眸子看我，我只回应给他一个哈欠。
　　“真丑”
　　“你渴了还是饿了。”我懒得理他
　　“都没有，就想跟你说会儿话”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我懒得理他，所幸又闭上了眼开始思考。
　　解青书好像故意要刁难我似的，刚闭上眼就摇了摇我的手“别睡啊……其实我想……方便一下”
　　我腾地睁开眼……把这事忘了。双双沉默的半晌，解青书松开了我的手，撑着坐了起来。
　　“等天黑你自己翻出去吧”我满头黑线。
　　解青书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点了点头。
　　…………
　　“金屋藏娇”这种事还真是不好做，就刚吃饭的时候翠花还问我为什么突然食量这么大，我只能苦笑。
　　好在天黑的早，解青书就是受了伤动作也挺利索。“明日林崎来，你带着丫鬟出去走走，别让任何人进来。”他说些又利索的钻进被子里。
　　“嗯。”我看着他又老实的趴好，心里颇不是滋味，今天晚上又没有好觉睡了。
　　“你还没喝够？过来啊。”解青书龇牙一乐，特大爷的冲我招招手。
　　给他拆绷带的时候走了神，下手一时有些没轻重，解青书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
　　“你就没什么好奇的？”这话他也问过周乞安。周乞安没想过，而我是什么都知道。
　　“你们男人的事我就不猜了。”我系好最后一个结又帮他盖好被子。
　　“我总觉得你好像什么都清楚”他对上我的眸子，里面满是探究的味道。
　　“我聪明啊。”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跟他打着哈哈。
　　“我以为你要否认呢。”
　　“你相信我，所以我不跟你隐瞒。”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相信你。我也不是没想过昨天晚上这条命可能会交代给你，但我还是没设防。”他说完这话突然露出一抹苦笑，我不清楚这笑的含义，只觉得心中突然一紧，这样坦诚的相对真的很让我感动。
　　“哇，我好感动啊”我学着他的语气说。
　　“说出来干什么？”
　　“让你知道啊，你有感动到我啊。”我笑起来，是来这以后第一次感觉到快乐。
　　解青书，谢谢你。
　　“真么感动啊？一起睡吧。”看解青书拍了拍自己身旁，我突然就没那么感动了。

　　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坐着睡的，可醒来的时候就躺着了，解青书那厮还搂着我的胳膊………我还扯不出来的那种。
　　另一条胳膊受了伤，我不敢用力，只好那脚踹他“解青书你醒醒啊”他妈撒开你姑奶奶啊！！！
　　最后是翠花敲门的声音救了我，我赶紧撑着坐起来，把解青书藏好。
　　这货肯定没睡，等死吧你。
　　翠花刚放下药碗，我就给哄走了。我伸手拧解青书的脸“哎哎哎，撒手啊。”他伸手拍我拧他的那只手。
　　“错了，快撒开。”解青书认错太快，我一时没了理由，撒了手就跳下床。
　　解青书可能也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愣住了的样子。我瞪他，他却笑了“你激动什么，我这个样子又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给你倒杯水。”我有些尴尬

　　我料想到今日一定不太平，窗户怕是会被翻烂。可我没想到沈易会来。
　　我有些庆幸这时候并没有跟解青书待在一张床上，沈易好像并没有发觉到解青书都存在，可能因为床幔是放下来的。
　　“你生病了，很大的药味。”沈易轻车熟路的做到我旁边的凳子上。
　　我讨好的给他倒了杯茶。这次是热的。“受了一点小伤”
　　“怎么回事？”
　　“我想给你绣帕子，拿针线的时候碰掉了剪刀”
　　“那帕子我可以不要，但是……”
　　“行！”我连忙打断他，等的就是你这句话，管你什么但是，肯定不是啥好话就对了。
　　“出去看月亮吧，圆不圆？”我不敢赶他走，想着还是别在一个屋子里待着了，免得露馅。
　　“今日无月。”怪不得今天天有些黑，我都有点看不清沈易的脸。
　　“那出去吹吹风？”
　　“添见衣服吧，你身子弱，别着凉了。”解青书竟然没有拒绝，说些就往我床的方向走。我赶紧拦住他，把他要碰到床幔的那只手握在手里，连着整个手臂都揽在怀里轻轻摇了摇，佯装撒娇的口气“我自己拿吧，太乱了，不想你看见。”
　　我心想他若不是讨厌我到极致，我这样讨好的样子他肯定是受用的。或者他会勃然大怒，骂我两句再拂袖离开。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捏我下巴，我玩火了？
　　沈易显然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每一句都让我无言以对。

　　“看来这屋里藏了人，原是你默许的。”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我现在一定在受凌迟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