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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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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蓁理好乱发,抬头瞥眼左侧身形宽阔的男人,见喻濯染指着自个脸向封固昀投诉:“要不是我,段珍早被吃干净了,我抬他走,他还乱抓我的脸,你看我的脸,都被抓花了,野猫野狗都没他这样的。”
封固昀汗颜道:“深更半夜组队抓鬼还搞得阿珍师弟这么狼狈,喻兄还真是。”
喻濯染沉默良久:“你是不是把我话当耳旁风?”随后将兜里的青玄药抛给封固昀,“他脚被咬了。”
封固昀抓住药瓶,揭盖仔细闻了闻,挑眉道:“怪怪,上等青玄药,你竟舍得,看来二位感情真已经亲厚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这回出山出对了。”
李琢蓁默默说道:“封师兄,你之前说过这句话。”
喻濯染却听得背脊起疙瘩,出言警告:“你今晚睡觉双眼最好轮流守夜。”
封固昀笑着呃声。
封固昀运力将尸毒慢慢逼出他体内,再给李琢蓁吃药,问他们:“所以在张府园里作怪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喻濯染道:“鬼魃。”
封固昀大概说了下裴璇玑的调查结果:“张奇定亲前曾与一位阿七姑娘互定终身,张员外不准,便拆了那对鸳鸯,后来阿七姑娘莫名其妙疯了,可能这便是张奇自缢的导火线。还有一件事……”他看了看两人,“有位小兄弟说,自张奇亡故,张员外迟迟不肯将他下葬,尸体一直存在园内的地下酒窖,每日还捧着生死书专研。那种禁书常年由宗政家主密切保管,按理说不会外流。”
喻濯染说道:“这种东西自家有,别家肯定也会偷偷仿造揣在兜里买卖。我记得,西方国度那些五花八门的祭祀仪式,内容与咱这里虽然大相径庭,本质却是一样的,我年少时远渡重洋,可是亲眼见过,一个金发富翁丧心病狂,把自己女儿解剖了供给恶魔吃的。”
封固昀说道:“喻兄见多识广,竟还去过西洋国家。”
“散游,四处逛逛。”
急促的叩门声骤然响起,喻濯染去开门,是顾陈陆:“请问封师兄睡了吗,裴璇玑方才遭人暗算,如今腹部出血不止!”
“进来。”
李琢蓁见他们扛着昏迷的裴璇玑慌忙进来,场面几度混乱,不禁心想我人在这里,总不会又背锅吧。
如前两回一样,裴璇玑腹部中剑,靠封固昀止血喂药才稳定病情,但他终究不算正儿八经的医师,最迟明日便得送医馆安置。崔小师弟询问:“顾师兄,裴璇玑究竟是被何人所伤?”
顾陈陆回过神来,眼睛在四周张望,最后毫不犹豫指向李琢蓁:“是他!我和范师弟可都亲眼看见了!”
范师弟抱拳:“封师兄,我看见的确实是段珍。”
“……”李琢蓁淡淡说道,“是我,我回去闭门思过。”
封固昀抬手摁住他肩膀:“伤害裴璇玑的并非段珍,这点喻濯染可以证明。”
无缘无故被扯来当挡箭牌的喻濯染呃声。
封固昀说道:“喻濯染,你与段师弟平日里如何胡闹都可以,但在这种节骨眼上,帮段师弟向大家好生解释清楚,你们二人,不是从子时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的吗?!”
众师弟的目光齐唰唰地望向两位当事人。
崔小师弟微微局促道:“二位师兄一直在一起吗?”
喻濯染开始悔恨当时不该去丽园,声音卡在喉咙里最后沉沉地嗯声。
封固昀笑起来:“好,误会解除。”
几人只能向李琢蓁作揖致歉,说自己可能看花了眼,封固昀这回却道可能并非看花眼,那大概是鬼魃变的。
李琢蓁逐渐感到疲倦,最后请辞离开。
然后封固昀就对喻濯染说:“喻兄,麻烦送送。”
“……那我也告辞。”喻濯染起身,在众师弟热烈好奇的视线里跟随李琢蓁离开居室。
李琢蓁见他仍旧跟在身后,只能停下脚步,转身告知对方:“喻师兄不必送我,早些回去休息。”
“没送你。”喻濯染奇怪看着他,越过他,推门进了自己房间,客套告辞,“失陪,失陪。”关门。
李琢蓁盯着房门沉默片刻,走了。
果然和疯子是说不通话的。
经历了三轮子时,李琢蓁察觉到沉睡可能是生成鬼打墙效果的要素其一。这回他尝试清醒度夜,人坐在案前拿针扎手掌扎了半时辰,窗外风吹树影,掩不住的死气沉沉就要破茧而出似的,随后而来的怪风吹灭烛火,一个飘忽的扭曲人形经过镂花窗,发出的怪异哭声刺得他头晕目眩。
导致李琢蓁眼前的整个景象天旋地转,身体直面倒地。
朦胧里他看见一个姑娘,她说她叫阿七。
李琢蓁看见张府管家于勤和其他两个手下将她逼至山脚下的洞窟,一阵死缠,最终轮番将她压住,血红的月悬在头顶是那么醒目,他愤怒至极,左手划开虚幻的梦境:“你还想告诉我什么?”
身后是呜咽的嗓音,干枯的五指从他肩头伸出来,指向前方那口锅。
李琢蓁未曾后看,他朝前走去,首先是锅下方的地面,清晰镌刻着不详图案的诡异法阵,这法阵上的古文已有千年历史,李琢蓁身为太子前也不过浅学,如此复杂的东西,在谁手里。随后他看向那口冒烟的黑锅内部,白滚滚的汤水,他微微蹙了眉,直至看清不断翻涌而出的东西,眼底的情绪剧烈一颤。
然后他睁了眼。
门外又是一记闷响。
李琢蓁开门,却见裴璇玑站在面前。李琢蓁道:“裴公子怎会来我这里?”
裴璇玑似乎被东西吓住了魂不守舍,草草回答:“段兄,阿七姑娘是被于勤害得发了疯。”
“这种事你应该与封师兄商议,我并非此次委托卷宗的主要负责人。”李琢蓁转身走近室内,将架子上的外衣提起来披在身上,抬眼看向对方,“但我好歹得问问你,刚才是不是撞见什么东西?”
“是张奇。”裴璇玑神情认真,眼底却也透着些许恐惧,“他穿着喜服站在丽园台上,嘴巴都笑裂了开,问我有没有见到新娘。”
李琢蓁问:“裴公子的回答是。”
裴璇玑道:“我说阿七姑娘死了。”
李琢蓁笑了笑。
裴璇玑询问他在笑什么。
“我在担心鬼新郎又来找我掀盖头。”李琢蓁跨过门槛左拐走向丽园。
裴璇玑跟上脚步,梦里那些的过往经历愈发真实起来,“段兄,我们是不是不止一次经历过这回子夜?”他凝思道,“我被捅过两回肚子,那个人并非是你,是鬼新郎,他现在会在哪里。”
李琢蓁道:“既然不在丽园台,那便去地下酒窖碰碰运气。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裴公子调查至今,有没有见过张老爷?”
裴璇玑忽然停下脚步。
李琢蓁转身望向他。
裴璇玑回答:“没有。”
李琢蓁道:“先去酒窖。一会儿若有变故,你只管逃,通知其他人,不必管我。”
酒窖内部寒气逼人,两侧摆满酒坛,裴璇玑提着烛灯,跟随李琢蓁走在漆黑的长道里,寒气呼啸而过将明火吹得细微,总算走到底,空荡荡的地面,是用方石头砌成的水缸,三尺高六尺长,可以容纳八人。
“水里都是冰块,张少爷真在这里面吗。”裴璇玑问他,捋袖子伸臂下水摸索,片刻后,他碰到什么东西似的,立马缩回手,神情谨慎,“有东西在里面。”
李琢蓁和他递眼色,两个人前后位置,伸手入水各抓住尸体的手脚,最终抬出了冰水里。
经过数日,尸体的表皮肌肤已经开始逐渐腐烂变色,裴璇玑不太懂鬼的习性,问道:“这是休息了吗?鬼还会休息?”
李琢蓁扒开他嘴巴看了眼,然后破开衣服看尸体整体的臃肿状态,接着拿手拍拍脸,在旁边的裴璇玑手捂嘴巴小声地说:“段兄你下手轻点。”
李琢蓁道:“这不是张奇,是于勤身边的伙计。”
裴璇玑借着微火凑近仔细看了看:“确实不是张少爷。我记得这个人,叫二狗,当初官府怀疑他也有杀害阿七姑娘的嫌疑,可惜证据不足。”却见李琢蓁两指定在男尸腹部中央,法力聚于指尖,猛地发力,从尸体嘴里吐出个小方块盒子的东西来,大概是生前被强行灌进去的。
裴璇玑忍着酸臭味打开木盒,见里面裹着张纸,摊开,认罪状三字落在白纸的最前端。两人大致看了看,李琢蓁平静道:“有铁证了。”
裴璇玑颔首:“不过段兄怎知他肚子里有东西?”
“肚子里有异物状,裴公子也能摸出异样。”
裴璇玑汗颜:“不,这种东西平常人也摸不出来吧。”
李琢蓁平静三秒后,改变说法:“因为我母亲是医师。”
“原来是这样!”
不管怎样反正相信段兄的真挚眼神,不禁让李琢蓁怀疑这位主角真的如剧本里介绍的那样聪明伶俐、认真谨慎。
这边裴璇玑将帕子递给他:“段兄擦擦手吧,小心尸气渗体。”
“……”谨慎倒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