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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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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要他照着原路走下去么。
封固昀抬手摩挲下巴,营外传来紧急军报,阿克人在距离边城十里地的赛洛河岸,警钟敲响,千余将士预备待命,楚希踏出军帐,素日随性荡然无存,此刻军威浓重,眉眼间带着锋利的冷峻。
林霖披着红狐裘站在营内目送着新婚夫君策马行离,伫立片刻后,转身看见了封固昀,她对这位小叔的印象,还停留在初见面时那副沉默寡言的模样,叫她生不出亲切感,对他颔首致意,回了军账。
过了两日,二德说赛洛河战况并非顺利,阿克人不断使诈,楚希将军差点折在那里。二德说完,却见封固昀利索上马。
二德慌了:“小弟你不会是要去帮忙吧!哎哟快下来,你连剑都舞不动!”
封固昀朝他露出一丝清明的笑:“这您就不懂了,我不会舞剑,可我会救人,告辞。”扬鞭打马,一骑离营。
留在原地的二德差点灵魂升天,他朝将士们哭着诉苦道将军他弟也跑去前线凑热闹去了,该怎么办才好。
至赛洛河岸时已是黄昏,阿克人已经撤退,河岸陈尸无数,火焰燃烧荒野及无人的竹筏,封固昀牵着马在四周观察,仅存的将士都在抬着人往回走。
他靠着记忆钻进冰冷河水里将昏迷的楚希奋力拖出,拍拍他苍白的脸,再双手挤压胸膛,逼出他腔里的水,随后取出囊,将酒粗鲁地灌进他嘴里,封固昀淡薄盯着他起伏的胸膛。
看时辰已到,起身躲到一旁的芦苇荡里,林霖赶到此地,看见躺着的楚希,扑过去抱住他夫君嘤嘤大哭起来。
“原不是你,楚希早折在了河里。”
他转身,那个人是喻濯染。
两人骑马回到城内,封固昀换了套崭新衣物,回到茶楼,见喻濯染似乎迎刃有余接受了梦魇珠的影响,对此情况并不紧张,也是了,喻先生是那位活了百年的白夜先生,见识广阅历丰富,不似他这般两百岁的人,一直像个无头苍蝇找不到定位。
他道:“为何顺其自然?”
喻濯染简短回答:“这次梦魇的主人是你,若轻举妄动,恐伤神识。”
封固昀蹙眉摇头:“无所谓,我不想再看见这些,有什么法子能走出去,是要杀了我还是杀了楚希?”
喻濯染看他眼:“别做出格的事。”
封固昀道:“可他是鬼魃,我们不镇鬼,难道干等着我们被戏耍么,喻先生,你好歹是镇鬼鼻祖,定有办法伤他根本还能破解梦魇。”
喻濯染平静截道:“封固昀,你疯魔了。”
封固昀咬咬牙,嘴唇抖动片刻最后无力地吐出一句话:“可李公子他们现在有危险,我们怎么能呆困在这里。”
喻濯染沉默良久:“他们也在这里。”
封固昀微微愣住:“这么重要的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喻濯染道:“你心事太多,我操心他们就成。”
封固昀还想继续反驳,近处走来一人,两人抬眸望去,见楚希站在桌案旁,还伸手敲了敲封固昀的脑门:“消失一晚上,原来在这里和朋友谈笑风生啊。”
还没反应过来的封固昀啊声,视线投向喻濯染。
喻濯染僵笑,起身拱手:“原来是楚希将军,李某有礼。”
楚希笑着望向他:“你是何人?”
喻濯染道:“鄙人姓李名无用,齐襄人士,封兄的信友。”
楚希哦声,瞥向封固昀:“和我写信就那么零丁点字,交友倒是挺勤快。”
封固昀道:“大哥你已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说话还是没轻没重。”
被点了的楚希掩嘴清咳两声:“记得晚饭前回营。”叮嘱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半时辰后,两人各回其位,喻濯染继续寻人,直到晌午,大雪纷飞,真找到些蛛丝马迹,他寻着痕迹拐进某处破败小屋,一群流浪孩儿从他面前欢快跑开,喻濯染驻在原地望了许久,回头看着破败院落,对面灶台角落里依稀蜷缩着一孩子,他走过去,倾身而下,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男孩转头望过来,双眼明亮,却警惕地盯着喻濯染:“你是谁?”
喻濯染道:“李无用,小兄弟呢。”
男孩紧闭着嘴巴不吭声。
喻濯染笑着蹲在他面前,捂住少年冰冻的小手,哑声道:“饿了吧,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男孩推开他,径直逃走了。
喻濯染呆在原地头疼不已,罗盘所指的方位不错,那孩子确实是李公子无疑,但要如何……恍惚间,裴璇玑出现在了他面前,不过对方面容沧桑不少,嘴边胡渣,整个人像是一根竹竿挑起长衣,骨子里却透着精明。
碰面地点依旧是那家茶楼。同日傍晚,封固昀披着狐皮斗篷不慌不急地踏进茶馆,见喻濯染那桌另挤着两人,一孩子一大叔,心里称奇:“这是怎么回事?”
喻濯染道:“他们是李公子和裴璇玑。”他怀里抱着的那位少年已经睡过去,大概是吃饱喝足的缘故,整张脸瞧起来红扑扑圆滚滚的,很是软萌。
封固昀诧异打量道:“小孩儿是裴璇玑,邋遢大叔是李公子?”
被称作邋遢大叔的裴璇玑汗颜举手:“师兄,我是裴璇玑。”
封固昀呃声,嘴里咒骂着楚希那厮尽搞这些阴损手段,随手沏了杯茶,喝了两口消消心里的火,道:“我试过楚希,他没什么反常,难道是梦魇里的假人?”
“半假半真。”喻濯染将少年抱在怀里换了个舒适睡姿,斟酌道,“军营近日不是征兵么,你将璇玑也收进去吧。”
“好吧。”封固昀的心思不在正经事上,视线直勾勾盯着他抱孩儿的姿势,迟疑道,“喻先生看起来很会哄孩子。”
喻濯染道:“每次段飞遥出山,小弟子们在前院闹得厉害,我只能扮成大弟子唬他们睡觉。”
裴璇玑道:“怪不得现在师兄们都在传‘我们铜山有个鬼师兄’,还以为是在恶作剧,没想到是喻先生。”
封固昀道:“不过你们二位,变大变小是怎么回事?李公子还不记得我们。”
裴璇玑道:“楚希那颗珠子似乎能随意改变人的年纪,我们入梦后便是这幅模样了,李公子回到少年时期,还没认识我们。”
商议半晌,他与裴璇玑同行离开。后来的李琢蓁半睡半醒,他被冰凉的雪花点醒,慢慢睁眼,见一个男人抱着自己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他问他:“李没用,你现在是要把我卖了吗?”
喻濯染闻言,垂眸对上少年平静的眼,笑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李琢蓁毫无表情说道:“之前我有个朋友,也是被喂饱了后送去市场买卖,后来再也没见到他。”
“怪不得不理我,喂你吃的,还将食物全部吐我脸上。”喻濯染走进早已预定好的那家客栈,爬上楼梯时,小二询问他需要什么尽管吩咐,喻濯染想了想,瞧见怀里的孩子脏兮兮的脸,道“这孩子需要泡热水澡。”
回到房间,喻濯染先去了楼下,李琢蓁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伙计端来几桶热水投放进浴盆里,招呼小孩儿可以洗澡了。
李琢蓁严谨点头,抱着换洗衣物走到屏风里,脱掉破裤子破衣后慢慢钻进热水里,他洗了把脸,再用手巾擦身。忙活半天,喻濯染进了房间,越过屏风,迎面的热水扑到他脸上。
喻濯染把嘴里的洗澡水慢慢吐出来,将皂角递给浴桶里凶得像猫似的少年:“……用这个,洗得干净。”
李琢蓁接过东西,见他离开,将皂角凑到鼻尖闻闻,是股淡淡的寻木香,之后搓洗两遍,整个人神清气爽,穿上里衣走出屏风。
饭桌上摆着晚膳和一套冬季厚衣。
翌日清晨,喻濯染敲门进来,见他已经穿上槿紫衣袍,正站在窗前看外面斜枝的红梅花,他看了片刻,道:“今日和我去趟军营。”
李琢蓁回头望向他,眼眸比先前清明,他斟酌片刻,缓慢问道:“事到如今,我们该如何破解梦魇,喻先生。”
喻濯染笑道:“什么时候清醒的?”
李琢蓁道:“睡一觉便想起来了。”
“这样倒也方便些。”喻濯染将臂弯里的那件素白斗篷递给他,“没到楚希的结局,梦魇不会中止,只能麻烦李公子继续扮成我家小弟了。”
李琢蓁系上斗篷帽带,微微点头。
喻濯染见他脸色略显腊白,再问他:“身体不舒服的话,不用勉强,今日还没到时候。”
李琢蓁凝目看他,笑道:“喻先生这么说,就好像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
喻濯染的闪烁神情像是什么都说了,又像是什么都没说,最终回笑道:“若是知道一切,我就不会被你咬住手腕还被泼了脸热水,所以你比楚希还要难捉摸些。”
李琢蓁逐渐回想起昨日睡在他怀里的贪睡模样,耳根子不禁滚烫,他道:“没办法,任谁见到满脸猥相的陌生大叔都会害怕。”
平白无故获得“满脸猥相陌生大叔”称号的喻濯染微微挑眉,到最后竟古怪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