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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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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苏国,去齐襄九千四百八十里,风沙大漠,百里城郭巍峨壮阔,高墙耸立,此城是商经要道,且西域骑兵骁勇善战,保家卫国,因此逐渐繁华兴旺。
高楼处的风灯随风闪烁如星,天幕如铅,边缘沉暮,因被暴风沙席卷,前院积沙,唐玉正在清扫,来了位客人,他见其青衣白襟的海涛连滚窄袖锦袍,腰佩长剑及那枚刻着解樵二字的翡翠令牌,面色正义凛然,唐玉看了眼,客套邀其入内,递上茶点:“不知仙人来寒舍,有何事求解?”
封固昀见楼房内部朴素雅致,与其他乌苏房五彩缭乱的装潢风格全然不同,厅堂小巧别致,只于临窗置了套黑木桌椅,左边是相思麒麟鼎,右侧几上是粉雪瓷瓶,瓶内插着青花木,红枫树探窗进来,其余陈设没有细看,因为听到了唐玉的问话,笑道:“唐老板,在下封固昀,想前往暗角山,乌苏王说,就您这里领路最靠谱。”
唐玉道:“封仙人有所不知,这两日西域暴风沙凶猛,已有不少部落受难,是以我们决定闭店,暂不外出冒险。”
封固昀有些发难:“唐老板有所不知,前段时间我的朋友前往暗角山,至今没有回信,眼下担忧得很,可否请唐老板通融通融,只需告诉我该往哪里走。”
唐玉摇头:“风沙地形奇异多变,外地人是万不可独自出城的,况且我家公子特意关照过,抱歉,恕唐某不能答应。”
封固昀不再强求:“这样啊,那就不麻烦唐老板了,封某这就告辞。”
“想必封仙人没有将唐某的话听进去。”
封固昀转头望去那人,只见唐玉立在原地,那双眼盯着自己,他顿了顿,回过身正面回答:“封某想了想,暗角山鬼魃现世,确实不好拉无辜人下水,不过还是多谢唐老板好意。”
唐玉说:“今夜风暴,城门封锁,封仙人不妨在此小住一晚,明日风沙暂歇,即可出城,届时自会将暗角山路线告知封仙人。”
封固昀有些迟疑,当时只能颔首应下,且问:“不知那位公子是否在此,封某叨扰一夜实在感谢。”
唐玉摇头:“李公子已然歇息,仙人可待明日问候。”
封固昀强压着对那位神秘李公子的好奇心,暂时住进了后院的一楼客房。
那是条人山如海的街道,日头温凉,人如过眼云烟转瞬即逝,他面前站着一个人,寻常衣着,腰杆挺直,眼眸定定地望着自己。
他感受到自身心脏剧烈地搏动,再抬眼,那人近在面前,伸手握在他的颈间,嗓音沙哑地询问:“还疼么。”犹如头顶轰雷,惊醒时,耳边尚且回响着那句低沉热烈的话语,冷汗浸湿了薄衫,见天色翻白,下床换衣,穿上素白圆领窄袖的衣裙,腰间绑着幽绿竹叶宽边锦带,头发只用了根金簪子简单束起。
经过晨露结霜的庭院,难免打了冷颤,这里入秋了确实寒冷,花木水池结冻薄冰,他伸手拿走绿叶上的那片白冰,握在手里,顷刻间融了水珠子。
后院小堂是间暖阁,唐玉已候在那里备好早点,唐玉说:“如公子所料,封固昀昨夜寻到此地,欲求助我们前往暗角山。”
李琢蓁却道:“说了别喊公子,你年岁稍长,该是我喊你大哥。”
“公子,这样不好,与您同桌吃饭已是逾矩。”唐玉谨记礼数,固执己见的性子至今还没能拿捏开来,李琢蓁不禁有些头疼,他可偏偏想着打算将唐玉嫁了人算了。
李琢蓁用馕蘸着橄榄糖糊糊吃,再喝完两口咸奶茶,晚醒的封固昀一脸局促进入厅堂,他向唐玉、李公子二人问早,唐玉之问他睡的可还算舒服。
封固昀回得不太好意思:“睡得很舒服,所以差点睡过头。”
唐玉笑着邀请他入座吃饭,封固昀颔首入座,见满桌子西域早点,不觉饥肠辘辘,拿起馕饼吃起来。
上午气候不佳,浑浊空中只有少许光线笼罩进院内,封固昀绕过廊道,敲门踏进书室,见那位李公子正坐在案前吃茶,李琢蓁说请坐。
封固昀在对案入座。
李琢蓁给他倒了杯苦佛茶:“你的事,唐玉已和我说过,不知封兄前往暗角山所为何事,你得知道,那座山现如今并非常地。”
封固昀道:“师弟有难,封某必须去一趟。”
“既然如此,李某不好多说,这份地图你且收着,务必赶在落日前抵达善多戈壁。”李琢蓁将图纸递给他,封固昀好生接过,心里十分感激,也逐渐看仔细了李琢蓁的面貌,他先是一愣,再后询问:“不知我与李公子,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琢蓁笑道:“华夏之大,说不准真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
封固昀离开后,午间起风,雾白的天被撕扯成恹恹暮色,他和唐玉开始收拾架上还未晾干的衣物,唐玉边捧着竹篓边说:“可别在白天起沙尘暴。”
李琢蓁有些凝思,想到封固昀自有他人相救,其实根本不用操心这份事,况且还有其他生意需要照顾,当初买的这家楼房,本就是打算日常接办委托事务。
风沙大漠的怪事诡谲多变,这一年来,三分之二的委托都是这种类型,唐玉虽然武功高强,有着浑身强劲肌肉,私底下却是个怕鬼的大人,他说宁愿上战场杀敌也不想掺和进鬼怪乱神。
反观李琢蓁,灵脉尚未修复,到如今也使不出任何法力,只能凭借剑术打退鬼魃,至于符咒,他先请了乌苏城里某位最厉害的神秘法师开光,才算有些镇鬼功效。
唐玉见他如此思虑,预感不好,踌躇片刻:“公子应该不会是想接受封固昀的委托吧。”
李琢蓁道:“有这个打算,但我想想,唐公子你是个怕鬼的人。”
唐玉汗颜道:“先不提我怕不怕鬼,殿下这声公子喊得怪瘆人。”
到了城口再打马西行至善多赤壁时,已近暮色,风势更大了,赤壁下的隐晦角落驻着一家庆坊客栈,老板名唤阿加,粗犷壮汉,却心如巧思,擅长针线活,因家里宠的宝贝女儿幼年丧母,阿加常哄着给她缝制新娃娃。
阿加和唐玉是老相识,让伙计备好好酒好菜招待,轩窗被沙风打得咯吱作响,已是接近沙暴的时间,又闯进来一批带刀裹脸的粗鄙异客,占满三桌,拍桌子喊酒吃菜。
阿加经历老练,端酒上桌,却被对方不识眼地打翻在地,刀客皆与阿加对了上眼,眼见场面令人呼吸紧凑,阿加哈哈大笑缓解僵局:“我手滑,没接稳,诸位客官稍等,这就给你们去库里拿最好的烈酒。”
唐玉道:“就怕这些人今晚惹事。”
李琢蓁笑了声,没接话。
一个人自狂风里艰难地钻进客栈,披着连帽斗篷,站在原地拍拍沙尘,唐玉起身,踱到那人面前,寒暄几句,那封固昀的视线望向他这里,双方颔首致意。
封固昀在对面入座,他收好斗篷:“没想到二位早已来到善多,果真熟门熟路,封某惭愧,就算有图纸,也差点走弯路。”
李琢蓁替他倒茶:“封仙人辛苦,明日便由我们引二人你去暗角山。”
“如此甚好,封某感激不尽,这是谢礼,李公子收好。”封固昀掏出兜里的钱袋递给他们的举动,引来刀客们异样的眼光。
李琢蓁若无其事,转手将钱袋坦然地递到唐玉怀里:“仙人放心,引路一事全权交给我们。”顿了顿,右手抬起,置于唇下慢慢摩挲片刻,“至于暗角山,我们不便深入。”
封固昀笑道:“自然,如今暗角山暗藏鬼魃,二位还是莫要进去比较妥当。”
李琢蓁装作好奇:“暗角山那鬼魃竟如此厉害,连诸位仙人也奈何不了那厮,究竟有何渊源。”
封固昀摇头:“我只听闻是赢勾亲自带出来的鬼魃,来头不小,前身是镇国大将军楚希。”
李琢蓁听名字,便知那人是谁了。他置下茶盏,再坐了坐,与他们吃完晚饭,回房睡了,但看封固昀好像还有要事要办,或像在等什么人,他没点明,起身告辞。
天未亮,李琢蓁被楼下那股厮杀声闹醒,他迷迷糊糊睁眼,心想那群刀客果真是来趁乱劫财的沙盗,所幸唐玉会出手,他本人倒是继续闭眼睡了。
等李琢蓁下楼品茶时,果真见原先那些横眉怒目的刀客此时如同丧家犬似的被绑在梁柱周围半声不坑。
封固昀下楼来,左臂带着伤,他没细问。直到唐玉下来,脑袋缠着绷带,李琢蓁有些呆滞,毕竟唐玉的身手,也没差到被这么丁点人打到头破血流的程度。
李琢蓁不问,唐玉起先开口解释了:“当时窗外飞来半截断木,不偏不倚砸了我脑袋。”
李琢蓁淡淡道:“飞来横祸,没人能躲开。”
封固昀却给唐玉亲自倒温茶,举止略显踌躇:“那截断木,是我同门祖宗踹进来的,砸中唐老板脑袋,实在是抱歉。”
李琢蓁只是举杯的手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