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撞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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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浮生栈之后，谢云舒脚步不停，直接赶到云州。
刚一落地，却没有先去找玄飓，而是回了梅华的家。
想必梅华走的时候太匆忙。
谢云舒推开门的时候，便见家里一片狼藉，房内物品东倒西歪，似是经历一场恶战。
哪里还有当初清简温馨的模样？
谢云舒愣了许久，也说不出来心中这份莫名的愧疚是为什么，只是默默捡起掉在地上未完工的衣裳，开始收拾屋子。
物品归位、丢弃杂物、拂去尘埃……
每到一处，都能唤醒他的回忆。
在门上、在床上、在桌上……
他喜欢梅华柔软的腰肢、喜欢梅华水润的眼睛，还有那压抑在喉间错乱的呼吸……
碍于天罗永的存在，谢云舒感觉得到，即便他再喜欢梅华，自己心里还有一层隔阂，那更深一层的心思也因此束手束脚。
这份隔阂轻薄却牢固，来自那血色前世，来自午夜梦回的悲恸凄婉，是他这个异世者独有的哀转久绝。
在真正为前世的自己和央云报仇之前，谢云舒无法给梅华一个确切的回答。他是个蠢人，在情感方面不比萧叶秋高明多少，有些事情也要很久才能想明白……
等到谢云舒修好屋顶，他才提了一口气，带着义士慷慨赴死的勇气，往山林深处走去。
——
云州冬天的山林绿意依旧，草木茂盛，越往深处走就越难行。
因这冬日天寒，四下环境肃杀冰冷，宛如绝路。
谢云舒掐了个诀去探灵力，在感知到那一丝诡异灵力的时候，他稍稍松了口气——
玄飓还在这里……
谢云舒又提起精神。
玄飓在这里，是机遇，也是麻烦。
几个月前他曾追踪了玄飓一段时间，本以为那是个狡猾小妖，因为打不过他才引他跑到云州……
没想到此人修为深不可测，甚至一眼可看出他重生的事情。
不愧是龙帝之子，千岁修为，自然不凡。
谢云舒寻着灵力，终于，在那绿意更浓处，他看见了一条龙尾，黑色的鳞片泛着亮光。
玄飓大部分身子都隐没在树林中，只余一条尾巴伸出丛林，看似只是平静的休憩……
霎时，惊喜的、担忧的、恐慌的复杂情绪一齐涌了上来，填了谢云舒本就不足以处理情感的胸膛，几乎要将他撑得炸裂，陡然失去判断今夕何夕的能力。
他说不出来这份诡异之处在哪，像是不祥的征兆……
谢云舒站在原地，盯着那条沉寂的龙尾，看了好一会儿，半晌，才发出干巴巴的声音：“是玄飓王子吗？在下央云山谢云舒，先前多有误会，特来请罪。”
他的声音发涩，不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此番行动虽是他冲动所为，但……冥冥之中，谢云舒早就感觉到了会有这一步。
复仇之路果然不该是容易的事情，理应有头破血流的时刻。他抱着执念重生，真正的凶手还没有解决，他不会善罢甘休。
幸福来之不易，他不要轻而易举就得到的幸福。
无论是为了自己和梅儿的后生安稳，还是为了解决前世的深仇……
一朝涉险，纵死不悔。
林间幽寂，无风无浪，草木都静静侍候两旁，没有半点草叶的晃动。
等了许久不见应答，谢云舒猜测可能是对方没有听见，便往前走了几步。
脚踏枯枝脆响。
这一脚下去，天地骤变。
刹那，沉寂的龙尾猛地掀起，甩向谢云舒！
谢云舒被龙尾精准打击，一下甩飞，伴着噼里啪啦树木折断的声响，摔落地上。
他被这一下打得耳畔嗡鸣，登时脑内空白，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以至于忘记如何呼吸。
谢云舒仰面望着灰白的天空，缓了好一阵，才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他深深吐纳几息，疼痛也慢慢渗透出来，似乎有骨头断了，又似乎哪里在冒血……
谢云舒一鼓作气，索性不再想自己身上的伤势，拼尽力气想要坐起，再度与这个玄飓好好交谈……
那龙尾忽而高高抬起，对着谢云舒的面门重重拍下！
谢云舒眼前一暗，看着那个庞然大物沉下来，赶忙施法护体，却在那生死交错的一瞬失了意识。
每一瞬都变得格外漫长，他像是堕入了冰凉的黑夜，又冷又硬的泥土硌着他的身体，他感觉不到手脚的存在，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在这广阔的天地间，他像是一片失了水分的干脆枯叶，被碾进泥里，身躯碎裂，几乎要烂在泥土当中，长眠于此。
他是谁？
他在哪？
他是个什么东西？
一切都停了运转，刹那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嗡鸣声才渐渐平复，谢云舒勉强睁开眼睛，他眼睫上沾了血，看到的世界血色朦胧。
那条龙已经化作人形，站在土坑边，正戏谑地看着他，像是恶劣的顽童看着脆弱的蚂蚁，下一刻便会将他踩死。
果然是先前他和梅华遇到的那个龙角男人……
“你想要我的龙鳞，对吗？”
谢云舒张了张口，却咳了一口鲜血，那股腥味堵在喉头，难以发声。
玄飓放出黑色爪牙，把谢云舒从土里抠出来，悬挂起来。
那锋利的爪牙扣进谢云舒的皮肉，他却无暇去感受到那份疼痛，快散架的身体被这么一折腾，处处都能激起钻心剜骨的疼痛。
谢云舒心知情况不妙，却视死如归。
若是葬身于此，此行也不虚。
只听那人又道：
“我妹妹彩音也告诉你了，你很难取得我的龙鳞，但你还是来了，对吗？”
玄飓嘲讽地叹了一声：“看来你是真喜欢那个名字带梅的男人啊……”
谢云舒微微睁开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龙角男人。
他认识梅儿？
见他吃惊的神情，玄飓轻蔑一笑：“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他走向前去，掐住谢云舒的腮，逼迫他望向自己。
谢云舒看向男人的金色竖瞳，一时猜测不出男人的心思。
听着男人接下来说的话，只那一瞬，谢云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你的梅儿，不过是我折的一朵花。”
谢云舒错愕。
“此花妖冶，含有剧毒，我便折了来，以魔气将他修成人形，”玄飓凑近谢云舒，眼中满是戏谑，“用来……当作我的炉鼎。”
谢云舒猛然清醒过来，顾不上口中溢出的鲜血，恨恨瞪向玄飓：“你……咳咳……你别动他……”
玄飓只是微笑，比起谢云舒的错愕震惊，这个龙角男人显得格外轻松随意。
“他是我亲手设计出来的，想必你这臭小子已经见识过了……”玄飓忽而凑近他的耳畔，“感受如何，嗯？是不是……特别带劲？”
谢云舒一扭头，奋力咬向玄飓，那人却轻巧避开，掐紧了谢云舒的下腮，让他无法咬合。
谢云舒挣扎几下，终是放弃。
“他本该是世上最棒的炉鼎，若不是那个女人把他偷走了，哪有你这臭小子的机会。”
话虽如此，玄飓脸上却没有多少愤怒，他盯着谢云舒的脸，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精彩表情。
仇恨、愤怒、不甘……
就算再恨再恼，那又如何？
这臭小子还不是像蝼蚁一样，只消玄飓稍微动动手，就可送他再次轮回。
但玄飓就喜欢看这副看不惯又打不过的样子。
他还没玩够。
提到那个女人，玄飓的目光渐渐深沉下去，那份戏谑轻蔑也被压制住，他像是谈及心上人，忽然眉飞色舞，眼里有光。
玄飓松了手，顺带拍了拍谢云舒的脸。
“那个女人，呵，她洗去我灌给梅儿的魔气，教得跟自己一样的臭脾气，像清水似的，一点味道都没有！”
话虽如此，玄飓的语气分明是激动的，眼中癫狂的喜悦格外耀眼。
“她是闺中小姐，只晓得刺绣种花，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把我那炉鼎教得没有一点风情……”玄飓盯着谢云舒，眼中张狂几乎要流溢出来，“你说，我那炉鼎，浪不浪？”
谢云舒面部扭曲，费尽力气往玄飓脸上啐了一口。
玄飓微微后撤，躲开了谢云舒的袭击，反而笑了出来：“男女居室人之大伦，再清冷的人还不是得乖乖求饶？看你这反应，想必他骨子里还是个浪娃。”
玄飓神情亦是扭曲，不知是在欢喜还是在嘲讽。
“我给了梅儿身躯，那女人给了梅儿灵魂，就算那个老姑娘再厌恶我，还不是和我共同创造了生命？你的梅儿是不是得尊称我们一声爹娘，而你，是不是得叫我一声岳丈大人？”
说着说着，玄飓忽然觉得这话不对，陡然收了激动神色，冷冷道：“不行，就你这臭小子，你也配？”
他觉得气不过，便猛然扇了谢云舒一巴掌，清脆的响声震彻深林。
谢云舒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又吐出一口鲜血。
“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哪里够格配我的炉鼎？”
说完，玄飓又猛地掐住谢云舒的脖子，只恨不能捏断他的脖颈，想了想，又将他往树上猛撞。
谢云舒被撞得头晕眼花，所有事物都变得飘渺，失了色彩、失了声音……
把谢云舒撞晕之后，玄飓才愤愤把他丢在地上：
“我这炉鼎可是最绝佳的容器，凭什么要给你怀孩子！你这混账，就该断子绝孙！这两辈子，他都毁在你手上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撞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