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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希望人没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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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下挥刀非常不方便。
对象约是半人半鱼的样子,但是整体形象更近似于鱼,背部竖起宽大的鱼鳍,脸——脸是真的难以形容得丑,它的“嘴巴”吐露晦涩难懂的怪叫,好似流血过多的将死之人的喘息。
水是它的主场,但王星回能预判它的所有动作,一次次地躲避挥刀切割,水花四溅,随着体力的逐渐耗尽,他头疼得愈发厉害,几乎握不住刀,水带来的阻力似乎越来越大,迟钝他的动作,疲倦摧毁他的神智,可怖的怪物嘴里时刻不停地吐出令人憎恶的絮絮低语。
忽然一个重物从楼上掉了下来,砸出巨大的水花,然后是第二具。王星回咳嗽着后退,抹去脸上的水珠。周风鸢飞下来用力抱住了他,踩着窗户一跃而起远离了水面,还在水中的怪物发出细长的尖叫。
王星回还在咳嗽,脱离水面后寒冷追上了他,在水里泡了太久,他所有的力气都耗干净了,怪物居然没能把他一击致命,究竟是他的反抗起了效果,还是怪物只是在随他戏耍?他咳嗽着,周风鸢在高楼中穿行跳跃,忽上忽下,他紧紧抱住他的胳膊,失重感第一次让他觉得畏惧。
终于,周风鸢停下了。
他把王星回放在平地上,查看他的伤势,即便王星回能够预判,水流带来的阻力还是迟滞了他的动作,受伤不可避免,长时间的浸泡使得伤口发白肿大,必须尽快消毒包扎,周风鸢心急如焚。即便疲惫得要死,还是背起他,那个诊所,是距离镇子口不远的好像?水淹长街,不知道他住哪,还出不出诊。
幸运的是,依稀是诊所的地方,未淹到的墙面多了一块向上的指示牌:“请上六楼。”
六楼的大门虚掩着,里面没人,客厅里一只医疗机器人休眠中,当周风鸢推开门,它立刻被激活,站起来大声说:“晚上好先生,需要什么帮助吗?”
“治他。”周风鸢把王星回放在床上。
王星回还醒着,机器人清理他的伤口,疼得嘶嘶的,为了转移注意力,他问周风鸢:“木措大哥呢?”
“应该没事吧。”周风鸢语气充满不确定和低落,“打散了。”
王星回吸了口气:“发生了啥?被发现了,还是被反埋伏了?”
“这倒不是。是因为那个领导者很强,反应很快,他的能力似乎与爆炸有关,我们扔出去的炸弹差点被他反推回来,爆炸范围也缩小了,一些人幸存下来,然后就打起来了。”
“然后呢,那个头头翘辫子了没?木措怎么说?”
“翘是翘辫子了,他说分头行动。”
“有几个人追他?”
“不清楚。”
“唉!”王星回叹了口气,马上疼得面目扭曲,“疼疼疼疼,轻点!你轻点!”
机器人的手法精准但绝称不上温柔,嘴上说的倒是很好听:“这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啊,请您忍一忍,一会就好,实在不行,我可以讲笑话给你听。”
AI讲笑话是什么水平王星回在小艾身上深有体会,哪怕是非常好笑的笑话让AI毫无感情地念出来就失去了所有笑果——除了念“海冰是个大傻叉”,他有气无力地拒绝了这一提议:“算了算了。”
忍着痛清理完伤口,到了酸爽的上药时间,虽然不是非常痛,个中滋味还是让王星回满眼泪花,想哭又觉得丢人,好不容易熬过去了,瘫在床上没力气起来。
“请安心休息,可以熄灯。需要喝水,那边有常温饮水机,有额外需求的话可以随时唤醒我。”说着收回手脚,重新进入休眠状态。
周风鸢跟做贼似的东边窗户看一看,西边窗户瞅一瞅,楼道望一望,确认没人跟上来。坐到病床边,一脸愁云惨淡。
“好了,别愁眉苦脸啦,你累的话就躺床上睡会儿呗。”王星回不想他那么累。
周风鸢焉焉的:“门不关严实,心里不踏实。”
“你担心这个?哈。”他往里挤了挤,“你先睡,我看着呗,有事叫醒你。”
周风鸢踌躇了会:“我先给你倒杯水……”倒了水放在床边墙上的支架上,王星回一伸手就能够到。
他局促地躺下来,虽然闭上眼睛了但是好半天没睡着。
他睁开眼:“我有件事想问你,你当时在跟谁打成这样的?”
“藏在水里的怪物。”王星回想了想,“应该是深潜者。”
周风鸢一下子紧张起来:“它能打不?我看了它会不会发疯?”
“当然能打了,深潜者在不受外力伤害是永生不死的,但没强到克苏鲁那个地步,丑是丑得很,不怕也不会发多大的疯。我打成这样是因为被它拖下水了,水下不好开枪,不然秋叶近距离一枪狙爆它的狗头——啊,是鱼头。”王星回想起来,“哎,秋叶呢?!”
“我放床底了。”周风鸢转身从床底抠下枪,“在这呢,不知道还能不能打。”他朝天扣了一下扳机,没声儿,“不能打了。”
“给我,你歇着,别想七想八。”王星回说着,拿过秋叶,“睡觉!”
仔细观察了秋叶的结构后,他开始逐一拆解,零件放到肚皮上,秋叶是半机械半电子,电子部分防水超一流水准,甩甩晾干了就能用,有些机械结构拆下来糊了他一手的油,乌漆麻黑的,怕滴在床上只能往自己衣服上糊,拆解组装完又是一把好枪,抱着它倍儿有安全感。
木措大哥怎么样了呢?不会还在被追杀吧?按理来说,头头没了,底下的小弟不是对头头有很深感情的,也不会为了报仇追杀到底吧?
希望人没事……
离天明还有四五个小时。
木措腹部在爆炸中扎进了一些玻璃碎片,他没有周风鸢那样操纵重力轻盈滑翔的能力,行动大受影响,似乎每动一动,碎片推挤着愈发深入。
更麻烦的是他滴落一路的血似乎吸引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在暗影之处窥伺,犹如在尸体上空盘旋厉叫的秃鹫。
如果没有任何医生,有一处歇脚的地方可以让他自己简单处理下伤口也好……但是他离诊所太远,街道被水淹没,深夜不可能有人开门。
唯一能信赖的只有手上的枪。
他咬咬牙,翻进一户的走廊,打坏了走廊门锁,走进去客厅黑漆漆的一片。他不知道这家人有没有在家备医用酒精,没有酒精,常年待客酒也该不准备两瓶吧?他在柜子里东翻西找,竟然真找到了个医药箱,有镊子,消毒棉花和棉签、医用酒精,及一些寻常的广谱抗菌药物,他提着药箱走进厕所,关门开灯。镜子他的伤口触目惊心,肠子隐约可见。
没有医生只能自己上了,希望不会割到什么大动脉,现在这个出血状况,应该只有静脉流血,得尽快。
他咬着牙清理完碎片,棉花堵住伤口,脑子又迷糊了,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他思考得很慢:“接下来咋办?”
伤口要缝起来的,老是这么堵着不是办法。
外面有门开的声音,小拖鞋啪嗒啪嗒走近,忽然停住,停了一会,很轻很慢地折回去了,很轻很慢地关门。
他有点想笑。
不如……他现在走投无路,只能试一试了。
他起身开门,刚才听声音,应该是这间卧室,没跑了,开门,开灯,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人尖叫起来。
“冷静点,冷静点,我不是来杀你的!”木措喘着气,说话都感觉呼吸困难,他顿了会,“我被□□追杀,不得已跑这来的,你知道医生住在哪里吗?我找到医生了马上走,用了你家一点消毒棉花,给你钱,门锁钱也赔你。”
半晌,被子里瑟瑟发抖探出一个脑袋。
木措乍一看觉得有些眼熟,待对方掀起被子:“爱丽丝?!”
爱丽丝瘦得厉害,眼窝陷下去了一圈黑的,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木措不知所措:“你……你这是怎么了?病了?”
“我睡不好。”爱丽丝哑着嗓子,“你说你需要医生?”
“嗯。”
他瞬间有些愧疚感,爱丽丝打了个电话,要求上门诊治,说明情况,嗯嗯一会,告诉地址,弹出收款界面,“交钱。”
付款成功,“大概十分钟后就能到了吧。”她盘坐着,神情憔悴。
“你睡不好……那你继续睡,我到客厅去等,不打扰你。”木措说着起身,爱丽丝拉住他,“算了,反正睡着了就是做噩梦,还不如不睡。”
“不睡觉怎么成……”木措心里不忍看到一个孩子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太不爱惜自己身体了。
一时间陷入难熬的沉寂。
“你老是做噩梦,有没有看心理医生?”
“没有,没有用,他们不会懂的,根本不明白。固执地认为我疯了。”爱丽丝枯瘦的脸浮出讽刺的微笑,“他们根本不明白!”
木措瞅着她情绪不稳定的样子,赶紧转移到话题:“那,那这栋房子的主人是谁啊?”
“我同学。”爱丽丝似乎冷静了些,低下头,“她和她爸妈旅游去了。”
木措看着揪心,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枯坐直到医疗机器人上门,木措终于能松口气。
打了局部麻醉,伤口缝合起来轻松多了,机器儿临走还留下了消炎药和镇痛的布洛芬,非常贴心。
如果他是屏幕外的玩家,此刻他的血条应该在慢慢回升吧。
“睡吧?”木措再一次劝她。
“不睡。”爱丽丝固执地摇头。
“唉……”
“你不睡,我去沙发睡了。”木措站起来,“今晚不会有别人来吧?”
“不会。”
木措满怀心事地睡下了,在朦胧的梦境中,他隐约听到爱丽丝用沙哑的声音唱起了语言不明的歌。
那首歌如此怪异,以至于他梦到被水中一跃而起的怪物抓住,撕碎,吞噬,痛感如此逼真,他大汗淋漓地醒来,好像刚从水里死里逃生。
却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沙发上,爱丽丝趴在沙发边上,眼睛大得可怕。
“你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