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葡萄森林》痞桃

9、老公寓

　　姜织萄双拳拧紧，一种从底往上油生的羞辱感直冲脑门，使得她浑身血液沸腾，脸色铁青，眼睛发直，嘴唇都在颤抖。
　　而面前那女人却是一抹轻笑肆意地从嘴角飘荡了上去，迈着步子慢悠悠朝她走近。

　　两人面对面，许彤云那双单眼皮的眼睛轻蔑地上挑着，目光里有种胜利者的姿态，“真巧，姜女士。”开口带着从鼻腔里发出的嗤笑声，是异常惹人厌的语气。
　　姜织萄还没想好怎么反讽她，对方很快地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一番，一手特意抚摩着大肚子，讪笑着，“你怎么还吃这么辣的东西，女人到你这个年龄不养生，容易不孕哟。”

　　当那两字从眼前女人口中带着嘲讽的语气脱口而出时，姜织萄只觉得脑神经有根弦猛地炸裂，她当场高举盛满红油的小吃盒欲砸去，可忽而旁侧传来了一阵男音。
　　“老婆。”

　　这声对姜织萄异常熟悉，她手中动作戛然而止，换回来的是呼吸的停滞。
　　曾经，那个男人也叫了她四年老婆，她原以为这声称呼会一直伴随到她生命逝世那天，但现如今。
　　姜织萄缓缓转身。

　　只见鲁致远就站在她面前，那男人穿着一身枣泥色微V领毛衣，头发往上梳得干净利落，略带忧郁气质的平眉眉心微微往里拢，眼睛内双显深沉，浑身散发着一股浓厚的成熟大叔味。
　　此刻他叫着别人，老婆。
　　而那个女人令姜织萄憎恨多年，至今也无法释怀。

　　鲁致远看着姜织萄扬起的手，目光疏离又冷淡，第一句话便是，“你怎么还是这样。”

　　他的话没有任何语气波澜，却带着某种谴责的意味，姜织萄心中无比窝火，嗓门顿时在整个街道上响遏行云，“什么叫我还是这样？！”
　　许彤云一下子走到了鲁致远身旁，挽住他的手，“老公，幸好你出现的早，不然你前妻就要打人了，你看你好不容易有个宝宝，可千万别让她伤害到你孩子啊。”

　　姜织萄咬紧牙，肝火上蹿，想立刻辱骂她一番，可是刚欲开口，腹部忽而传来了一阵钻心般的疼，她脑门像是电光一闪，顿时背脊微微下弯，伸手去寻摸疼痛的位置。
　　鲁致远拍了拍许彤云肩膀，“放心吧，她不会的。”
　　随后他又看向姜织萄，说道：“我们俩当时是和平离婚，处于双方自愿，不管小云的事情，快三年过去了，你不要将这件事情怪责在她身上。”

　　她的胃部此刻似有一股火在燃烧，神经牵扯到脑门，使得额角溢出了层层细密的汗液。
　　姜织萄被着生理上的疼痛扰得暂无精力和他对峙，只想打电话叫助理送她去医院，而鲁致远却又说道：“我先送小云回去了，再见。”
　　许彤云讪笑着冲她挥手后，两人便转身走向了一旁停车位上的黑色宾利车旁。

　　不一会儿，车‘咻’地从眼前销声匿迹了。

　　而这时，姜织萄已经痛得双腿发软，话也讲不出来，她用力撑着身后的花坛，想要走向那边的公共石凳上。
　　好不容易，她才踉跄的坐在了石凳上，把那特辣兔腿盒放在一边，艰难的从包里寻摸手机，准备给助理打电话。

　　刚将手机从包里抓了出来，还没有打开它，‘啪嗒’地一下，慌乱中手机一滑滚在了地面上，这一摔，距离脚边有些距离。
　　她咬牙，此时额头的汗已如瀑布，脸色白得像墙灰，毫无血色。

　　姜织萄只觉得自己下一秒快要痛晕厥过去了。

　　就在她翩翩欲倒，头脑发晕时，忽而，一双长手稳而有力的撑住了她的肩膀。
　　她艰难的把目光朝上看了过去——
　　只见一穿着白衬的清癯少年斜歪着头，浅淡的眉眼静静凝视着她。
　　她紧紧捂住腹部，快要咬破下唇，吃力道：“送……我去医院。”

　　白祾星听见这话后，先是转过身替她捡起了手机，稍后，再至她面前背过身，利落蹲了下来，“上来。”
　　她看着他骨架宽阔却又显得单薄的肩膀，发问，“我……很重，你能行么？”

　　此话刚落，他双手毫不犹豫朝女人的腘窝伸了过去，随后往前一抻，而姜织萄原本就有些微俯着身子，此刻却是立即落入了他的背脊。
　　他的动作很不温柔，她差点跌倒。

　　他命令她，“抱着我脖子。”
　　她如是伸手把他的脖子勾的紧紧实实，生怕待会自己会掉下去。

　　转眼，他迅速带她往街面走去，招揽着出租车。
　　少年步伐很快，路程有点颠簸，姜织萄除却伴随着一阵一阵的疼痛之外，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迷迭香的味道，令她头部紧绷的神经稍有舒缓……

　　下午暖阳的色泽逐渐过渡至暮晚藕荷色的天，霞光穿透如绵的云絮，将整座城市镀上一层浪漫色彩。
　　一缕薄光从医院病房的窗户穿透进来，恰有三分之一打在少年自然卷的头发上，他肤白胜雪，瑞凤眼眼睫长长低垂。

　　“好点了么？”说话时，他发梢闪着碎碎的光。
　　姜织萄此时已经吃完止痛药近一个半小时，药效起到了作用，胃已经逐渐不疼了，她略微点头，“嗯，好多了。”

　　白祾星神色冷淡的说道：“我先走了。”
　　话刚落，他利索地转身准备离开。

　　他原本刚将她扔到医院时就想要走，但姜织萄死缠着不放，硬要让他陪同到身体有好转时才准离开，白凌星迫于医生和护士的劝说，无奈陪她观察了一会儿。

　　现在，姜织萄见他要走，立即抓住他的手。
　　他止步，微微侧头。

　　姜织萄楚楚可怜地咬了咬嘴唇，“好弟弟，救姐姐救到底，送我回家好么？”
　　他没回应，只是将手收回，往前挪步。

　　可身后，姜织萄忽而‘嘶——’地发出了□□声，顺而捂着小腹，“虽然好了一点，但是还没有完全恢复，如果没有人将我扶回去的话，那我怎么办呀？呜呜呜！”
　　她可怜巴巴的说着，声音里带着一些细微的哭腔。

　　“我家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地方，一公里左右就到了。”
　　“好弟弟，帮帮忙。”
　　“你瞧我们这么有缘分，今日你在学校附近都能偶遇突然生病的我……”
　　“小白，小白……”

　　他转身，朝她走近。
　　姜织萄嘴角露出吟吟笑容，他却是在弯身欲扶她的时候，眼眸一黯，说道：“人工护送，收费。”

　　他将她抬出了病房内，开口要道，“九百九十九元，扫码转账。”
　　“……？”

　　鹦哥巷28号。
　　姜织萄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里了，这是个老式的弄堂，房屋建筑保持着九十年代的风格，当初她和鲁致远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没有太多钱，为了给公司积攒点流动资金，他俩不得已在这里买了二手房当做婚房。

　　整幢居民楼都是一幢一小幢的，并不高只有六层，而姜织萄的家就在五层，房屋内的面基很小，只有六十平米。
　　她和鲁致远离婚之后，并没有将这幢房子卖出去，也没有派人按时打扫或是回来过，只是将它当做被遗弃的废品那样尘封在记忆里。

　　房屋的门刚被白祾星打开，里面扑鼻而来的灰尘呛得她连连咳嗽，“咳、咳咳！”姜织萄嫌弃的煽着手。
　　虽然这里面许久没有人居住，积攒了不少的灰，但是家具却摆放很整齐，她搬走的时候有让人打扫和整理过。

　　白祾星疑忌，“这是你家？”
　　她连忙先发制人，“哎呀，这其实是我姐姐的房子，我呢，来海城还不到一年，之前都是在外租房子，但最近……”

　　他沉寂地凝视着她，不言声，仿佛就是想听听她要怎么说。

　　姜织萄眼珠子转悠了下，凭借超高的智商和巧舌如簧的口才立即编纂道：“最近我丢了工作，而平时爱买衣服包包又欠了不少钱，所以我姐让我在她家暂住着。”说完，她又立马补充，“哦，她和她老公定居在国外，这个房子我本来准备过两天才搬过来，但想着今天身体不适，回家的路程太远了，要坐一个小时地铁，所以想先过来将就一晚。”

　　这一连串的谎言被她编织得精湛无漏，说完，差点连她自己都信了。
　　白凌星未多言，扶着她走了进去。

　　姜织萄指着那边的沙发，“小白，快扶姐姐坐下。”
　　他如是将她搀扶至沙发旁，及近，姜织萄看着那沙发上灰蒙蒙的一片，迟疑地‘呃……’了声，尔后转头便眼巴巴地望着他，“小白，太脏了。”

　　他眼睫淡然地扫了扫，目光如月温凉又平静，“所以呢。”
　　姜织萄眼波含笑，轻启唇瓣，“帮姐姐擦擦。”
　　“你把我当什么了？”他质问。
　　“当小英雄呀。”
　　“嗯？”
　　“英雄救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姐姐，你真厚颜无耻。”

　　他虽嘴上毫不留情吐槽着，但却独自走向了厨房，半晌后他拿着一条湿漉漉的毛巾走了过来，替姜织萄将沙发给擦干净了。
　　姜织萄平躺在了沙发上。

　　他拿起背包欲离开，姜织萄忽而又说道：“你不是要护送费吗？我怎么转给你？”

　　白凌星抬起头，略微停顿两秒，转过身走向她，迅速将手机二维码打开，“总共1400元。”
　　姜织萄先是疑惑这个价格，问道：“怎么涨价了？”
　　他声色淡淡，眼眸波澜不惊，“姐姐，擦一擦401。”

　　姜织萄只觉得这个少年还挺精打细算，她拿出手机对准对方的二维码一扫，发现是直接转账的界面，便立即说道：“你把你微信名片给我，我转你。”
　　他干净利落的切换到微信名片，将手机举向他的脸，‘喏。’动作快得像个小财迷。

　　姜织萄加好了对方微信，他便迅速拿起书包，不言一声打开房门离去了。
　　消失的速度宛如一阵风。

　　她望着门口的方向，“还没确认我转给你了没，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