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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重遇 ...

  •   有一个叫做张小娴的女子,苍白消瘦、寡淡不肯多言,胜在才情斐然,懂得用最简单直白的手法,讲述一个个动人委婉的爱情故事,并不一定情节曲折离奇、故事惊天动地、结局痛彻心扉,可是,当你静下心来,捧一杯温热的午后红茶,细细听她讲完的时候,总是会有无限的惆怅涌上心头,退几步想到自己身上曾经发生过的故事,敏感一些的女孩子,或许就会落下泪来。

      当然,我林心怡绝对不是这样心细如发的女子,“假如没有遇上你,我会不会有另一种际遇与人生?不管现在有没有结果,我还是心甘情愿,当初跟你相逢。”像这样矫情的句子,不过是用来消解早班地铁里的无聊时间罢了。

      我们总是习惯性无病呻吟的用文字记录那些已经逝去的情与爱,不愿忘记,却害怕回忆,相持之下,无意之间,又失去了更多如春花般烂漫的光阴。其实,有很多我们本以为会记住一辈子的人或者事,都会在我们的念念不忘中,渐渐忘却,直到失去了踪迹。

      合上书,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习惯性的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刘夏送给我的斯沃琪,戴了这么些年,表带也有些微微泛黄,款式也已跟不上如今的流行,可是,每当对着陈列柜里更加娇艳动人的时装表们的时候,我仍然提不起购买的兴致。

      我总是百般挑剔,这一款的水钻太过俗气,那一款的颜色衬得我肤色黯淡,昂贵的太过矜持;平价的又不够气质。不甚相熟的朋友都以为我是追求完美的女人,哪怕是手表这样的配饰,也要十分合心意;只有青红知道,不过是因为,所有的那些,都不是刘夏送给我的,我的吹毛求疵,不过是念旧的一个借口罢了。

      有些物件,似乎只是为了证明,有一个人曾经来过我的身边,并且,一直未曾离开;有些动作,亦只是用来怀念,那随着时间逝去而渐行渐远的人和事。

      神情恍惚间,地铁里甜美而机械的女声,已经在报:“下一站,和平广场,要下车的乘客请做好准备。”标准而毫无感情的普通话,生硬的如同一枚酸涩的青桃子。

      对着玻璃整了整衬衣,又拿出包包里的镜子,涂上淡淡一层唇彩。镜中的那张脸,因为周末的狂欢而有一些微微的浮肿,胜在年轻,一款好的粉饼、一把合适的腮红刷,就可以很好的掩饰过去,配上白衬衣、仔裤、蓝色的波鞋,一个硕大的帆布包,勉强还能算得上社会新鲜人。

      还记得第一天去杂志社实习的时候,办公室里油嘴滑舌的摄影记者,续着不土不洋的莫西干头,皮肤晒得黑黝黝的,一双小眼睛倒是清明透亮,看见主编领着一脸怯怯的我进来,故意调侃说:“新来的美眉真是可爱啊,这么大的包包,都可以装下两个小倩了!”

      办公室里最胖的女孩子抛给他几个卫生眼,算是发泄他对自己身材无端讽刺的不满。

      “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林心怡,别看心怡刚毕业,可大学里走的地方,一点不比你们这些坐在在办公室里,整天对着资料写游记的白领少,老总让她来我们旅游版实习,大家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多帮着她些。心仪,过来认识下大家。”主编眉姐把我介绍给办公室里的同事们。

      “大家好,我是林心怡,请多多关照。”我学着日剧里谦卑恭敬的女子那样,微微弯腰,低头浅笑,轻声说。态度还带着些拘谨。

      能被H市最大的时尚杂志录取,对我心灵上的冲击还未完全消散,特别是被分来我最喜欢的旅游版,更是让我心花怒放。

      “这是□□,我们旅游版的首席摄影记者,你看他的长相就知道,他平时最没个正经了,不用理他。”主编眉姐指着刚才油嘴滑舌的莫西干头介绍说。

      “眉姐,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首席是首席,我可是最正经的首席哦!新来的美眉长得那么甜美可爱,你可不能几句话就把她对我的第一印象分消减了呀!”那黑黑的莫西干头一手搭在眉姐肩上,一手玩着个高数位的单反,笑嘻嘻的继续调侃着。

      “心怡,别听他乱说,他女朋友都有一个加强排了,绝对是首席的花心大萝卜。”眉姐在他手上用力一打,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还继续装鬼脸,嗷嗷叫痛。

      旅游版的人员并不是很多,除了经常驻外的几个实地记者,办公室里只有主编眉姐,副主编陈姐,摄影师□□,还有三个文章策划:白白胖胖笑起来有个漂亮酒窝的是李小倩;又高又瘦总是穿一身看不出年代款式的长袍的是陈思莉;身材娇小但是丰满甜美打扮时尚的是办公室的室花,总是昂着头,对人不怎么客气,连名字,都是一句冷淡的Jessica。

      似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一年就已经过去了。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似乎在清晨的薄雾里,我们还是一副很傻很天真的单纯样子,只是生活中的种种意外一点点磨掉我们身上的青涩,一点一点让我们学会成熟,教会我们如何戴上精巧的面具与人周旋,只对某几个特定的人,流露出真实的情绪,于是,当正午的骄阳照在我们略显疲惫的脸上,就已经学会了眯起眼睛,扮一个眼角斜飞的笑容,嘴角上扬着面对生活中那一道道难以避免的槛。

      有人说,左手倒影,右手年华。左手倒映着的是那些看似甜蜜实际锥心的过往,右手呼啸而过的,是那已抓不住尾巴的青涩年华。

      在这个由钢筋水泥构建的社会里,人人都戴着面具或是正在学习怎么戴面具,而生活赋予给我们的历练,让我们一点点放弃了曾经信誓旦旦坚守的原则,很久之后才会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已经拥有了,和当初最讨厌的那种人一样的嘴脸,沾染了如同毒瘾般虚伪的气息,经久亦不会散去。

      出了地铁,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穿堂风,呼呼而过,初夏的早晨,还是会有一些凉意,把包包往身前挡了挡,拐个弯,走了大约十分钟,就到了杂志社所在的写字楼。还没到上班高峰时间,24层的大楼里,除了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和保安,没见到几个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的都市白领,多少有些冷清。

      时间尚早,在楼下的茶餐厅悠闲地吃了碗菠菜鸡丝粥,又给办公室里那几个来不及吃早餐的懒虫打包了两份蟹黄小笼,哼着不着调的老歌,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电梯间。

      好像已经习惯了像现在这样,走进电梯,按下20这个数字,然后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电梯果然是神奇的发明,上升、下降、迎来送往,却永远到不了目的地。而且,我总觉得,进去时候的自己和出来时候的自己,完全是不同的心境。

      对着清透如镜的电梯门整了整头发,嘴角上扬,露出一个规整而乏善可陈的笑容。

      打扫完卫生,把报纸和信件归类好,小倩他们才陆陆续续地来了。

      “好香啊,让我看看,今天叮当的百宝袋里有什么?”□□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把包包放下,就冲到我的位置上,嬉皮笑脸的说。

      其实他身量修长,五官长的也还不错,尤其是一双眼睛,特别明亮,像两枚黑亮的葡萄,只是皮肤黝黑了些,对于男人来说,也不能算是缺点,偶尔会有其他楼层的美眉对他抛些秋天的菠菜,只可惜他这人向来油嘴滑舌,有趣是有趣,可总让人觉得不够踏实。或许这就是他自己不断标榜的艺术家自由气质吧。

      “蟹黄小笼,你拿去吃吧。还有谁没吃早饭么?我这里还有一份。”我拿了一盒小笼递给他,又高声问道。

      这时候Jessica刚推门进来,如同平时一样,姿容出众,穿了件三宅一生的修身连衣裙,只是初夏,就短到膝盖以上好几公分的真丝裙子,服帖的衬托起她纤细的腰身,配上浅紫色的彩袜,银色的细高跟鞋,张扬的大波浪卷发上夹了个水晶一字夹,身姿婀娜地走来,听到我的话,只是鄙夷的看了一眼,仿佛在说:就知道收买人心!

      我当作没看见她的白眼,把蟹黄小笼递给右手边犹犹豫豫的小倩。她最近在减肥,除了水果和全麦面包不吃别的东西,好几次被我看见几乎晕倒在洗手间。女孩子真可怜,一辈子都要和体重作战。

      “没关系的,这个热量很低的,再说,不吃早餐,不但不能减肥,还会把胃饿坏的。”我劝她说。

      “就是嘛,吃不完我搞定!”□□看着小倩手里的小笼,几乎就要伸手去抢。

      小倩连忙转身,把餐盒转移到安全地带。

      “□□,和女孩子抢东西吃算什么好汉,拿着你那份,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吧!”小倩拿起桌上的文件夹,作势就要打过去。

      “女侠饶命,小人知错了!”说完,一个箭步跑到小倩身侧,用手抓起一个小笼,飞快的塞到嘴里,又跑回自己的位置,一边大口嚼着,一边朝我们做一个“V”的手势,笑得很得意。

      这时候,有浅浅的一缕阳光,透过身后的百叶窗,照在他的脸上,我看到上面印出清晰的两个字---“打我”。我和小倩交换了一个他丫就是欠揍的眼神,然后齐齐笑出声来。

      有的人,明明五官都长得不是很出众,却总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另一些人,长得人模人样,可是一开口,立马身价暴跌。□□就属于第二种人。我们都知道他的脾气,明白他绝对没有恶意,我们只在无聊的时候会妄自猜测,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真正将他收服,让他变得如同初入爱河的青涩少年一般手足无措,一个小小的眼神就能牵动出无数绮丽的心思。

      我正承受着电脑辐射,用新做的法式水晶甲敲打着键盘,杜撰一篇几千字的“仲夏十大纳凉度假圣地”的通讯稿,背后突然被猛地拍了一下,转过身去,竟然是青红这丫头。

      “心怡,有好事便宜你哦!”青红朝我眨巴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像两把纤细的小刷子,越发衬得她唇红齿白。

      “你丫还能有什么好事便宜我啊,不把我吓死已经是万幸了!”我不理她,继续整理稿子。

      “新做的指甲这么美丽,你怎么舍得这么重的敲键盘啊,暴殄天物这样的成语,完全是为你量身定做的!”她斜斜地靠在桌边,拿起我零食罐里的好时巧克力来吃。

      “快说吧,我们的八卦天后今天怎么大驾光临啊?”我收回键盘上的手,侧过头去,笑着问她。

      青红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幼儿园起,我们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恨不能同穿一条连衣裙的手帕交,套用一句现在时髦的话说,她是我铁杆的闺密。此女从小就有个伟大的志向,要做一名最成功的狗仔队,把明星们鸡毛蒜皮的小事包装炒作盘点然后典型化扩大化,最后换做身上华美的衣裙,梳妆柜上各色的瓶瓶罐罐。

      当初我们一起面试这家杂志社,精神奕奕地过五关斩六将,然后被双双录取,几乎成为那一年X大新闻传媒专业的传奇,要知道,此杂志社不仅是H市最大最著名的,而且向来以彪悍的HR(人力资源部)著称,每一场面试几乎都是万中选了那么一个两个,这样幸运的事情,正好砸在我们两个狐朋狗友身上,自然是学弟学妹们奋斗的目标学习的榜样,校园风云人物排行榜上醒目的一笔。

      “都说是有好事便宜你啊。”她一边继续消灭我的零食储备,一边故作神秘的说。

      “快说快说,不然我向你们老大检举你上班摸鱼!”我从她手上抢下最后一块巧克力,扔进嘴里,装作不耐烦的说。

      “心怡啊心怡,你好狠的心!亏我有好事都想着你,你怎么忍心把最后一块巧克力从我手中夺走?!”她继续撒娇耍泼,见我端坐在电脑前不理她,才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等会儿有事要出去下,下午的采访,你帮我顶顶班吧。”

      “不行!”我一口回绝:“先不说你去办什么事那么重要,请假不就可以了么;再说你们部门三千佳丽,哪里轮得到小女子给你顶班?那些明星访谈我可不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是土星来的!”

      “他们都追星去了,哪里比得上我的小心怡那么靠得住啊!你就去一下嘛,问题我都想好了,也不是我们的独家,就是记者会罢了,你就当散散心啦。”她拽着我的袖口撒娇。

      我看看她俏生生的小脸儿,软软的略带哀求的言语从她粉红的薄唇里蹦出来,心里的某个地方有一点点的触动,脑袋一热,答应下来。

      “乌拉,万岁!还是心怡对我最好了,我周末请你吃哈根达斯!给,这些是资料,这些是我准备的问题,你拿着好好看看,争取做个优秀的兼职娱记啊!”她把一大叠资料往我桌子上一放,兴高采烈地离开了。

      我看了眼那厚厚一叠A4纸,继续手头的工作。反正是记者会啦,我一不打算发问,二不准备凑热闹,不过是出现下签个到,然后根据别人的提问加上自己的想象,写出一篇没什么营养的报道也就完事了,我可没那样的闲情逸致研究小明星的减肥食谱这类的无聊消息。

      坐在电脑前的我,不会想到,这次看起来再平常不过的顶班采访,会让我再次遇见他,亦不会想到,还会发生以后那么多的故事,以至于完全颠覆了我如今看来那么平安喜乐的生活。

      就像是太平洋上的一次蝴蝶展翅,引发了几个月后美国西海岸的飓风那样,有因才有果,哪怕是极其细小的一件事情,都可能引发地覆天翻。

      香根鸢尾,花期初夏,花语:不可预知的未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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