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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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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六
可是,为什么会消失呢?
当窒息融入头脑的时候,在纸上写字的动作就变得困难了。似乎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心里燃烧的能量之火逐渐降低,情绪也似乎坠入了无望的深渊。有一种因素,一些突如其来植入脑海的律条,将原本按照顺序排列起来的词语烧得什么都不剩。他想要叫什么人进来,可是不行。
因为只要手上握着笔,连呼吸都会经过一个严格的系统,被仔细检查一遍是否有违反相关律条的词语,想要逃走也不行,就连之前灵活的羽翼,都像被灌满了沉重晦涩的铅,毫无力气,无法伸展。以前文不加点时候的流畅感,现在一点也不剩了。
他抬头看向房间。
房间里除了床铺之外还另外有一个桌子,这个桌子不是昨天买来立在这儿的,也不是用名贵的木头做的,就是普通的棕木,经过工厂里的机器的切割,拼接,打磨,上漆,在商店中以相当便宜的价格出售。
但现在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这个桌子了。
直到嘉烈赶来,他才回过神,对他笑了一下,后者的脸色并不乐观,可以说以相当担忧的目光凝视他,凝视着他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没有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未来的奇诡之地
“你的头在疼。”嘉烈对他说。
他并不震惊于他的话:嘉烈全身上下都是传感元件,提取信息的速度比他快了不止一倍,很多时候他觉得跟他相处有点没意思——嘉烈扫他一眼,就能把他从头发扫到脚跟,连背着人赴了几个约会都知道——他和这种人相处有什么意思!
不过嘛,总比明明是个蠢货还自认为能够看透所有人心思的人,更令别人愉快。
“你猜我在想什么?”塞穆尔反问道。
“你现在在写一封信,”嘉烈说:“写不了,因为被禁止的词语太多了,妨碍了思维。我们这种生物的身体虽然说强度很高,但不如人类迟钝,所以,思维一旦被影响,身体状况也必然会被影响。”
“那你为什么没事?”
塞穆尔有点不服气,迪亚刚好走进来,将一杯退烧药放在他手边,听见他不服气,就解释道:“Gary和你的天赋侧重不同,所以影响你的东西,对他影响就少。”
迪亚没有说的是:新颁布的法律与文学词汇和感受力都有关系,一个人的词汇量越高,知道的越多,文学感受力越强,所受负面影响越大。
虽然嘉烈的感受力强,但他倾向于感知环境信息,对文学这一方面而言,他有些迟钝,再勤加练习,也不过就是中上水平——能写出通顺的文章,但是华美的词句修饰他是真的不行。因此这些律条无法对他的思维程序造成进一步的伤害。
“信没必要写。”迪亚说:“我可以直接请森卡米过来,他不会不答应的。”
“虽然如此……”嘉烈说道:“这只能解决一时,若有需要塞穆尔写什么东西的时候,症状还会发作。”
“只好使用代码了……”迪亚叹了口气,说:“这是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虽然这样说,但一时之间也得不到什么解答。巴菲亲王的目的在于控制所有人的思想,问题再严重也会被他压下的。对此迪亚也只好冷冷一笑——那只能在熬一阵,压到他压不住为止,压不住的那一刹那,他要不及时收手,巴风米特就肯定会对他下手。
只是军中要做些准备:要编写民用词语代码,要扩充空间救下生病的居民,这可是两个大工程。
自己要和贝洛希尔,玛伊雅弥等人说说,再从八个军团里借点人——魔域最主要的八个大军团未来的军团长们岁数还小,一切都是各个军团的长老们主事,但他们也挺好说话的。
“我可以用代码写一封信给银龙王子。”塞穆尔说:“只是几日后的剑术比赛……”
“不要那么拼。”迪亚说:“比赛无所谓,若因为比赛损伤了身体,可就得不偿失了。我们做军人的,基本就是用身体挣钱。”
塞穆尔实在没办法,喝了药就睡了。嘉烈睡在了他身边。
塞穆尔起初揣着手,后来深吸了口气,将手放在对方的枕头下,后者睡得迷迷糊糊,只是含糊地说了一句:“今天不行。”
这对塞穆尔来说足够怒火中烧了。
他坐起来将枕头扔到一边去,怀着百无聊赖的心态小声诅咒道:
“蠢蛋,去找个老婆,生一堆崽子为饭钱跑断腿吧!蠢蛋!去为了丈母娘家里看不起你的事大头吧!蠢蛋!去辅导崽子的功课然后火冒三丈地蹦到半天高吧!蠢蛋!娶个什么都不会的老婆,替她处理惹出来的篓子吧!”
“听见了。”嘉烈说。
对塞穆尔而言,若对方没有回应,他会一直说,若对方回应了,他也就因为被回应而消了气。至于消气之后会如何吗,就要看对方会不会见好就收。
但嘉烈的回应真的是见好就收,因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一直没有跟他说话。塞穆尔想要跟他做什么都不行,不多时就又扔给他枕头:
“跟我说说话。”
“不说话你会死吗?”嘉烈冷冷地反问道。
“会。”
“那你随意。”
“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所谓艺术,是自由自在呢,还是要置于控制之下呢?”
“这要取决于你站在什么立场了。”嘉烈的回答模棱两可:“你要去选议员,当大臣,做长老,你自然不乐意世界上出现一些你无法掌控的艺术成果。但你要是个艺术家,你自然不希望一个议员或长老在你身边指手画脚。说白了就是这么回事: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利益最大,包括心理利益。”
“我以为我能从你这里听到一些我没听过的东西。”
“但这个问题不是只有三个答案吗?”嘉烈说:“第一,艺术家不听国王的。第二,艺术家必须听国王的。第三,艺术家可以听国王的,但国王也不能作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