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番外·二 ...
-
1996年,秋天,
伢湾镇,一处小煤窑。
中午,
井下,
只有两个浑身漆黑的工人,脑袋上各顶着一盏矿灯。一个坐着,光着膀子,另一个捂着大工作服,弯着腰挖煤。
过了一阵,坐着的那个站起来,把挖煤的那个抵到角落,一只手伸到对方工作服里去摸,嘴里恶狠狠得说:“好几天晚上不上我那儿去了,啊?臭娘们儿,你把自己浑身戳烂了老子就弄不了你了么?当心老子揭穿你,叫十几个老爷们儿一块儿搞死你!”
这时候,又下来一个人,也浑身漆黑,也顶着一盏矿灯,但个子很小,瘦嶙嶙的。他手里拿着饭盒儿和水壶,对那发狠的男人说:“爹,吃饭吧。”
那男人就把手从人家衣服里拿出来。接过饭盒儿,坐下就开始扒饭,扒了一阵抬起头又恶狠狠地对他儿子说:“你他妈也少打歪主意,趁早给老子好好干活!你以为你那个jiba舅敢上老子这儿来把你俩领走么?做梦!”
那做儿子的走上去,把水壶递给他爹:“爹,喝水。”
那男人就咕噜咕噜喝水。
“爹,可给我留点儿。”那做儿子的说。
做爹的还没有说出话,忽然轰的一声倒下,滚在那里抽,吐着白沫。那做儿子的把他扔在地上的水壶捡起来,仿佛怕壶里的水流得太快。他转过来,对角落里那个吓傻的人说:“姐,看,他不会再欺负你了。”
说着,他又去看他的爹,他已经翻了白眼,不动了,好像一条案板上的死鱼。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抱起一块大石往他爹的脑袋上“砰”得砸下去,鲜血从石头下汩汩地流到他脚底。他又转过头,笑着,非常惬意,他指着他死了的爹,对那个人说:“姐,你记好了,这是给我那傻妈的五万。”
然后他仰起头,一股脑儿把水壶里的水全吞进肚里。他栽下去,仰躺着,吐沫子,对那朝他扑过来,哭着抱住他的人说:“我这五万,给我妹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抓住那人的手:“答应我,对她好,一辈子。”
他咽了气。
沧海一粟,人生如梦,牵绊,磨难,谁能冯虚御风,羽化登仙?可是在所有的死结儿里都是藏着出路的。逝者如斯,终未尝往;盈盈虚虚,卒莫消长。不如洒脱一些,把一切全交付于那水与月,在这喧哗而恬静的时光的流逝里,我的爱人们,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