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妖》八簿司

20、无忧村1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那边李雅彤和李雅娴怀里的兔子。
　　他来的时候就听见了，李家少爷只猎到了两只兔子，他的徒儿没分到，他还以为她心中不快，特意去猎了一只来好安慰自己的小徒弟。
　　李恩以为他故意来吓她，刚才还在看着把玩的活蹦乱跳的小东西，转眼间就有一只一模一样的躺在那里，任谁都不能接受。
　　她恨恨的瞪他一眼，心里认定他是故意吓她，转身离开：“回去和我母亲说一声，我今日不回府了。”
　　李恩绕过人群，走到帐篷后头，那边有一片房子，住的都是看守木兰围场的下人，刚才的厨子自然也在那里休息，准备点心和晚宴。
　　李恩先去换了便衣，绕了一圈随便一问就找到了他。
　　“不知小姐找奴才有什么事？”厨子依旧是一脸憨笑，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这地方又脏又乱的，怕脏了贵人的鞋。”
　　能在这种地方当差的人都长着一双厉害的眼睛，李恩虽然穿的普通，身上的料子花纹都不是凡品，更别提腰间这玉铃了。
　　“我来是向师傅你打听一件事。”李恩甩了甩玉铃，听它发出叮叮的响声：“我家里祖母向来爱吃鱼，我想打听一下劳水在哪儿，我好带人去捉几尾，拿回家去让祖母也尝尝。”
　　她笑的很是可爱，语气又平易近人，看上去就像是从家里跑出来不谙世事的小姐，带着几分天真。
　　“小姐真是好孝心。地方我自然可以告诉小姐，但是小的提醒小姐一句，这飞鱼很是娇贵，离了劳水半刻也活不下去，怕是撑不到京中吧。”
　　“无事，你带路即可。”她从拿出一块银子扔给他：“只是此事还请别想他人提起，毕竟这是国公夫人生辰宴，我不也不想失了礼数。”
　　拿了银子，这厨子自然无话不说，脸上都笑出了一朵花。
　　劳水是一条不大的河流，从牛首山发源，只要顺着河流上游走去，就能到牛首山，按那说书人的话，牛首山下面有个无忧村，只要途中遇见人，一问便知。
　　她带着棠梨偷偷从围场后面走，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刚要出围场，就见大树底下站着一个人，站得笔直，连树干也不曾靠一靠。
　　身后还跟着天真，天真向来一副懒骨头，直接坐在地上，见她来了也只是招招手。
　　“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恩走到他面前，因为刚才的事情还是没有好脸色。
　　她一向没大没小惯了，白瞿如也不在乎这些，见她来了，拿过佩剑向前走去：“我同你一块儿去牛首山。”
　　李恩连忙追上他：“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牛首山？”
　　这话一问出来她就懂了，棠梨缩在一边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见自家小姐愤怒的眼神，也只能一个劲的赔笑。
　　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平日里李恩就是个话多的，他不答话也能在他旁边鼓噪一整日，现在加上两个人，更是吵得头都疼了，脚下不由得速度加快。
　　天真在旁边听得都翻白眼了，忍无可忍实在无需再忍，他捂住耳朵大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闭嘴！”
　　声音大到四周树林里的鸟儿都惊动了。
　　李恩也被他吓了一跳，生气的拍了他一下：“你做什么大声叫？”
　　他吃痛的捂住被打的地方，指了指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白瞿如：“你们在这么吵下去，公子怕是要一个人牛首山了。”
　　……
　　顺这劳水走了几里路，果然见到了一个村庄，周围都是树木，这小村落隐藏在里头，怪不得无人知晓。
　　里面热闹得很，走进村口，街上有小商贩的叫卖声，孩子们在街上嬉戏打闹，无一例外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就连一声吵闹都没有。
　　看上去倒显得诡异了些。
　　李恩走到一处菜摊子上，一位妇人正在买鸡蛋，挑了几个放进菜篮子里：“多少钱？”
　　“十文一个。”
　　这着实有点贵了，李恩虽然从不下厨房，可民生也是了解一些的，寻常鸡蛋不可能这么贵。
　　况且那妇人身上衣服不过是最普通的麻布，上头还镶着补丁，家中必不富裕。
　　但是那妇人却眼睛不眨的拿了十个鸡蛋付了钱走了，甚至脸上也没有丝毫的不快，也不讨价还价，依旧保持着原先的笑脸。
　　这是在实在是太奇怪了。
　　李恩盯着那个妇人，见她提着篮子，可忽然横街冒出几个追打玩闹的孩子将她撞了一下，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那篮子里的鸡蛋自然也是碎了。
　　孩子明显摔疼了，可也不哭，揉了揉自己的膝盖站起来乖乖道歉。
　　那夫人碎了是个贵价鸡蛋也不生气，只蹲下来笑着揉了揉孩童的脑袋，依旧走了。
　　“这也太诡异了！”天真揉了揉自己汗毛都立起来的胳膊：“这无忧村的人果真是无忧无虑，一点脾气也没有。”
　　四个外来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可路过的人都对他们笑脸相迎，丝毫没有警惕之心。
　　“这不像是活人，”李恩冷眼瞧着形形色色的村民，眉头深锁：“倒像是……”
　　“像什么？”棠梨怕的躲在天真身后，颤抖着声音问。
　　“傀儡。”
　　白瞿如沉声吐出两个字。
　　虽然他们身上没有傀儡符，可行为举止却和傀儡很像，仿佛没有自己的思想。
　　但和傀儡不同的是，每个人都按部就班的活着，而不是只等着主人发号施令才能行动。
　　况且这一整个村庄皆是这样的人，就定然不是傀儡，没有谁能同时控制这么多的傀儡。
　　他们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最后站在一栋宅院门口。
　　整个村子都是泥墙塑的屋子，院中养的鸡鸭鹅等禽类，就是普通乡村中贫民百姓最常见的房屋，可只有这里，虽说不上多么的大，但却是砖房。
　　门口还有看门人，里面看上去也有好几间房，甚至还有下人。
　　这在京中不算什么，但在无忧村，却太异常了。
　　无忧村与世隔绝，只有几个卖货郎会定期去外面交换货物，大部分人家都是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可以说这里的人还没有什么明确的等级观念，更没有闲钱去建这样好的屋子。
　　而且这大门上还挂着红灯笼，门户大开，里面也是一片红色，是要办喜事的样子。
　　天真跑上去向坐在门口的看门老头儿打听：“老人家，你们这是要办喜事吗？”
　　“是啊是啊！”他看上去很是高兴：“我们村里的大善人过两日要成亲，大摆三日流水宴，你们要是得闲，可要来讨杯喜酒呀！”
　　“你们家主人叫什么名字？”
　　这里的人看上去似乎真的毫无戒心，只看了他一眼，又笑着说道：“我们家主人是莫公子，他可是我们村的大善人啊，不仅除了村里的妖怪，还掏钱向山上造路，你们说是不是大善人呐？”
　　可这匾上分明写着的是’沈府’，主人竟不姓沈么？
　　况且这老汉的话就更奇怪了，从未听说牛首山有什么妖怪出没，无忧村在这山脚下住了几百年了，若山上有妖兽，又怎么会住到现在？
　　天真回头看了一眼，白瞿如点点头，示意他打听一番。
　　“老人家，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听你说这里有过妖怪，就想听个趣儿，能不能跟我们讲讲是什么样的妖怪？”
　　老人家点点头，将门内的杌子搬到外头来，一副要侃侃而谈的势头。
　　“以前这老莫家也没有钱，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好容易生了个儿子又病死了，后来捡了个男婴来养，谁知道这男婴是个要妖怪！“
　　他表情一惊一乍的，看起来像是真的瞧见了什么妖怪似的。
　　民间的人都这样，总愿意去相信那些怪异的传言，然后加上自己的揣测传给下一个人，仿佛说的越是生动，自己就有越排面。
　　李恩受过不少说大话的人的当，此刻心里也不当一回事儿，只当是听个笑话。
　　却也奇怪，这两人皆姓莫，难道这村里莫是大姓？
　　他们三个都是一副见多不怪的样子，让老头都险些没了讲故事的心情，可还好天真这个人极会看颜色，忙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嘴里还大声嚷嚷：“然后呢，为什么说他是个妖怪？”
　　老头儿心里开心了，嘴角又带了笑，摸了摸胡子：“这男婴啊，三岁的时候别的毛头玩耍，被欺负了几次，心里有了怨恨，有一次竟然化成了真身，变成了一只半人高的大乌鸦，可把人吓坏了，回去后那几个的爹娘又是求神又是拜佛，才捡回他们孩子被吓走的三魄，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