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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魔鬼 ...

  •   陆承熠没在书房消沉太久,通讯器的内置提醒铃音催促他去房间换了套衣服。警卫员举着一把黑色雨伞把他送进装甲轿车的后座,然后迅速收起伞,钻进驾驶位向豪斯俱乐部进发。
      豪斯是个不限流的场子,陆承熠就是看中它够乱。走进大门一身挺括的高级织面西装把他和其他寻欢作乐的急色之徒分开,健硕的门卫只打量他一眼,就停下搜检的动作,侧身把人放了进去。
      西装是政客的招牌,军人有军装,商人只允许购买市面上批量制作的流通款式,而这种选用昂贵面料的手工定制成衣,身份就是踏进裁缝铺的门槛,级别是布料柜的钥匙,地位则是配货效率。时换时新的漂亮西装成为最直观的政治圈炫耀权力的方式,陆承熠对此不以为然却也得循途守辙。
      一楼昏暗的大厅里人头攒动,所谓的“安稳盛世”就是大好青年们在天黑前就聚集到声色场所,财富本该鼓励年轻人努力作为,却最终腐蚀了心性。陆承熠蹙着眉躲过烟酒气和杂乱的信息素味,在侍应生的引导下去了二楼的包房。
      包房的一整面玻璃正对一楼的舞台,尚未到晚间表演时间,舞台上只有乐队在侧面演奏助兴的乐曲。包间预约的客人只到了陆承熠一人,他抬手看了眼手表,离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
      墙上的壁灯昏暗,勉强能照清壁纸的纹路和椅凳上的暗色包布。陆承熠跟侍应生点了两打梵罗进口的酿造啤酒,想了想又再次打开酒单,加了一瓶价目表上最贵的多洛酒,然后把酒单递了出去。他挑了把对着门口的扶手椅坐下,侧过头靠在把手上,低头看向楼下乐队的贝斯手。
      大约过了十分钟,包房门被再次推开,罗平和一个身材个头差不多的男人一起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包房的侍应生,推着一车酒。
      两人肩膀上沾了少许水渍,但发型都一丝不苟,整理地很是精神。“操,雨突然大了,武平路居然这个时候堵车。”罗平拉了一把扶手椅,示意旁边的男人坐下,自己则挪到陆承熠的座位旁边,一屁股坐了下去。“田禄琨,空军战术部队的,我发小。”
      “幸会。”陆承熠从座位上站起,弓着腰伸出右手跟田禄琨问好。
      田禄琨愣了些许才局促地半蹲着站起,哈着腰匆忙地握了个手。
      “啧。”罗平抓起一瓶啤酒在桌沿一磕,瓶盖啪地一声起开,“穷讲究。”接着把面前的酒杯倒满,自斟自饮地喝起来。
      罗平是陆军准将,比陆承熠低一级,但他们同属第2军,算不上上下级关系,共同归司令部领导。一次军事演习中陆承熠帮过他一把,让他幸免受伤住院,两人这才渐渐熟悉起来。
      罗家出了五代军人,他爷爷曾是陆军五星上将,以前鼻孔冲天的世家,在现在这个世道办点事也要学着看人眼色。罗平从小就是个兵痞子,人模狗样的政客他最看不惯,狐朋狗友都在军队里,当兵的有股倔劲,烂也要和一个味的烂在一起。
      陆承熠让侍应生把桌上的酒都开了,再摆手让人退了下去。他亲自起身给田禄琨的酒杯倒满,以致田禄琨再次有些无所适从。
      “自己人不用瞎客气。”罗平抓住多洛酒的瓶颈拿到面前把玩,“今天喝这么烈的?”
      “随便点的,桌子太空。”陆承熠端起酒杯和田禄琨碰了个杯,一杯酒一饮而尽,两人对着摇了摇空杯,算是认识了。
      罗平打量完酒瓶给自己倒了半杯,又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叼在嘴里点燃,舒爽地抽了一大口,随着吐出的烟圈舒爽地瘫坐到椅子里。田禄琨也从罗平扔在桌子上的烟盒里甩出一根,熟练地送进嘴里:“特供的烟还是有劲。”说着把烟盒向陆承熠的方向递了过去。
      陆承熠接过烟,二话不说点燃吸了一口,烟草有些冲头,虽然在军队待了很久,但他烟酒都碰得不多。他把夹着烟的手腕搭在扶手上,烟雾缭绕中眼看罗平的烟卷很快燃到了底。
      “你的事,我打听了。空军那边干的,真他妈闲的。”罗平朝田禄琨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往下说那些弯弯绕绕的破事。
      陆承熠没说话,他转过身冲向田禄琨,一脸真诚地等待他开口。
      “赵茂,你认识么?空军参谋部的。”田禄琨看他皱起眉一脸困惑的样子便接着往下说:“平子跟我说完,我也没想到能是空军这边要找你麻烦。一开始我也不理解,两个系统的,眼红你升的快也不至于整这么狠。”
      “确实,十三区那是个什么狗地方,炮台一天不拆,仗就得没完没了的打。”罗平把烟头按进盛了水的烟灰缸,呲的一声火光熄灭了。“留下了就回不来,被打回来了就是大罪!个狗逼操的玩意心真他妈黑。”
      “赵茂?我没听过这号人物,是联合军演的时候得罪的?”陆承熠也一头雾水,背后操作如此精密的一套计划,不会只是小打小闹的原因。
      田禄琨也掐了烟,摇了摇头,往前探了探身子像说悄悄话:“他表弟,舅舅家的,王盼启你总认识了吧。”
      王盼启是和他同级的少将,比他大了八岁,在第5军。虽然升地慢但也在下一次晋升的名单中。把他弄走,王盼启也是中将。在军队如此落魄的当下,为了一个早晚到手的军衔如此下功夫,倒是有些过于大费周章了。
      “表面看来是你太冒头了,人家嫉妒,要弄你,但我看来并非如此。”说到这些,罗平就插不上嘴了,但仍安静地凑在桌边,一口一口喝着酒。
      田禄琨手指敲着桌面,拧着眉头跟陆承熠分析他的想法:“要是单纯为了王盼启,不应该让赵茂出手,王盼启只是个幌子,他自己赵家,背后站着的可是共和党。”
      陆承熠给他空了的杯子重新倒满啤酒,这次田禄琨没扭捏,直接拿起酒杯喝了两口润润喉。“现在谁不知道参议院是民主党一家当大,其他党派谁不眼红?你们陆家在民主党是什么位置我也不多说,但你们家在军队,可就你一根独苗。共和党想把你拔了,说明要向军队伸手了。”
      桌子上静了,楼下的歌舞声变得扰人起来。最后这句罗平听懂了,他把剩下的酒底一饮而尽:“好日子过一天少一天,以后谁也别想消停。”
      陆承熠手里的烟卷也燃到了底,长长的烟灰落在地板上,从头至尾只抽了那么一口。“谢了兄弟!”陆承熠起身把三人的酒杯再次填满,“今晚我请,还喝什么说话。”
      “不喝了,这酒真上头。”罗平抻了抻腰,一转头楼下的舞台已经站上了性感女郎一齐跳着艳俗的舞蹈。他嘴角挤出一丝猥琐的笑容,眼睛冲陆承熠眨了两下:“别的请么?”
      “请。看上哪个了?”陆承熠也凑到窗户前的栏杆上,装作饶有兴致地朝下张望。艳红色的蓬群下面是光裸细长的双腿,紧小的上衣搂出丰满的胸脯,楼下舞池里的男人们早已为这种直观的勾引痴狂,甚至连包房里的上等人也禁不住这些低级的诱惑。
      罗平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好奇他的“饶有兴致”。“你不喜欢这些吧?很少跟我们一块玩。”罗平起身凑了过去,站到他旁边。
      “我喜欢特别点的。”罗平帮了他的忙,所以陆承熠开门见山:“有哑巴么?”
      “我操。”罗平有点难以理解,男人不就图个刺激,视觉的、听觉的和下边的,哑巴多扫兴。但罗平这么多年没有白混,他可以不理解,但不能没办法。
      “还真有。”他用肩膀顶了顶陆承熠的大臂,向舞台的最右边指了过去。“最边上那个,看见没?上周从别的场子才来的,是个哑巴。出不出台不知道,但你看好了,她就得出。”
      如果长得顺眼,陆承熠也无不可。三个人重回椅子上,很快经理就带着三个穿着一样短裙的女孩进来。罗平和田禄琨没有多留,跟陆承熠打了招呼就搂着女孩们离开了。剩下最后一个,低着头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只抬头悄悄看了陆承熠一眼,就开始止不住不停地发抖。
      经理把不长眼色的女孩拽到陆承熠对面,陆承熠抬着腿坐在扶手椅里,耷着眼睛面无表情,不用一个眼神就把房间里的气氛降至恐怖的冰点。
      “抬起头,让先生看看。”经理话刚出口,女孩扑通一声跪在陆承熠脚下,莹白的四肢趴在结了陈诟的地板上,一瞬间便分不清干净和污遭。她的两只手小心地搭上他皮鞋的鞋尖,快速地摩擦着像是面对死神面前最后的请求。
      女孩不会说话,也发不出声音,她的后背在不高的室温里浮上了一层细汗,整个躯干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她从那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可怕的客人。
      两年前她在别的俱乐部也接待过一个专点哑巴的客人,她因为不会说话,所以生意一直不好。直到推开门她都不敢相信,面前的客人英俊高大,简直是所有女孩的梦中情人。她在心中窃喜,温柔的服侍客人更衣,她没能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端。
      客人进入时野蛮粗暴如魔鬼,她越是痛苦他就越是兴奋。疼痛、撕裂、淤青、鲜血,她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事后拿到了一笔可观的补偿。但日后她却时常在梦魇时惊醒,时不时闻到那股不散的战场硝烟般的信息素的味道。
      那个魔鬼现在又坐在了对面。
      懦弱的胆小鬼让陆承熠兴致缺缺,他抬起脚尖把女孩的手指踢了下去,在桌上留下一叠通用纸币,站起身理了理西装,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承熠的味道彻底消散后女孩才慢慢抬起头,眼泪洇花了眼妆,晕开的眼线顺着泪痕在脸上留下两道黑色的痕迹。女孩捂着心口啜泣,庆幸与死神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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