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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前夜 ...

  •   陆承熠没有严重的外伤,只是被烟霾呛伤了呼吸道,裴律架起陆承熠的胳膊,驮着比他高壮的身躯往门外接应的车队移动。

      警卫们搀扶着受伤的士兵紧随其后,车刚驶离警戒区裴律就给丁凡发出信号,围攻的声势很快在残骸中响起。裴律把半昏迷的陆承熠揽在怀中,一面轻抚他的发丝一面回头从后车窗中张望。

      浓烟滚滚,枪声四溢,那座给汐斓带来灾难的炮台终于变成一摊废墟,在丁凡的清缴后将不复存在。而这之后的汐斓将会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富有、美丽、和平,那是裴律的毕生所求。

      陆承熠醒来时躺在军区医院的高级病房,裴律坐在床边捂着他因为打点滴而变得冰凉的手腕。在陆承熠睫毛微颤将醒之时裴律就发现了,他急切地向前探着身子,陆承熠一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就是裴律因为陪床而有些憔悴的面孔。

      “要喝水么?”裴律轻轻放好陆承熠的手腕,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温度刚好的白水。他走回陆承熠的床边,慢慢摇起支架,把陆承熠的上身架起一个舒适的角度,然后慢慢递过水杯。

      陆承熠用空着的手接过水杯,嘴唇只是轻微咧开一点弧度就感觉到了干燥的刺痛。“哪就这么娇气了?”陆承熠抬头缓缓喝了几口,裴律半擎着手关切地接应着,像是照顾一个吃奶的娃娃。

      水刚咽下陆承熠还是轻咳了几声,被浸润过的声线依旧沙哑,裴律赶忙拿过水杯,一下一下捋着陆承熠的胸口。“大夫说你伤了呼吸道,要静养一到两周,这段时间你什么也别想,好好歇着。”

      一只粗粝大手把胸口上裴律的那只团团捏住,是温热的、可以依靠的触感,陆承熠以为他会关心独立的进程和总统的就职,可握着那只微凉的手,到口了就变成:“按时吃饭了么?是不是熬夜了。”

      “吃了,没熬。”陆承熠丰毅的眉骨下多了一道红肿的血痂,裴律用另一只手心疼地抚摸,“你睡了一天一夜,大夫说没伤到要害。”

      裴律的担心不加丝毫掩饰,被陆承熠满足地看进眼里,他憋不住用干涸的嘴唇来回蹭着裴律的手背,喜欢得想狠狠咬上一口。

      “你引爆炸弹的时候,”裴律的眼底浮上一层水光,“我当时心都碎了。你要是没出来…”

      陆承熠还是没忍住惩罚似的在那只白皙的手背上咬了一口:“既然出来了,就别说那种话。”

      绯红的夕阳在病房的墙上映出高矮两个身影,喜鹊在窗边偷听了半刻温存的情话,也受不住红了脸,成双成对地飞走了。

      陆承熠需要疗养,可裴律却必须出面善后,驻守军覆灭的战况当天就传到了联盟,渎职信和警告声明纷繁踏至,他们联系不到陆承熠就全部飘到了裴律的书桌。

      成年人的交颈相糜都是短暂的,裴律离开前握住陆承熠的手,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当初许诺你的,必定不会反悔。”

      陆承熠知道他说的是独立国总统的位置,在经历了种种艰辛和出生入死的关卡之后,陆承熠发觉那些东西似乎不那么重要了。他现在渴望的不过是在安逸的房子里和裴律一日三餐,有猫、有狗,以后或许还有孩子,就这样一个小家胜过权势浮华。

      汐斓西岸和第五区之间的军事氛围很糟糕,联盟已经集结了一支强劲的作战部队,军舰整齐地码在军港岸边。但联盟东南方向的伊利亚共和国和北部梵罗独联体也按照盟约部署了足以震慑联盟的军力,三方隔海相望,剑拔弩张。

      比起此刻裴律的镇静,联盟内部则乱成一团。参议院的议会上三种意见分庭抗礼,谁都不肯让步。民主党主张保守反击,通过经济制裁等一系列措施惩罚十三区的过失。代表军方的发言人则嘲笑民主党的愚钝,炮台炸毁的下一步就是独立,哪里还有十三区的说法。

      共和党则在战和双方斡旋,现在发动战争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时候,伊、樊两国虎视眈眈,除了军队可以在战争中立功,没有人占的到一分好处。但他们仍不想让民主党顺意,此时个正是搅乱格局的好时机,那个造反的陆承熠正是陆廷伯的子侄,民主党必然要在此栽个大跟头。

      形势过于焦灼,需要一支催化剂来推进眼下的局势,最好的办法是汐斓在此刻宣布独立,把皮球正式踢到联盟那里。只要联盟承认了独立国的身份,就不会再有发动战争的借口,现下伊、樊两国正憋着恶气顶在联盟两端,联盟怕是不得不打掉牙齿和血吞。

      独立的事情丁凡已经筹备了半年之久,所有的政府机关已经完备成型,法案和各项条例也已经在试运行中,唯一的麻烦是陆承熠的部队,一旦将军不在,丁凡没有控制住整个军区的把握。

      最近几日裴律除了探望过几次陆承熠一直都在市政厅的办公室里,丁凡推门进入正想与他商讨南部军队的事情。

      “我们可以通过掌控军人家属来控制部队,当时陆承熠的部下从联盟调集的亲属我已经留底…”丁凡摊开资料一板一眼地跟裴律讨论,裴律却心不在焉地乱瞟,明显躲着他的谈话。

      丁凡使劲拍了拍桌面,把裴律从三心二意的晃神中喊回来。“我说裴律,”丁凡少有地叫他名字。“陆承熠这件事我已经让步到最底,你不要在关键时刻给我掉链子!”

      “哥,”裴律叫他哥,想让他心软。“陆承熠为了炸毁炮台命都不顾了,这个时候我们关他,太不地道。”

      “不地道?你知道我盖那房子花了多少钱?”丁凡站起身,按耐住火气兜了一大圈才走回来,他站在裴律对面,压迫式的撑着桌子和他对视:“我们吃过亏,不能相信那些外乡人!我们到底流着不一样的血,想想那些追随你回来的族人,你怎么忍心用他们的一生做赌注!”

      “丁凡,我用我自己赔。”裴律用不输他的气势和他谈判。“他是值得信赖的领导者,我信任他,也愿意把自己和汐斓都交给他。如果有朝一日他负了你们,我亲自把他带走,再以死谢罪。”

      丁凡无措地站在对面,他不知从何时开始裴律已经偷偷把心都交了出去,那句“你们”,是把他和陆承熠绑在一起,绑成了“他们”,而自己却和万万千千的普通人一样,成为了身外人。

      丁凡的人生很单纯,小时候就带着裴律翘课撒野,好日子没过多久,裴司令出事了,他就带着师母的嘱托照顾裴律,帮助裴律重整山河。他一直跟在裴律身后,直至他分化成了Omega,丁凡才想到要站到他身前,保护他、爱护他,像亲人那样。

      他一直以为裴律最终会和他成为一家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他没想到裴律居然优先爱上了别人,抛弃了他。对,抛弃。让丁凡觉得孤单。裴律当他是唯一的哥哥,他又何尝不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哥。”裴律走到他身边去揽他的胳膊,丁凡却置气地甩手挡开了。他别过脸,眼眶红红的,却还是让裴律发现了。

      “哥。”裴律又叫他。“我和陆承熠分不开了,我不能没有他。但你是我哥,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我求求你,像相信我一样也相信他一回。”

      丁凡转过头,他第一次见到那么卑微的裴律,背着沉重的爱向他服软,乞讨一样换取一点信任。

      终究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只要他愿意,他又何苦让他心碎。

      陆承熠只住了五天就从病房搬了出来,声音虽然还是嘶哑,但更有硬汉沉稳的样子。

      独立仪式只筹备了三天,地点在重新修建的广场区,到处都挂满了象征着“斓独立国”的椰叶旭日旗,民众们自发地穿上大红色的衣服等在广场的演讲台下,只为了观摩那象征着独立和自由的总统宣言。

      前一晚眠山脚下的别墅里,几乎谁都没有阖眼。陆承熠和衣而卧,裴律愿意把汐斓交给他,但是丁凡未必愿意。也许他会私下行动,背着裴律把他绑了,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用来讨好他的裴律,把汐斓交到自己人手里。

      裴律也在床上辗转反侧,过了今晚,汐斓就是一个独立的国家,没有战争,不被压迫,只要大家能安居乐业,谁来做主又有什么区别。

      日出带来破晓,陆承熠坐在床沿看着天边一点点亮起。别墅一切如常,细细地听还能闻见不远处马儿的鼻息和佣人们的窸窣。

      陆承熠没有穿那套挂烫好的西装,而是穿了那套临时赶制的斓独立国的军装。陆承熠和裴律在餐厅碰面,明明都彻夜未眠,却又都神采奕奕。他们一起吃过早餐,然后相视一笑,并肩坐进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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